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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莊,龍七做莊。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莊也將是最後一牌。今天四圈牌,沒有一個人連過莊,先前的十五局牌倒有十一局流了局,剩下的四局也都是無關痛癢的輸贏,至多也就是強伯糊了一牌混一色對對糊而已,沒有誰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現在,在籌碼上,強伯最多,其次金鑫,再次龍七,裴莫是最少的。但今天的主角不是強伯,不是金鑫,龍七不會讓他們贏,裴莫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無論如何,她和龍七,必須在這最後一局決出個高下!
「美女,能在我手下堅持到最後的女人,你是第一個,就沖這個,七哥我佩服你。可是,你知道的,賭桌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憐香惜玉那一套在這裡不管用!這一牌,就是你我的決勝盤,我若輸了,龍七我退出閘北,退出上海灘,從此不再進市區一步,你呢?你若是輸了呢?你能替榮叔給出什麼?」
裴莫伸手將一縷劉海理到一邊,疲憊的說道,「龍老大,我不能替榮叔給出什麼,我做不了這個主,我能提供的賭注除了桌上的籌碼外,就只有我自己的性命。龍老大,如果你同意,我想用我的命來押這個注,如果我輸了,我就把命留在這裡。」
沐風的臉色頓時一變,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裴莫輸了,陸金榮一定不會留她,可是由她嘴裡這樣平淡的說出時,還是讓他的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她的指端在不住顫抖,這是力竭的表現,她明知道她有極大的可能撐不下去,但她還是選擇賭上自己的命,她是想用這種方式保全他呀!
「好,爽快!」龍七此時是真的佩服起了這個看上去那麼柔弱的女孩,她的勇氣膽識不是一般女子能夠達到的。「美女,賭桌上無戲言,願賭就要服輸。但是,不管結果怎麼樣,我是真的羨慕榮叔,榮叔手下有小沐有你,不要說上海灘了,就是全亞洲,將來也一定是囊中之物。」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不敢再多說一句話,體力正一點一點的從她體內流失,拖的時間越長,就越難支撐,她的指尖一直在篤篤的跳動,現在就是讓她拈起麻將都是很困難的事,更別說還要用麻將擊散龍七手心中扣著的牌;而且視線也開始模糊,腦子裡有種暈暈的感覺,大概是體溫又上來了吧,發燒原本就是反反覆覆的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好的。但是為什麼就不能再晚一會兒?為什麼不能等這一牌結束再開始發暈呢?是不是老天也不肯幫自己?!
莫莫,你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呀!沐風的心揪作一團。她的臉上又泛起了那股不正常的潮紅,她的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一定是又發燒了,可是,無論如何,莫莫,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呀!
「美女,你沒事吧,你的手怎麼這麼燙?」金鑫洗牌時無意中觸碰到裴莫的手,驚異的發現了她的不正常,是了,她是有些問題,剛才她的臉色明明是慘白慘白的,現在卻紅得有些詭異。
「沒事。」裴莫若無其事的碼著牌,手中暗暗扣下一張,準備彈出去,撞散龍七手裡的牌。
大拇指用力的一彈,一張麻將悄悄的卻又是急速的撞向龍七的右手,龍七早有防備,手只微微縮了一下,那張牌就撞上了強伯已經碼好了的一摞,將七八張麻將撞的七零八落。
「哎呀」強伯驚叫起來,連忙手忙腳亂的重新碼好牌。這些牌是他費盡心思碼起來的,每一張都有深意的,怎麼可以被破壞!
唉——!裴莫和沐風的心裡都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這耗盡全力的最後一擊還是失敗了,龍七手心扣的四張牌毫髮無傷,裴莫卻已是精疲力竭,再無力回天。沐風痛苦的閉上眼,不敢再看下去。
「補花。」龍七從牌尾摸起他的第七張牌,他一連補了七張花了,再有一張,就是全花,要翻兩番的。
「七索。」只可惜,這張不再是花。
「還好不是花!」金鑫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龍七的大三元已經碰在檯面上了,如果再來全花,那種恐怖程度,就不是一點點了!「龍老大,筒子,你應該不要吧!」金鑫輕輕的放下一張四筒,把摸到的一萬收入行列中。
四筒?!裴莫苦笑一下,他們兩個已經全部繳械了,金鑫連成型的筒子都拆了開來,就證明他舉白旗了。至於強伯,從三輪之前就已經繳槍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還真是會成全自己!裴莫豎起自己的牌看了看,十三麼竟然已經叫聽,本來是一手雜亂無章的牌,抓到這個份上,竟然抓成了十三麼。只是,這個十三麼是不是來的太遲了?!
