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窮人 第二卷 外卷之諜殺9
    第十二章夜間槍聲

    白露想了好一陣,方才苦笑:「我是早就想回家了,可是多半只能等了。算了,總得有人等吧?只是恐怕要麻煩你陪我一起等了。」

    白小天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是啊,總得有人等吧。看來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白小天再次見到顏曉兮的時候是在他們重逢後的第九天。不是在清雅的咖啡屋,而是在寧靜的白家小花園。這也是他從南京回來的第二天的上午。

    剛從南京回來,白小天感覺有些累。他想了一下辦事處今天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緊急的事,而他的頂頭上司何永昌是和他一起去的南京。不過這位老兄開完會後沒像他一樣立刻趕回。因為他在南京可是金屋藏嬌的,自然沒有這麼快。白小天知道他最早恐怕也要今天晚上才會回來。所以他決定自己放自己一天假。

    他的心的確很累。去台灣的事情他把權力交給了上面,自己也就不去多想了。只是想到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國民黨到了最後的時刻必定會變得非常瘋狂。所以他在考慮是不是讓湘琴帶著女兒找個借口離開。就算為了不引起懷疑去不了解放區,去國外也好。起碼他用不著那樣的提心吊膽。現在國民黨中將親屬和資產向海外轉移的大有人在,應該不會引起太大的反應吧?

    再有就是顏曉兮的事情了。

    信封裡的資料並不詳細,只有不過兩張紙,但是也足夠讓他瞭解她這段時間的經歷了。

    顏曉兮到了蘇區的第二年就結了婚。她的丈夫當時是新四軍裡的一名團長。這位團長非常狂熱的迷戀著她,並展開了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這一點,資料中雖然沒有直接說明。但是卻記錄了他為了她頂著巨大的壓力堅決地要和前妻離婚,最後背了個處分,職務也被降為營長。這場婚姻據說當時在新四軍裡還很是轟動了一陣。反對者說他是陳世美,說她是狐狸精;贊成者說他們是男才女貌,敢於追求自由的**伴侶。

    不過,這場婚姻僅僅維持了不過四年。顏曉兮堅決要求離婚。關於原因資料裡沒有詳細記錄,只是寫道:她的離婚理由是感情破裂。又過了半年,顏曉兮失蹤了。她給組織上留了一封信。信上說:經過仔細的思考,她認為她其實並不適合作一名**者,所以她只好離開了。請大家不要為她擔心云云。

    此外上面還附錄了一條消息:據說她離開蘇區後不久,有人在上海見到過她,好像在一家小學裡做教員。但是這則消息未經確實,準確度有待考證。

    資料的最後則是對她的總結:她是一個**的懦夫。一個始終無法放棄資產階級小姐享樂習氣、不肯融入**大熔爐裡的膽小鬼。

    昨天晚上看完資料後,他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歎了一口氣。

    松氣的原因是因為還好,不是最壞的結果。儘管嚴格來說她是一名變節者,但看樣子她似乎並不是別有用心的叛徒。

    歎氣的原因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

    白小天神態安詳地靠在家中的小花園裡的搖椅上。

    白家是一座帶著小花園的古樸的青灰色的四合院落。在這個世人酷愛小洋樓的年代,白家倒很有些返璞歸真的味道,不過也有不少人說他是沒開過洋葷的鄉巴佬。

    因為趙湘琴喜愛菊花。所以雖然是秋天,但院子裡面開滿了五彩繽紛各式各樣的菊花。老天倒也作美。天空湛藍湛藍,晴朗的幾乎見不到幾絲雲彩。

    暖暖的陽光灑在花園裡,將那些恣意爭艷的花兒們沐浴的懶洋洋的。這個早晨似乎又讓人回到了夏日裡那慵懶的時光。

    趙湘琴一大早送了女兒文馨上學之後,就直接去和一班官太太們打麻將去了。在他和白露結婚之後,這就成了她最多的應酬。阿香也跟著她一起去了。有時候人不夠了,也能湊湊手。張媽則一大早就出去了。因為今天她侄子結婚,所以請了一天假,晚飯之前是不會回來了。

