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飛花凝神傾聽,感覺又一陣輕微的步履聲,接近了茶棚,心中暗道:這一女一男兩個夥計,分明不是平常人物,不知是什麼身份?這些逼近茶棚的,又不知是什麼人?
憑藉著敏銳的聽覺,秋飛花已覺出茶棚外,至少有三個人以上。
自然,那不會是東方雁了。
大約,那藍衣少女也聽到了茶棚外面的聲息,低聲道:「你如不會武功,那就請躲在一角,用被子蓋起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出聲。」
秋飛花既然裝起迷糊,只好裝到底了,皺皺眉頭,道:「我……」
藍衣少女輕輕掩住了秋飛花的嘴巴!
附耳低語道:「我不該留下你的,早把你送走,也許能保住你一條命,現在,一切都太晚了,你能不能保住性命,那要看你的運氣,等一會兒,如是我們不幸失手,死於人家之手,你偷偷地撥開牆壁爬出去,好在這些棚壁,都是用稻草做成,你只要小心,不難在他分神時,溜出去。」
秋飛花心中暗道:「她對我如此關心,這件事倒是不能不管了。」
但聞那藍衣少女低聲接道:「你如能僥倖逃出去,那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入五嶽廟中,繞過大殿,在大殿後,有一座小平房,躲入平房中去。」
秋飛花道:「那裡面,是什麼人?」
藍衣少女道:「不用管什麼人了,躲進去之後,就跪在地上別起來……」
秋飛花道:「這個……」
藍衣少女道:「你如想保命,就吃一點小苦頭,別那麼倔強,不論那室中之人,怎樣罵你,還是打你,你只管跪著別起來就是。」
秋飛花道:「他是你什麼人?」
藍衣少女道:「這些和你無關,照著我的話做,你或能保住性命,多多珍重,我要去了。」
站起身子,突然向後退去。
秋飛花心中泛起很多的疑問:
第一:這些人是誰?
第二:那大廳後面小平房裡又住的什麼人?
第三:什麼人要攻擊這座茶棚?
秋飛花心中雖然在不停地打轉,但卻依照那藍衣少女的吩咐,把身體移向茶棚一角。
這一瞬間,他作了一個決定。如若這茶棚中人,不是那大組合中人,他決定出手助他們一臂之力。如若他們是那無名大組合中人,那藍衣少女縱然對自己有一份關顧之情,秋飛花也決定撒手不管。
然後。照那藍衣少女的吩咐,進入五嶽廟大殿後小平房中,看看那是什麼人。
忖思之間,突然砰然一聲,那閉上的大門,忽然大開。
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般,閃了進來。
忽然間,火光一閃,亮起了一隻火燭。
茶棚中突然間明亮起來。
只見茶棚中一張木桌後面,並排坐著四人。
一個五旬以上的老者,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婦人,還有那位藍衣少女,加上那灰衣店夥計。
四個人,身前各放著一把刀。
燈光下,秋飛花也看清楚了那行來的人。
竟然是那執著雨傘的老者。
秋飛花呆了一呆,暗道:「這位持傘老者,竟然是先行衝入茶棚的人。」
但見那藍衣少女,緩緩站了起來,道:「原來是你?」
持傘老者道:「是老夫,四位想不到吧!」
藍衣少女道:「不錯,我們想不到你這把年紀了,竟然是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人?」
持傘老者哈哈一笑,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是已經知道,來了很多的人。」
藍衣少女道:「至少有三個以上!」
這時,那位坐在左首約五旬老者,緩緩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萬兄,兄弟淪落到這等境地,難道,兄還不肯放弟一馬麼?」
持傘老人冷冷道:「老夫找了你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
藍衣少女呆了一呆,接道:「爹,你們早認識了?」
五旬老者道:「不錯,這一位是你的萬伯父,快去見禮。」
藍衣少女皺皺眉兒,但仍然盈盈一禮,道:「侄兒黃玉卿,給萬伯伯見禮。」
持傘老者一揮手,道:「不用了。」
藍衣少女輕輕吁一口氣,道:「爹,你和萬伯伯有仇麼?」
五旬老人苦笑一下,道:「玉卿,上一代的恩怨,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多問了。」
黃玉卿哦了一聲,未再多言。
持傘老人冷冷說道:「黃老四,你不希望把恩怨牽扯到下一代的身上,是麼?」
五旬老者垂手說道:「是!那時間,他們還未出世,實在和咱們的恩怨,扯不上什麼關係。」
持傘老者冷笑一聲,道:「聽你的口氣,似乎是準備對我們有個交代了?」
五旬老者歎息一聲,道:「老大到此時,小弟就見到了,本想出來相見,但當時茶棚的客人很多,小弟廚下又忙,所以,沒有出來相見……」
持傘老人冷冷接道:「但看你們這副架式,似乎是準備動手了?」
五旬老者道:「目下這五嶽廟前,突然間變得十分熱鬧,每月都有很多武林高手,混在這茶棚中來,也曾有人和小弟商量過,希望我們能和他們合作……」
持傘老人怕他越扯越遠,接口說道:「黃老四,先告訴我,你準備對我們有個什麼樣的交代?」
黃老四道:「大哥的意思呢?」
持傘老人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自己做過的事,心裡明白,該怎麼做,似也用不著我多說了。」
