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有什麼用，像你這樣的腦袋難道也會相信這世上真的有老天？！」
裴莫抬起頭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又是他！裴莫皺起了眉頭，為什麼又是他，他到底想幹什麼！抬起手背擦了擦滿臉的淚，冷冷的說道，「不關你的事！我願意怎樣，願意相信什麼是我的自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我沒有記錯……，沐少爺，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所以，你可以走了，我不想看到你！」
沐風從牆邊堆著的一摞箱子的陰影裡走了出來，「可惜呀……」
「可惜什麼？」
「可惜我還想告訴你怎麼樣掙錢的辦法。」沐風低下頭，湊近裴莫的臉，兩人鼻尖之間的距離不過三五公分，裴莫下意識的退讓了一步，沐風的嘴角又揚起了促狹的微笑。「你似乎很需要錢，而我，正好有掙錢的法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感興趣呢？」
裴莫警覺的又往後退了一步，正好踩到一個小坑裡，腳底一個趔趄，跌坐在了地上，但是，縱是這樣，她的面色還是絲毫不改，「不感興趣！我需不需要錢不關你的事，我對你說的辦法也不感興趣。老實說，沐少爺，我很討厭你這樣的人，躲在牆角偷窺別人的隱私是個非常陰暗的行為，不過也許你不會這麼覺得，因為——，你根本就是個心理極其陰暗的人！」
沐風的面部神經不易察覺的輕微**了一下，但只是極其微小的一個瞬間，連裴莫這樣感覺靈敏的人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嘴角還是掛著滿不在乎的笑，那笑容現在在裴莫看來，卻十分可憎。「你暫時不感興趣沒關係，反正你遲早會感興趣的。」沐風向裴莫伸出了右手，「起來吧，坐在地上有損你這種倔強美女的形象。」
裴莫遲疑的看著沐風的右手，漂亮細滑得讓人驚歎的手，但是，不管他伸出手來是善意還是別的什麼，她都不打算接受，因為——她忘不了他給予的羞辱！所以，裴莫一揮手甩開了他的手，自己一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
沐風愣了一下，但也僅僅是瞬間的事，便小心的收回手，重新背在身後。裴莫也不理他，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頭也不回，轉身就朝後門走去。「你會感興趣的！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到老迪酒吧來找我，我每天晚上都會在那裡。還有，我叫沐風。」沐風的聲音並不大，但卻足以在空巷子裡迴盪。裴莫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仍是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拉姑，你幫幫我，就先借一點給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錢！」
拉姑為難的看著裴莫，「莫莫，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你也知道，你還欠著場子十萬呢，現在一下子又要那麼多，我也很為難的！莫莫，不要讓我太難做好不好？」
是的，拉姑也為難，金壁輝煌也不是什麼大場子，沒有外界所想像的那樣，只要開賭場就能日進斗金，而自己也確實已經欠了十萬，拉姑已經很夠意思了，都沒有跟自己算利息。可是現在還有什麼辦法？！都是裴茉莉！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還不去死！如果她死了，就不會有這麼多折磨人的事了，而小俊也不用承受肉體和心靈雙重的痛苦了！裴茉莉，去死，去死，去死——！
「莫莫，你……沒事吧，你……，你別怪拉姑，拉姑也很難的。」拉姑看著裴莫失魂落魄的背影，心裡不無擔心。
「莫莫，莫莫。」金娣氣喘吁吁的從後面趕了上來，「莫莫，你等一下。」
「金娣，什麼事？」裴莫轉過身，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神色，這二十幾年來遇到這樣艱難的情形也不止一次兩次了，一定會有辦法的，她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個，你先拿著吧。」金娣把手裡緊緊捏著的一卷東西塞到裴莫手中。
