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小姐,請先在這裡稍坐片刻。到您演唱的時候,報幕員會來通知您的。」後台的經理對皮炎太客氣了,倒是弄得皮炎很不好意思。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被人一口一個「您」的叫著,實在感覺很不習慣。
「皮炎,現在緊張不?」黛思忙活完畢,整個人都鬆懈下來,這時候她正慵懶的靠在一張躺椅上,胸口露出一抹雪白。
「不緊張。」黛思的問話讓皮炎想起了嗩吶講的那個「我叫不緊張」的笑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唔,還笑得這麼開心,果然是不緊張。」黛思在躺椅上翻了個身,「我要小瞇一會兒,你演出前叫我……」正說著,她居然馬上就睡著了!
對於黛思這般非比尋常的快速入睡功夫,皮炎又好笑又佩服。這時候她才有空打量起正站在自己身邊的新保鏢來。
這是一個高大英武的青年,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歲,方方正正的臉龐、結實的肌肉、濃眉大眼、目光……呆滯。
皮炎愣了一下,仔細看看礁石的眼睛,果然一點兒神采都沒有!
「什麼事?」礁石甕聲甕氣的問道。
「呃,那個……你的眼睛好像有點兒問題啊……」皮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得,居然脫口就說出自己心裡的話。話剛出口,皮炎就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沒關係。如你所見,我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礁石平靜的回答。
這下皮炎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冷場半晌後,皮炎突然說道:「你真是太厲害了,眼睛看不到還能成為帝國最高行政機關裡的特別保鏢。」
「肉眼不能用,我還有心眼。」礁石仍然是那種平淡的語氣,「至於什麼是心眼,你用不著問,因為只有真正的盲人才能理解我的話。」
呃,他是不是在生氣?皮炎心裡惴惴不安。
「我沒有生氣。請你好好準備演出吧,這對於帝國很重要。」礁石竟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每次回答的都是她心裡的問題。
這樣一來,皮炎再不敢問話了,老老實實呆在椅子上等著自己演出時刻的到來。
很快,報幕員進來通報,接下來輪到皮炎演出了。
皮炎推了推熟睡的黛思,未果。她只能留下睡得正香的黛思在後台,自己跟隨著經理走到表演舞台去。
站在舞台的入口處,聽著報幕員激情澎湃的介紹聲音迴盪在演出大廳中,皮炎的心情上下起伏。她以前哪裡想像得到,自己這個鄉下小鎮出身的醜姑娘,也能打扮得像一隻光芒四射的孔雀,走上帝國接待外賓的舞台!此時此刻,皮炎也只能感歎一句:「人生啊……」
「……請大家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萬年來誕生的第一位魔音使——皮顏娉小姐!」隨著報幕員的聲音忽的拔到最高,光柱猛地出現在自己身周。該上場了,皮炎撫了撫禮服,握了握拳頭,娉娉婷婷的走到舞台中央。
「哇,皮炎今天好漂亮!」在一片並不太熱烈的掌聲中,皮炎居然聽到了熟悉的大叫聲,是豬豬。看來,毛毛球得到的門票是最好的,宿舍的姐妹們應該就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離自己很近。皮炎很想看清她們的位置,但舞台上強烈的燈光晃得她眼花繚亂,台下的景物一樣都看不清楚。
「哼,什麼魔音使啊,不過是個小姑娘。」吉娜不屑的聲音夾雜在掌聲中並不突出,卻足以令比洛斯狠狠瞪她一眼。這時候各國的使節、代表們都在各自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現在才是重頭戲,代表著各國官方態度的官員們是萬萬不可缺席的。
對於觀眾席上懷疑的目光,皮炎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已經進入魔曲準備狀態的她,還是能夠感受到那些輕蔑的精神波動。
「不信我是嗎,好,就讓你開開眼界。」皮炎還是第一次在演唱魔曲時用上自己的全部精神力。平時練習時和唱給朋友們,皮炎只是用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精神力,輕描淡寫般的演唱罷了。既然今天的演出是如此重要,皮炎打算用足精神力,全情投入。
「呢……」隨著魔曲「無名」的第一個音符響起,演出廳裡的燈光黯淡下來。皮炎已經能夠真切感受到演出廳中溢滿的精神系魔法元素,那麼濃重的魔法元素,令皮炎如同一條在大海中舞動的小魚,她要做的,僅僅是舒適快樂的游著。
好多好多魔法元素啊,皮炎繼續著自己的演唱,她的眼睛閉了起來。這是演唱魔曲以來自己遇上精神系魔法元素最多的一次,也是自己投入精神力最多的一次。這樣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暢快和愉悅啊。
因為皮炎閉著眼睛,所以她並沒有看到台下此時的情形。
左邊的第一排座位上全是皮炎的熟人,羅欣然、越加、宇卓、宿舍的姐妹、煉金術系的朋友、還有幽夜、靈月、小水、小雲兒……就連暗影、真知、小笨等方便出現在公眾場合的魔獸也一個不拉全體到場。雖然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皮炎的演唱,但仍然如癡如醉的沉浸在皮炎的歌聲之中。溫暖、光明、快樂、幸運、驚喜……似乎所有和美好沾邊的感覺全都降臨在自己身上,這樣的時刻就連最最甜蜜的美夢也無法企及。
右邊的第一排,正是優隼帝國的使團座位。方纔還目中無人的吉娜小姐,早已已經離開了座位,滾倒在地。她涕淚交下,渾身抽搐著,那種欲仙欲死的樣子彷彿吸足了鴉片的煙鬼。
旁邊的比洛斯已經感動得流下了眼淚,這是他在八歲時母親去世以後的第一次流淚,只為了一首「敵國」的清唱歌曲。他的心中充滿了溫馨和幸福的感受,這種感受如此強烈,以至於他只能用流淚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在他的身後,胖子泰瑞爾雙目無神的喃喃自語著:「我懺悔,我有罪,我懺悔,我有罪……」太過美好的感受使得胖子的神經有些無法承受,他情不自禁的開始追憶自己過去的種種無恥行徑,拚命反省著——像自己這種罪惡纏身的人怎麼有資格聆聽如此美妙的歌曲!