    家裡只剩了他一個,真是難得的清靜。

    他閉著眼睛,沐浴著和煦的陽光,一開始還想這想那,可是在這種寧靜祥和的氣氛中,很快他就酣酣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他醒過來,一睜眼立刻就看到了坐在旁邊的籐椅上的顏曉兮。

    他的臉上全是驚愕,眼睛一動不動的停留在她的臉上。

    「小馨說上午家裡只有你一個人在。我說要來看看你,她說爸爸一個人在的時候最愛睡覺了,所以……」她攤開右手,露出了裡面用紅繩拴著的鑰匙。

    他的驚愕慢慢的消失了,很快變成淡淡的又有些無奈的笑容:「小傢伙倒是很信任你。」

    「是啊,我們似乎很投緣。」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羨慕她,和她投緣的人真多。」

    她的臉上掛著不解和疑問,不過她沒有提問。看來她的確成熟了,儘管還沒有學會把表情藏在心裡。

    「要喝茶嗎?」顏曉兮轉過臉,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壺,倒了兩杯:「這是上等的旗槍。」

    「很香。」白小天端到鼻前,深深地吸了一下:「很香。」然後又放了下來,仍是微笑著望著她的臉龐,

    「怎麼?」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又問道:「我記得你原來最喜歡喝綠茶的。」

    「是嗎?很久的事了,不是你說我都快記不起來了。」他的笑容依舊淡淡:「我父親是個喜歡清淡的人,一生都在追求那種輕鬆平淡的生活。從小父親就是我的偶像,大概是受父親的影響吧。身為湖南人的我從前竟然不吃辣,而且酷愛綠茶。有些事,人長大了以後才會明白,原來父親的生活並不一定適合我。所以我走了和父親完全不同的路。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現在是無辣不歡,而且我更喜歡咖啡那種苦澀中的濃香。」

    「這樣啊。」笑容在她的臉上慢慢的消失了。

    「人生就是這樣。」白小天有些不忍,不過他覺得有些話還是必須說的,當然他會盡量婉轉一些:「你回過上海嗎?」

    還在失神中。

    白小天一咬牙,聲音還是緩緩的:「去年我又去過一趟。學校附近的那口荷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填了。還記得當初我們最喜歡在荷塘邊上散步的。人生就是這樣,一旦過去,想要再找回來,卻已經不可能了。」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白小天端起茶杯,拿在手中,但沒有喝,杯子握在手心暖暖的:「身體還好吧?」

    「不是很好你哪?」

    白小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面色誠懇地說道:「也不是很好,主要是肺和肝。大概是抽大煙抽的吧。」

    他自嘲的笑笑:「我想你以前一定無法想像我抽大煙的樣子吧?」

    兩人又沉默了許久。

    顏曉兮還是開口說話了,有些灰心,有些無奈,還有些許惱恨:「看來我是來錯了。打擾了。再見」

    「再見」白小天稍停了片刻,神色僵硬。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又似乎是有些痛楚。

    就在這時,遠處似乎傳來「辟辟啪啪」的聲音。

    「止步吧。我認識怎麼出去。」她笑得有些苦:「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鞭炮,倒是真應景。」

    白小天皺著眉,側耳聽著:「不對,好像是槍聲。是東面,這些激烈的槍聲,出了什麼大事?」

    白小天跑出家門,又聽到一陣有些沉悶的爆炸聲。接著就看見街面上一片混亂,不少人都從東面向這邊跑。他攔住了幾個人,想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誰都不願意停下腳,直到他掏出證件。因為中統的虎皮之威,被攔住的人才不得不配合。但是連問了幾個人,卻都說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知道東邊好像是桂蘭街的方向發生了槍戰。