「金娣，你……」裴莫不用看也知道是錢了，憑感覺可能是兩千。「金娣，我不能要，你存錢也不容易，你家裡也需要錢……」
「別說了，」金娣堅決阻止了裴莫的推辭，「我的錢也不多，先拿去吧，小俊不是還要做化療嗎？先頂一下吧。莫莫，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小俊也會好起來的，要有信心，知道嗎？！」
轉了兩趟車又回到醫院時，天已經全黑了，華燈初上的醫院人頭湧動，熱鬧中卻異常蒼涼，誰知道過了今天又會有幾個靈魂遠離這個塵世呢？做了八年護士，生離死別的事看得也太多了，原以為心會足夠堅定，可是原來，還是不行，只要一想到小俊也許在某一天也會和他們一樣離開，心就痛得片片碎裂。
進了病房的門，小俊已經醒轉過來，正安靜的躺在床上掛水。這個美得幾乎不沾染一絲塵世氣息的孩子，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精靈，他的眼睛是那樣純淨，看不到一點陰暗和骯髒；他的心靈是那麼善良，從來不懂得什麼叫防備。他的臉上永遠只有微笑，讓人看著就溫暖，就平靜的微笑，可是，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偏偏要讓他得這種病，為什麼偏偏一天也不停歇的折磨他！
「姐，你來啦。」裴俊看到姐姐進門，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多美的孩子，裴莫的心沒由來的一陣劇痛，這世上再也沒有哪個男孩能比俊更出色了。
「小俊，你好點了嗎？」裴莫抽出他身下的枕頭，幫他在腰上靠好，又習慣性的看了看正在滴注的藥水，「掛慢點，這種藥傷胃，掛快了會胃疼的。你晚飯吃了嗎？小蓓有沒有送晚飯給你？」
「吃了，剛才就吃過了。」裴俊垂下了眼簾，又長又翹又密的睫毛在燈光下閃動，「姐——」
「什麼事？」裴莫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了出來。
「媽媽今天來過了。」衛生間裡嘩嘩的流水聲嘎然而止。「她……，她又輸錢了。」
「裴俊，我說過多少次了，」裴莫氣沖沖的衝了出來，「不准叫她媽，她有哪一點配做媽媽的，她哪有對我們盡到過做媽媽的責任？！她只會打你，只會賭錢，現在更是變本加厲，越賭越大，輸了就到這裡來要錢，我們是無底洞嗎？我們是搖錢樹嗎？憑什麼要給她！就讓她被高利貸砍死好了！」
「可是……」裴俊侷促不安的絞著手指，姐姐很少對他發火，姐姐總是把他當最珍貴的寶貝來呵護。可是，不管怎麼樣那個也是媽媽呀，就算她再壞，再不堪，那也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呀！難道真的讓她被人砍死嗎？
「裴俊，我告訴你，下次再讓我知道她敢踏進這個房間一步，我發誓，不用等高利貸來砍她，我就第一個砍死她！你聽到沒有！」
「可是……姐……」
「沒有可是！」裴莫粗暴的打斷了裴俊的話，一頭衝出病房，消失在了樓道裡。
「莫莫，你別這樣。」小蓓端著一盒已經涼了的飯坐在裴莫身邊，「你吃點東西吧，吃了東西才能有力氣想事情。其實，你也不能怪小俊，你知道他善良的沒有一點原則，而且……，而且你媽那麼會裝，一會兒要死一會兒要活的，小俊也沒有辦法的。」
裴莫恨恨的咬著牙，「我知道小俊沒錯，我是恨裴茉莉，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什麼不去死？這世上每天死那麼多人，為什麼她不去死！小蓓，你說，小俊有什麼錯？他那麼漂亮善良的一個孩子有什麼錯，為什麼要讓他得這種病，為什麼不是裴茉莉！為什麼？！」
「莫莫——」小蓓有些害怕裴莫的聲嘶力竭，「你別這樣。你這樣要是讓小俊看到了，就更不利於他的病了。你別忘了，上次你和你媽媽吵架，結果小俊差點就醒不過來。他實在是太脆弱、太單薄了，經不起一絲一毫的風吹雨打，就算為了他，你也忍忍吧。」
忍？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我都已經忍了二十幾年了，而小俊，可憐的小俊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在忍，到底這個日子到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