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無心搭理我了。」我又暗自歎一口氣——他什麼事情都喜歡藏在心裡,誰都不肯說。
事情想通了,積蓄了許久的疲勞,終於不顧雪山的寒風,將我拖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正覺得越縮越冷,身上忽然一暖,正要睜開眼,感到霍將軍用披風將我裹在他的懷裡,他的氣息撩動我的眼眉,故作豪爽地說道「誰說跟著我沒有特殊照顧?這不是嗎?」
在重新遇上霍將軍之前,當我熟睡的時候,任何人只要靠近一米之內,我立刻就會本能地進入戰備狀態。在雪穴如此,在晏小姐身邊如此,在百樂門如此,在春山畫堂亦是如此。我也說不清楚,這究竟算是一種本事呢,還是算作一種悲哀?
不過,我在霍將軍的身邊卻有著從來沒有的放鬆。只要他在,我竟然幾次都像個普通人一樣毫無防備地安眠而睡,任他這樣一次又一次輕而易舉地接近我。這也許,應當算成自護能力的減退吧?可是,這種能力的減退,我卻一點兒沒有感到遺憾和畏懼,反而在慌亂意外中夾雜著些許驚喜,更充滿了令人沉醉的甜蜜。
我為自己這般不合情理的反應而羞於睜開眼睛,索性保持著熟睡的呼吸頻率,裝死算了。
「彎彎?」他見我沒有聲息,便叫起我的名字來,叫得很輕,還輕搖了我一下。
我依舊裝作不曾被他驚醒。我們也有過屈指可數的幾次親密,可是,每一次都混雜著凌亂的情緒和無奈的別離,似這般單純而親切的感受,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內心彷彿有暖火在蔓延,我閉上雙眸安靜地品味此時的幸福。
他見我不醒,也停止了動作,雪山上特別安靜,連馬兒也在安睡……
忽然,一種柔軟灼熱的觸覺印在我的睫毛上——是他吻住了我的眼睛,輾轉輕啄,柔綿悱惻……我不敢做出一絲一毫的反應,而他,與我的接觸也只停止在此處。可是,卻久久不放,久久不止……
等到他的感情慢慢退去,我才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睜開眼睛。
「醒……了?」見我醒了,他連忙把頭放平睡覺,聲音也很快低了下去,似乎朦朧的睡意已經完全征服了他。可是,他黝黑的臉上帶起隱然的紅暈,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看起來像個一時衝動作了錯事,感到羞澀的小男孩。他的雙手抱住我的動作,也變得有點僵硬。
「明天,你準備怎麼打?」我找不到合適的話,問出了這麼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來。
「那裡?酋塗部落,還有羼也王、籍羝王……好幾個部落呢……夠打了……」他打算矇混過去,不跟我說話了。
「喂……」我忍不住推他。
「彎彎,快睡了,明天可能會走通宵。」他重新睜開眼睛。這一回他的臉皮恢復了原有的厚度,破罐破摔地把手臂更緊密地貼在我的身上,組成一個堅實的懷抱,雖然我並不覺得舒服,不過,祁連山的寒氣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體溫之中。
「祁連山」在匈奴語中就是「天山」,它的高大,它的不可征服,庇佑了世世代代的河西匈奴族。他要指揮大隊人馬翻越祁連山的雪峰,這怎麼看都是一個非常瘋狂的想法。
「走通宵?雪山上?」我的話沒有出口,我覺得戰事在即,我不應該說出如此怯懦的話。
可是,我確實很不安,又不能說話,只得將頭更深地藏入他的懷裡。他感到了我的貼近,也感覺到了我的動作難以舒展,他配合著我調整了一下睡覺的姿勢。我們都不熟悉彼此的身體,或者說,我們兩個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與別人一起以體溫取暖。
兩個人生疏而笨拙地在堅硬冰冷的雪地上,為對方尋找著一個合適的相擁而眠的角度……
……我終於,可以這樣子舒舒服服把頭擱在他的胸前了……他終於,可以那樣子坦坦然然地用手臂將我圍裹。為了避免硌痛我,他的盔甲脫開了,隔著紗衣,那富有彈性的結實胸肌彷彿一個暖和的墊子,伴隨著他均勻乾淨的呼吸,我內心對於戰事的不安早已褪去。
在他溫馨的體味、貼心的擁抱中,本應該令人難以入眠的冰川之夜,如同雪山的寒雪一般,在我們的呼吸中融化開去,變成了一個柔軟的夢鄉。
睡到半夜,我醒了。
看到我們身後的雪山上,一輪巨大的銀色月盤正緩緩爬上雪坡——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數萬里,高崖復巉巖!壯麗的雪山圓月,湛藍的深夜星空,組成了天地間最恢宏肅穆的永恆詩畫。
我正要推醒霍將軍,讓他一起欣賞這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美麗景色,卻發現他是真的累了。頭靠著我的臉龐睡得很熟很熟,又密又長的黑色睫毛垂落在臉上,組成了兩道讓人不忍驚擾的淡紫色陰影。
今夜,他靜謐地安睡。
而明天,一切都將改變。
皎潔的月光,將染上血色;深遠的長空,將燃燒戰火;今天的生命,將葬身黃沙……
我輕輕從他的摟抱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以雙手繞過他寬厚的雙肩,回抱住他的身體。
銀色的圓月在我們身邊停駐,瑰麗的星空在我們頭頂仿若穹廬……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我們雙手互挽之處,歲月流年悄然止步,春夏秋冬停止更迭,滄海桑田不再輪迴,萬丈紅塵平靜如水……我與他,像兩個純潔的孩子,一起沉淪在這個雪白無瑕的童話世界裡,共同擁有今晚這個恬美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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