    白小天將顏曉兮送上了黃包車之後,就一路向東跑去。桂蘭街倒也不遠,前面不到五十米的街口左轉就是。

    人流洶湧。只有他一個人在逆流而上。他一邊跑,心裡一邊想:世道真是不同了。早些年,如果發生了這種事。雖然老百姓也害怕,但是卻還是有不少人壓抑不住看熱鬧的心思。而現在不知道是兵慌馬亂的年景太長讓人煩了,還是老百姓的膽子更小了,看客變得只有三、兩隻了。

    一會兒功夫他就來到了桂蘭街。

    街上除了警察、便衣之外,幾乎就沒有其他的人影了。街上包括鞋子在內的各種物件倒是被扔的到處都是。這場景讓他想起當年上海淪陷人們大逃亡的淒慘場面。

    桂蘭街其實不長,只不過是一條不足三百米長的橫街。但是在海城卻很有名,因為它是條花街。從清朝那會兒起,整條街上左右兩廂就全部都是青樓,一到晚間,家家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掛。

    現在的白家之所以當初被他用不高的價錢買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此處離桂蘭街太近。

    剛進桂蘭街就遇上了熟人——軍統特勤賈富貴。

    所謂特情,聽起來不錯,其實就是編外人員。幹著最危險的活,錢卻拿的不多。就算立了功,也很可能被上面的人搶了。不過,在這個兵慌馬亂的年月,為了披上這樣一件「虎皮」還有不少人搶呢。沒辦法蛇有蛇路,鼠有鼠道,特情中的許多人原本就是青皮混混,有了這麼個身份,警察一般就不敢管。這賈富貴也不例外,真正來說特情只能算是他的兼差,他吃飯的傢伙靠的是在桂蘭街的雲香樓看場。

    賈富貴遠遠的就看見了他,笑呵呵的就迎上來了。

    為啥這麼熱情呢?因為上次在盧記粵菜館倒霉,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被白露澆了一盤菜。弄得是灰頭土臉的。最後要不是路上遇見了幫手還差點把人給跟丟了。可是後來左玉明自殺了,其他的人也沒抓著。這個屎盆子最後就扣到了他的頭上。說就是因為他的失誤,打草驚了蛇。最後才鬧了個兩手空空,被訓了一通不說。還被扣掉了兩個月的特情津貼。雖然說他並不指著津貼開伙,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想來想去,他覺得全是白小天惹的禍。

    過了兩天他才知道原來那天澆他一臉的是原來的美女記者,現在的市長郭笑天的私人秘書白露白小姐。而且他還知道了這位白小姐做了左玉明的二房。想想他就來氣,自己好好的,人家爭風吃醋自己遭了殃。憑什麼呀?而且又一朵好花插在了牛糞上了。自己再怎麼的,最起碼不抽大煙,沒當過漢奸。儘管聽說白小天當初是打入七十六號的軍統特工,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就是當了八年的漢奸特務。為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呢?

    當然咯,好狗還不踩臭狗屎呢。賈富貴賈老大自然不會想著去找白小天的麻煩。(他也得敢啊)可是他也有他的招,他逢人就講那天酒樓的爭風案。當然咯,演義是必然的,而主要的倒霉對像當然是目瞪口呆、驚惶失措的白小天。至於他自己的遭遇則是用某酒客輕輕一句帶過。

    只是沒想到的是,沒過兩天,白小天竟然派人送了20元金元券來。說是賠禮。雖然現在人人都不看好金元券,但那也是錢不是。按官方的牌價也能抵上原來的十來個大洋呢。快趕上他被扣的兩月津貼了。他那個樂啊。當然咯,演義是不能講了。賈老大可是講義氣的人。不但不講,而且只要抓住機會他就猛誇白小天,那是天底下第一號講義氣的長官。只可惜他自己現在身在軍統。

    「白處,您來了?」沒辦法,在青樓裡待的時間長了。不自覺地他也學到了這句迎客的口頭禪。

    白小天倒是沒有心計較這些。

    「出什麼事了?」白小天此時已經看得清楚,大批的警察還有軍統的便衣將清風樓圍的是水洩不通。

    「聽說是在抓共黨呢。」賈富貴眉毛一挑,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據說是個大人物哦。」