觀眾席上,到處是流著淚、滿臉歡愉的人們;也有一些人如吉娜般滾下座椅;還有一些人則像泰瑞爾一樣懺悔著自己過去的惡行。
後台,黛思在睡夢中露出最純最美的笑容;礁石那無神的雙眼也迸射出激動的神采;經理和其他人員早已變成化石,一動不動的聽著皮炎的歌聲,唯恐自己的一個小小動作就會打碎此時的美夢。
後台附近的一個隔間裡,執政官的身周環繞著數個防禦結界。但是,他仍然止不住自己臉上的淚水,也停不下心中滾燙滾燙的幸福和激情。他很想大叫,卻又害怕失去這樣的美好感受,於是,他張大著嘴巴,卻又無法發出聲音,就這麼滑稽般的站立著,傾聽著。
終於,皮炎一曲終了。她匆匆行禮,離開舞台。幾次演唱魔曲的經驗告訴她,此時絕對不會有掌聲,因為聽她唱歌的人們還未清醒過來呢。
走下舞台的皮炎終究有些擔心,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到底能否讓其他國家認可。她忍不住在通道幕布的掩護下偷偷探頭看了看觀眾席。這一看可把她嚇壞了,怎麼這麼多人在哭?
皮炎趕緊去找後台的黛思,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醒黛思以後,她們兩個一起去查看觀眾的反應。
「哭了?」黛思呆呆的問道,「我沒看錯吧?」
「我就是奇怪啊,不會出什麼差錯了吧?」皮炎懊惱的揪著自己的頭髮,「早知道我就不用上全部精神力了!」
「呃,這個……我也不清楚啊,記載上面並沒有關於魔曲效果的詳細記錄。」黛思也有點兒著急了,「你先不要急,應該沒有出問題的,你看我和後台的工作人員都沒事……」
話音剛落,山崩海嘯般的掌聲在演出廳中響起來,伴隨著許多人激動的呼喊聲。
「呼,我說沒事吧。」黛思總算穩定了心神,「看來你這次的演唱非常成功啊,都把人給弄哭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皮炎也鬆了一口氣,大家沒事就好。
演出廳中的巨大呼喊聲漸漸匯成一股,「魔音使、魔音使!」數百人的齊聲高叫幾乎要掀翻大廳的房頂。
黛思衝著皮炎眨眨眼:「現在真是群情激奮啊。你是去舞台上謝幕呢,還是我們現在就逃了?」
「當然是逃了!」皮炎一拉黛思,「快點兒走吧,我可不想置身在這麼多人之中。」
於是,新的魔音使皮炎和她的指導老師黛思飛快的逃離了後台,順便帶著忠實的保鏢礁石,先行回到了休息室。
演出廳那邊,自然由剛剛回過神來的報幕員和經理擺平。兩個苦命人面對一群興奮的傢伙左擋右擋,又得到大廳外面多名保安的幫助,才阻止了他們打算衝進後台的瘋狂舉動。
原本對魔音使最為不屑的吉娜低下了她高傲的頭顱,變成了皮炎最為忠實的粉絲,第一個衝上舞台搶走了皮炎剛剛演唱時使用的傳音話筒。
一臉若有所思的比洛斯慢慢擦乾臉上的淚水,對著身後仍然懺悔著的泰瑞爾投過一個厭惡的目光,那個傢伙正在懺悔著的事情真是太噁心了!
執政官在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叫做禁忌之歌,連防禦魔法結界都無法抵擋的魔曲啊……」
皮炎的朋友們正在毛毛球的帶領下溜出大廳,前往皮炎的休息室。用豬豬的話說——「這個傢伙害得我已經聽魔曲聽上癮了,我不找她算賬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