幽暗的街邊茶室中,神色輕鬆、滔滔不絕的男子和身體緊繃、一言不發的女孩形成鮮明的對比。
談話地點從街上轉移到冷清的茶室以後,丘比特繼續向皮炎介紹著他的預言系魔法師身份。從出生時的天降靈兆到幼年時得遇明師,從十幾年如一日的隱居修行到近幾年的入世歷練,他的話很多,卻沒有絲毫有用的信息。最明顯的例子,他說了大概十多分鐘,皮炎卻連他是哪個國家的人都沒有弄清楚。經過四個多月的外出遊學,皮炎早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學生。對方的話語越是滴水不漏,就越有可能存在問題,這個道理皮炎很清楚。
茶室中的侍者姍姍來遲,看看丘比特手中的金魚草抿嘴一樂,含笑問道:「客人們想要點些什麼?」
丘比特用他那清亮的嗓音對侍者說:「清茶兩杯。」轉頭向皮炎道:「據說這裡的茶很不錯,希望你能喜歡。」
皮炎點點頭,沒有說話。在對方突如其來的精神語交談以後,她就將自己的精神波動屏蔽掉,也鎖定了對方的精神波動。在這樣的不明情況下,她並不想多說什麼,只是靜靜聽著,細細探察著,以便弄清對方的企圖。
「你很辛苦吧!」喝完一杯清茶以後,丘比特柔聲道,「你對人有很重的戒心,一定是經過了很可怕的事情才會如此吧!」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皮炎終於開口了,「我有點忙……」
「喔,真是抱歉了。」丘比特歉意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我太興奮了,第一次遇上精神力強大的人,有些語無倫次。」
「那,你到底要說什麼呢?」
「呃,其實也沒什麼。」丘比特輕笑,「很好奇,有這麼好的資質,你為什麼不作預言系魔法師呢?」
皮炎聞言一怔,這又是什麼道理?精神力強悍可以學習預言系魔法的嗎?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啊!
「我老師說過,因為我的精神力強,才能作出準確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預言!」丘比特很自豪,「之所以大陸上的預言系魔法師經常無法作出準確預言,是因為他們只注重冥想力的積累,從不練習、提高自己的精神力。」
「是嗎?」皮炎還是沒忍住,先前那副如臨大敵的臉蛋緩和了一些,「難道你的預言絕大多數都被驗證了?」
「當然!」丘比特得意一笑,「如果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
皮炎並不反對這個提議。於是,光線不足的茶室中突然多出了一個純金色的水晶球,一道道煙霧般的黑色波紋慢慢在球面上凸現出來,最終形成若干個含義不明的圖案。如此耀眼的水晶球皮炎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是預言水晶球,我最好的夥伴。」丘比特溫柔的摸挲著金燦燦的水晶球,就像撫摸情人的臉頰,「從我學習預言系魔法的第一次起,她就陪伴著我,從未令我失望過。」
皮炎的心頭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從未聽說預言系魔法還需要什麼輔助設備的。宿舍裡,劉盈是預言系魔法師,皮炎見她每次施法都是集中冥想力和吟唱頌文,沒有使用過任何魔法裝備。她解釋過原因,在現今的大陸上,沒有任何一種已知晶石能與預言系魔法發生溝通或共鳴。那這個水晶球又是什麼東西?
「我可以為你做一則預言嗎?」躍躍欲試的表情在那張清秀的臉上一覽無遺,「你的身周籠罩著濃重的迷霧,對我來說,做這樣的預言是最難得的挑戰。」
皮炎微微點頭,同意了他的請求。這個人越來越看不透了,先聽聽他說些什麼吧。
丘比特閉上雙眼,嘴唇輕輕蠕動,似乎在念頌魔法咒語。他的右手在金色水晶球上繼續摸挲著,漸漸的,球面上湧起一股黑氣,先前的抽像圖案消失不見了。丘比特的表情變得認真凝重,低語也停止了,惟有那只右手還在不停的摸擦過水晶球那已呈黑色的球面。
時間悄悄流逝,就在皮炎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那位不知真假的預言系魔法師終於開口說道:「你的命運早已注定,你的身周盈滿血色的風,那是毀滅一切的力量。」
突兀的話語和古怪的音調嚇了皮炎一跳,預言的內容更是聽上去有些可怕,她詫異的望望對方。和原本清亮有力的男性嗓音不同,在他說出預言的時候,那聲音綿軟柔膩得好似女性,又帶著冷漠與疏離,矛盾得詭異。
「被人類踐踏的棄兒,帶領你回到歷史的最初;被黑暗侵蝕的朋友,指引你前去尋找重生的力量。……在你最歡樂的時刻,要警惕身邊的災難;在你最憂愁的時刻,別忘記家鄉的至寶。……平靜的日子不會長久,從明天開始,你將迎接新的挑戰。」
皮炎歪著頭,似懂非懂。反正她並不完全相信這位預言系魔法師,所以對於這番預言只是大概的記在腦中,而非細細推敲。
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丘比特的臉色好像突然間失去了血色,他精疲力竭的軟倒在椅子上。右手的動作停了下來,水晶球也恢復了原先的模樣。皮炎靜靜的盯著他,見他慢慢睜開眼睛,悠悠一笑道:「這是我嘗試過的最累的預言,不過我總算做出來了!真要感謝你。」
皮炎不置可否。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等著對方發言。