    「你就吹吧!」白小天輕笑一聲:「共產黨會跑到窯子裡去,還大人物呢?你要說是某國會議員我倒相信。」

    賈富貴有些急了,抓耳撓腮的,可是白小天這話倒也說的沒錯。只怕是個老百姓都會這麼一問,連他自己都變得有些不自信起來。不過他還是叫道:「真的。葉永健親自帶隊呢。」

    葉永健是如今得海城軍統站主任,上個月才接的李雲峰職。

    初來乍到,很有一股勁勁的樣子。一個多月來,整天裡四下出擊忙著抓共黨。聽說他還申請調來了好幾名無線電專家,下定決心要抓住地下黨的電台。但是除了抓了多名愛國學生以外,他幾乎是一無所獲。

    白小天搖了搖頭,不信。當然他內心也期盼賈富貴確實是在吹大牛。

    好一陣沒有聽到槍聲了。

    就在這時,警察和特務們忽然騷動起來。只見從清風樓裡抬出來好幾副擔架。說是擔架,仔細一看其中兩塊分明就是門板,另兩塊疑是床板。

    幾個人雖然都衣服蓋著,但是衣服畢竟蓋不實。雖然只是遠遠的,但是其中有一個分明整只左手都炸沒有了,鮮血不停的留,人也在那裡喊得驚天動地的。

    白小天是中統,而且他負責的也主要是走私,所以他沒有往前湊。因為即便真的裡面有自己的同志,此刻他也做不了什麼。

    倒是後面黑著臉出來的葉永健一眼就看到了他。

    「白兄,這麼巧?」

    「葉主任太客氣了。叫我小白就行了。」白小天客氣的說道。實際上葉永健長他十三歲,叫他小葉也說得過去。但是官場上如果不是級別確實差的太大,一般會做人的都不會這樣倚老賣老,在稱呼上佔了個小便宜,嘴巴是舒服了,卻在實際上得罪了人。兩人只是差著一級,更可況兩人不是一個系統。葉永健自然不會這麼托大。

    他接著手往家的方向一指:「我家就在那邊,聽得槍響我就過來了。」

    「是這樣啊。」葉永健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

    「剛才的槍聲聽著很激烈啊。聽說是條大魚。」白小天雖然看出來對方只是出於禮貌,其實是在敷衍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可能吧。不過,那傢伙倒的確死硬的很。」葉永健苦著臉,不停的輕搖著頭:「有兩個兄弟直接就沒了氣。還有三個也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就算能保住命,小吳的左手也沒了,慘啊。最後還差一點讓這傢伙自殺了。希望能審出點什麼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上面解釋。」

    白小天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白小天改變了計劃,草草的在一個麵攤上對付了午飯後,就直奔辦公室。

    他的秘書韓萱很是有些詫異。他早上就打電話來確認今天是否有緊急的事務需要處理,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就被告之,今天他可能不來了。如果有急事,就打他家裡的電話。

    可是沒想到還不到中午,他又來了。來了,也就來了。這並不出奇。

    出奇的是,他來了之後,什麼事情都沒有處理,整整一個下午都待在他的辦公室裡,好像只是打了幾個電話。坐立不安的樣子,中途遞過去兩個文件,他也是很有些不耐煩地看也不看飛快的簽了字。要知道他可一向是個嚴謹的人。而且他還不止一次語重心長的告誡過她:名字是不可以隨便簽的。簽了名字,就意味著多了一份責任和危險。

    韓萱心想: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出了大事。

    從白小天一來海城上任,韓萱就是他的秘書。到如今快一年半了。

    對於這位頂頭上司,她還是很有好感的,當然這與男女私情無關。如今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找份工作穩定薪水不錯又沒有什麼困擾和麻煩的工作對於一個普通人家出身的年輕女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能遇到一個對女下屬沒有**的念頭、從不把自己的過錯推諉給下級、從不把自己分內的工作分攤給下級,從不把下屬當成家中的僕人、從不把女秘書當成情人或者私人管家的上司,那絕對是祖宗燒了高香積下了累世的公德,如果這位上司總是會在他的職權範圍內盡可能的維護下屬的利益,那麼除了用撞了大運,三生有幸以外,似乎沒有別的詞彙來描述她的幸運了。