看看河裡,東南西北是早就跑得精光,中發白已經擺在了龍七的面前,一索、九索、一筒、九筒也早就被金鑫和強伯碰掉了,龍七手上還有三張九萬,現在,她僅剩下一萬可糊,但是,龍七等的也恰恰好是這一張牌!因為他單吊一張一萬!
裴莫摸起牌來湊近眼前看了看,掭牌是肯定已經掭不出來了,手指一陣陣的發麻,甚至連看牌都有些模糊和重影,體溫的急劇上升讓她幾乎坐不住。
「補花!」她分辨了一會兒,才終於看清是張花。「是我的本花耶。」一個幾乎從來不笑的人,竟然能夠在這個時候笑,她這是怎麼了?連阿昌都迷惑了。
補了一張八萬,沒有用的八萬。現在,桌上只剩下最後四張牌了,摸完這四張牌,這一局就結束了!裴莫閉上眼努力的回想著那一張張牌的位置。這些牌是強伯碼的,當時自己的那一張沒有能夠撞擊到龍七的麻將似乎還把這些麻將撞倒過。裴莫這麼一想,腦子竟然忽然清醒了一下,但這短暫的清醒也讓她徹底的絕望了!
因為,她想起了這四張牌的擺放,在強伯摸完這張牌之後,龍七下一張摸到的,就將是,——一萬!唯一僅存的那一張一萬!另外一張一萬,剛才已經被金鑫給收了起來。
「三萬。」強伯打出的正是三萬,那麼下一張,龍七要抓的這最後一張,就真的是結束的一張了!
裴莫轉過臉對著滿臉絕望的沐風展開了燦爛的笑顏。這是自己能夠讓他看到的最美的最後一面了,雖然很捨不得,雖然真的很不甘心,但是,卻並不難過,自己終於可以為他做些什麼了。如果他可以好好的活下去,那麼自己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裴莫的嘴微微的**了幾下,沐風卻讀懂了她要說的話,她說的是,「幫我照顧小俊。」她是以這種方式在和自己訣別,連訣別的話語裡都沒有她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不是自己承受這一切?根本就不該讓她介入到自己的生命裡來,為什麼明知道不該,卻最後還是毀了她!
沐風強忍著淚意,瞪著眼睛,看著龍七摸起最後的這一張將要奪走裴莫性命的這一張牌。
「四萬。」龍七喪氣的扔下牌。
四萬?竟然會是張四萬!沐風甚至都來不及抹去滾落腮邊的淚珠,腦子裡霎那間有些空白的他,只是怔怔的望著那張四萬。竟然是張四萬!不是一萬!莫莫得救了,莫莫不會死了!胸中有種極度膨脹的感覺,好想能大喊一聲才能宣洩那股爆炸的感覺!這短短的幾秒,簡直就是生死輪迴了一遭呀!
跟沐風一樣有生死輪迴的感覺的,還有裴莫,她本是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的,那一張牌,她分明的記得是一萬的!怎麼會變成了四萬?是天不要絕她嗎?還是老天爺終於良心發現不想再讓她死了嗎?
「七萬。」金鑫摸完後,就只剩下最後一張了,大家都知道這一張是什麼牌,龍七的眼裡閃過濃濃的沮喪,這一局他終於輸了,輸給了一個堅持、勇敢的女孩!
「一萬!自摸門清十三麼!」裴莫攤開最後一張牌,也推倒了自己面前的十三張牌。她終於想起來這一張一萬的來歷了,當時她的牌撞上了這幾張牌,強伯慌亂之中重碼時把一萬和四萬碼錯了地方,而自己記得的,是牌亂之前的位置!
所以說,我真的是不會死的,我說過在俊好起來之前,我是不會死的!老天一定是聽到我的誓言了!裴莫微笑著,卻重重的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