「聽上去你以後的日子不會輕鬆呀,有什麼打算嗎?」丘比特支起身子,好奇的看著皮炎,「聽完了預言,難道你沒有什麼想法嗎?好像你有個很恐怖的未來呢!你一點兒不擔心嗎?按照我做出的預言,明天就會有事發生在你身上,難道你不想琢磨一下究竟嗎?」
「要是琢磨一下就能避免你預言中的事情,那你的預言還能算預言嗎?」皮炎搖搖頭,「再說了,這預言准不准還不一定。」
「你不相信我?」丘比特不滿的嚷道,見皮炎毫不猶豫的點頭承認,他不禁啞然失笑,「你還真坦率啊!」
收起水晶球,他自嘲的笑笑:「是我太習慣強迫別人了,不過我的預言真的很準!你最好做點準備,免得明天真有事發生時手忙腳亂。」
「唔,謝謝你的關心。」皮炎說道,「謝謝你的預言。不過我該走了。」
「我住在城中的伏特博旅店,424房間。」丘比特仍然滿臉笑容,「明天以後,如果想要找我,就來旅店吧。」
「嗯,有機會一定去拜訪。」皮炎客氣的回道,「你手裡的花,能還給我了嗎?」
「抱歉,我都忘記這花了。」丘比特笑嘻嘻的把手邊的金魚草遞給皮炎,「剛才我一時激動,用風系魔法偷了你的花,請你原諒。說真的,你這般強大的精神力,真的應該學習預言系魔法呀!所以,我會很期待你的來訪。」
皮炎客套了幾句,就要離去。丘比特托詞身體還沒恢復,要在茶室中繼續休息一會兒。皮炎禮貌的向他告別,走出了茶室。
街上仍然熱鬧無比,送花和搶人的場景還在熱火朝天的發生著。皮炎深深呼吸了一口夜空中的濃郁花香,心中舒暢了幾分。一場莫名其妙的相遇,幾句莫名其妙的預言,一個莫名其妙的神秘魔法師,帶給皮炎的只有疑惑和忌憚。弄不清對方的身份和來意,她便不敢多說話,不敢多動作,也不敢和他多接觸。這樣刻意的氣氛對習慣大大咧咧、有話就說的皮炎來說真是痛苦的煎熬。現在離開茶室,她整個人都輕鬆不少。隨即想到以前悠閒隨便的生活,皮炎歎了口氣,什麼時候才能不顧忌這個、防備那個,好好的享受一下遊學生活呢?
快步離開茶室的皮炎沒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方才告別時還臉色慘白的丘比特此刻已變了一副模樣,正興趣盎然的在茶室操作間裡自己動手沖泡清茶。而那位侍者已經消失不見了。
「嗯,的確是不錯的茶。」丘比特唇角噙著笑,滿意的抿抿嘴,「好久沒有喝到了,真懷念呢。」
轉頭望向皮炎那已經消失在街角的身影,他臉上的笑意更甚:「真是個有趣的女孩,裝一本正經的樣子還真像她啊!」
慢悠悠的品嚐完自己沖泡的那杯清茶,丘比特輕歎一聲:「時間到了,該回去了。果然,自由才是最可貴的東西啊。」
靜默片刻,接著,他換了口氣,對著空無一人的茶室角落問道:「進程如何?」
「最尊貴的主人。」一個模糊的黑影在牆角若影若現,恭敬無比的女聲輕道,「進展很順利,最後計劃很快就將開始。」
「很好。」此時的丘比特身上說了一股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壓,他收起臉上那掛了一晚的笑容,淡淡說道,「這些事情你全權負責,我不會插手。」
「是,主人!謝謝您。」好聽的女聲中帶著強烈的驚喜情緒。
「你可不要搞砸了。」丘比特語氣更淡,「我不想受到打擾,還有一個更有趣的遊戲正在等著我。」
「主人,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置地有聲的答話,只有狂熱和忠誠。
……
皮炎轉過一處三女打鬥的小規模戰場,又擠過一大群跳著莊鍋舞的遊客,終於又回到了保羅城的中心區。原本打算回住所的她被突然出現的丘比特打斷了行程,此人的強大和神秘令她擔心其他人的安全,於是想要先找到眾人再回住處。她循著朋友們的精神波動而來,此刻離她最近的是宋槐,但她一想到那個意外事故就躊躇起來,呆立在街邊想著自己該怎麼向他開口。
思來想去,皮炎決定還是先和劉盈等人匯合了再去找宋槐,這樣可以避免兩人單獨相處的尷尬。打定了主意,皮炎開始用精神系魔法探察劉盈和花花的所在。在人數眾多的中心地帶,要準確找到這兩人還真不容易。費了好一會兒時間她才確定了兩人的具體位置。
就在此時,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傳來,在歡樂而喧囂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拜託別再追我啦!我是外地人,不懂規矩才會弄錯的!對不起!對不起!啊,別打啦!啊!啊!」伴隨著慘叫聲而來的是一個滿頭是花、抱頭鼠竄的男子,他的模樣明白的告訴人們他被追打的原因——顯然,他不明白女孩子送花的涵義,來者不拒的接受了所有花朵,同時也收穫了所有贈花人的怒氣和恨意。
正要過馬路的皮炎猛然止住了腳,多麼熟悉的背影、多麼熟悉的慘叫聲!她強忍心中的激動,抬頭望去:一點兒沒錯,那滿頭插著鮮花,正被一群憤怒的女孩子追打的狼狽男子,不是哈羅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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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逢連夜雨,泥巴人剛從外地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呢,家裡又有事兒。
哎,上周的欠帳這兩天是補不上了,這周也不能保證天天更新。真是抱歉啊!先記帳吧,還欠四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