    所以她也很擔心。難道他是去南京開會挨了罵或者被降了職?她內心祈禱:滿天神佛保佑,好人有好報,千萬別讓白小天降職。當然最好也不要升職,維持現狀就好。

    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正常下班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作為他的秘書,他不走,她自然也只能耗著。問題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要耗著。

    輕輕的敲了敲虛掩著的辦公室的門,裡面沒有任何動靜。她從門縫裡往裡窺探著。

    他像下午大多數時間一樣,坐在朝西窗口的那張籐椅上。

    …………

    白小天的辦公室裡和別人不一樣,四面牆都是白白的,不和別人一樣不是掛領袖的畫像就是名人的字畫。她為此曾經好奇的問過他為什麼?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對領袖的尊敬應該放在心裡,而不是掛在牆上。至於字畫,他是這麼說的:盛世古董亂世金。如今中國不太平,他的錢不多。沒辦法只好想辦法多攢點金子。

    當然啦。特工的話是做不得準的。老特工的話就更不可信。這些話有多少真實,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過,還是看得出,他這位老闆不但與眾不同,而且應變能力相當高。

    他的辦公室裡還有一點和別人不一樣。

    本來白小天是辦事處的頭頭,而辦事處表面上在海城是個獨立的單位,所以他的辦公室理所當然是整棟樓裡面積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間。不過沒有想到的是,他來了之後,沒有搬進為他準備好的辦公室,而是搬進了這間。兩間辦公室面積大小倒差不多。但是一間的窗戶朝南、另一間則是朝北。朝南的那間只要是晴天,日照時間就很長,基本上從自日出至日沒都能得到日照。而朝北的那間則幾乎全日都得不到日照。因此朝北的那間原本是準備作倉庫或者檔案室用的。可是沒想到的是白小天堅持搬進了這間。

    韓萱很是想不明白。難道這個世界上還真有人不知道好歹的?後來還是處裡的一名老資格的情報人員華叔為她解了惑。特工本來就是一件危險極大的工作。而一個潛伏在敵方的間諜面臨的危險那無疑更是巨大的。而最可怕的是那種無時不在的沉重的心理壓力。你想:如果你每天必須笑臉面對的周圍的幾乎所有人都是你的敵人,一旦你的真實身份暴露,這些平日和你稱兄道弟、把酒相飲的朋友、同事都會毫不猶疑的拿槍把我幹掉,你的心情能不沉重嗎?

    你必須隨時隨地的保持絕對的清醒,甚至在睡覺的時候也絕不能掉以輕心。所以喝醉酒那是要絕對避免的,同時也要注意盡量不要讓自己太過疲勞。因為人在太過疲勞的狀態下入睡,說夢話的概率很高。你必須在任何時候都要知道你到底是誰?

    說謊是你必須要熟練掌握的技巧。一個人完美的說一次謊並不難,而如果你必須常年累月的日以繼夜的說謊,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了。因為你必須絕對保證你的謊言不會前後矛盾,否則很可能因為一點小紕漏就丟掉你自己的性命。

    那名老特務華叔酒後的一席話,讓她感覺的很有些毛骨悚然。作為特務機關的文職人員她一直不知道原來特務是如此的不簡單。

    最後老特務華叔搖晃著腦袋為白小天的舉動作了解釋:特工干的久了,總會不經意的留下許多常人不解的習慣,老間諜尤其如此。比如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喜歡出席太過熱鬧的場合,比如說如果有選擇他們可能大多會選擇一個陰暗一點的地方呆著。因為陰暗的地方一般不受人關注,而同時又很方便他們觀察別人。而他們的這位主任據說潛伏在76號整整八年。一個潛伏在日偽特務機關的間諜無疑要面對更大的困難承受更大的心理壓力。所以他有這樣的舉動一點都不奇怪。

    華叔說的是不是太過誇張,韓萱不知道。不過後來白小天很快就要求在那面窗戶上加了一個百葉窗。韓萱一開始很想笑:因為辦公室的采光本來就不好,百葉窗一加,即便是在白天,如果不是相當晴朗陽光充足的日子,辦公室裡也必須要將燈打開。看來他喜歡陰暗的確是沒錯了。

    百葉窗裝上之後不久後她就發現,白小天的辦公室裡多了一張大籐椅。大概是他自己帶來的。就放在窗戶旁邊。看來華叔全說中了。

    雖然說躲在暗中看人似乎不怎麼光明磊落,但是那扇窗戶外衝著的是樓前的小花園以及外面的馬路。倒也不算窺看隱私。

    …………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陽光很足。

    夕陽穿過百葉窗的阻擋,將他的半邊臉照的通紅。

    他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沉思,不過照韓萱看來,多半是在發呆。

    她很為上司發愁。因為那張臉龐可真是削瘦啊。雖然聽說抽大煙的人一般都胖不起來,不過他瘦得著實有些厲害。而削瘦可不是好事情,總是讓人不有自主的聯想到頹唐的失敗。諸神保佑:好人有好報。

    不過,好人的秘書也是要生活的。她還得趕著去城南的菜市場買菜呢?金圓券發行之後,雖說還沒有貶值,但這段時間市面上什麼都缺。去的晚了,只怕是連蟲啃過的菜邦子都沒有了。

    「主任。」她提高了嗓門,但又做到恰到好處,不會太刺耳:「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啊?」白小天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低頭看了一下手錶:「這麼晚了啊。沒事了。你先走吧,不好意思啊。」

    「那您……」

    「我也馬上走。」白小天立刻說道。

    ……

    白小天收拾了一下,心事重重的下樓,走出了小院。

    剛出院子,一輛黃包車飛快地停到了他的面前:「先生,要車嗎?」

    因為門前的這條胡同不是很大。又因為這裡雖然掛著「經濟部特種調查處海城辦事處」的牌子,但是拉黃包車都是包打聽的人精,沒有幾個不知道這裡其實是中統機關。老百姓對於特務即使不是深惡痛絕,也是敬而遠之的,所以胡同裡基本上沒有黃包車伕等著拉客。即使有路過的,也是忽然長了飛毛腿一般跑得飛快,好像深怕沾惹上這裡的晦氣。

    因此想要坐車,除非正好趕上路過的黃包車,又正好被你截下,否則就只能到胡同口去等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這聲音有些耳熟,但是又不是很熟悉的那種。

    黃包車伕將頭上爛了半截的草帽翹了翹,露出了他的半邊鬍子拉碴的臉:「先生,我便宜一點還不行嗎?」

    白小天笑了,看看周圍沒有人,壓低著聲音說道:「不要錢行嗎?」說著就抬步上了車。車伕也不回話。拉起來就走。

    一陣風般,捲出了巷子口。

    拉車的是老譚。

    雖然看到他的第一眼,白小天有些吃驚,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天氣晴朗,陽光充足,對於黃包車伕來說卻並不是一個好天氣。也就是比那討厭的雨雪天氣強一點。但是如果真的是雨雪天的話,稍微腦子活絡一點的車伕都會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讓顧客再加一點車資。一般來說,也沒有人會好意思不加。因此,這樣算起來,這樣的大晴天是車伕最不願意遇上的天氣,即沒有陰天的涼爽,也沒有雨雪天的高價。

    老譚在海城掩飾的身份就是一家小黃包車行的二老闆。車行裡總共有五十多輛車,算是海城第二大的車行了。車行的大老闆是警察局長張少華的小舅子廖東萊。此人雖然是大股東,但是其實開張時只是象徵性的出了五十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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