黃老四道:「老大,給我三天時間如何?」
持傘老人冷冷說道:「不行,三天時間,太長了,我找了你二十年。不能再讓你溜了。」
黃老四整容說道:「老大,我算過了,非得三天時間不可,我們夫妻、父子們要話別,我要他們別捲入這場漩渦之中,我還要安排一下後事,但重要的是擺脫肩上的事務。」
持傘老人道:「你現在是……」
黃老四接道:「不敢欺瞞大哥,小弟在這五嶽廟前,開這一座茶棚,是奉命而來,唉!如非小弟奉命主持這座茶棚,大哥又如何能找得到我呢?」
青衣老者哦了一聲,道:「老四,你是說你背後,有著很大的靠山了。」
黃老四道:「是的!就算目下小弟願意束手就縛,任憑大哥處置,他們也不會答應的。」
青衣老者道:「這麼說來,你那靠山很硬了?」
黃老四道:「是!就算是我答應了,他們也未必會答應讓我死去。」
持傘老者道:「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人?或是一個什麼組合?」
黃老四道:「不能,那對你沒有益處,對我他一樣沒有好處。」
持傘老人道:「這樣嚴重麼?」
黃老四道:「不錯,大哥,咱們當年相處一堂,大家都是誠心相交,所以,我不希望再發生什麼慘事。」
持傘老者長長吁一口氣,道:「看近日江湖人物往來此道,你說的也許不是謊言。」
黃老四道:「大哥,我不會騙你,你先請吧!三日後,子午夜,你到五嶽廟後面菊花井旁,小弟一定到,老大哥要什麼,儘管取走,兄弟絕不會還手。」
持傘老者還未答話,一個肅冷的聲音,已然搶先接道:「不行,進入了本門之後,生命已非你所有,豈可輕易言死。」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色棉布褲褂的人,由那持傘老人撞開的地方,緩步行了進來。
黃老四目光一掠那黑衣人,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人笑一笑,人卻直對黃老四行了過去,同時伸張了握拳的右手。
黃老四目光在那黑衣伸開的手掌上掠過,臉色一變,道:「在下實有負這位義兄,我已經躲了二十年,也受了二十年愧恨交集的痛苦,你們維護我的情意,黃某個人雖然感激,但我活得並不愉快……」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黃兄,事情已過了二十年,往事如夢,早已成過眼雲煙,你身體健壯,至少還有二十年好活,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該想想,你已**的兒子,再過上三五年,子娶媳婦,女出閣,你們一對老夫婦悠遊林泉,享受天倫之樂,這日子是何等叫人嚮往,怎能輕易言死?」
黃老四黯然一歎,道:「話是不錯,但在下不是那種能夠忘恩負義、斬情滅性的人,我拒絕了錦衣玉食的奉養,帶著妻兒,經營這一座路旁茶棚,揮汗廚下,妻女當爐的日子,用心就在苟存著自我,我不能讓舒適安宜的日子,消磨我的血性,我要生活在辛苦中,我早該死了,但我現在還活著,我要活得很忙碌,役廚自賤,才能減輕我一些心中的痛苦。」
黑衣人道:這又何苦呢?黃兄。「黃老四道:「你不懂這些,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黑衣人笑一笑,道:「黃兄,你經綸滿腹,才氣縱橫,兄弟是江湖粗人,黃兄有些作為,陳意過高,滿含哲理,在下確然不懂,不過,孔聖人也說過一句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仍是完人,江湖生活,恩怨糾纏,像區區在下,數十年來,不知犯了多少錯失,但我仍然好好的活著。」
黃老四搖搖頭,道:「因為你錯失了太多了,兩手血腥,所以,你不知慚愧二字,我這一生中,只錯過一次,所以找終身難忘,午夜夢迴,有如萬蛇噬心,賢與不肖,有著很大的分野,咱們是兩個絕不相同的人!」
黑衣人臉色微變,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忍下去,道:「黃兄,就算你說得是字字金玉,擲地有聲,但你也該為兄弟想一想啊!」
黃老四道:「為你想什麼?」
黑衣人道:「兄弟奉命,率領著四位高手,保護你的安全,你如是被人殺了,是你自願求死,那是罷了,但兄弟卻也要白白賠了一條命。連帶所及,那四位也是死路一條,咱們五條命,都握在你黃兄手中,想想看,你還忍心去死麼?」
這人口齒伶俐,確也有一番動人說詞。
一例的秋飛花,卻是好奇之心大動,只覺這中間牽扯著一件極為重大的事,但卻又無法想出一點頭緒出來。
黃老四皺皺眉頭,道:「你們幾時奉命保護我,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黑衣人道:「這些年來,奉命暗中保護黃兄的人,何止十批,我們輪流換班。有時一年,有時半載,總以隱秘為主,不讓你黃兄知曉。」
黃老四道:「哦?」
黑衣人道:「就憑此點,黃兄也該明白了,會主對你是何等的敬重,何等的容忍,你放棄巨廈、豐衣、僕婢如雲的生活,過這等親自掌廚、道旁賣酒的生活,會主也極力的順從於你,害得我們也跟著你到這等窮小土崗上,過這等清苦的日子,黃兄,你總不能再把我們五個送入枉死城中吧!」
黃老四沉吟了一陣,道:「你雖也有些道理,但……」
黑衣人打蛇順棍上,急急地接道:「行,黃兄既然覺著有些道理,你就別管了,來人由在下對付。」
黃老四道:「難啊!難啊!含愧偷生苦,感恩死不易,想不到我黃某人,竟然一錯再錯,這造成生死兩難的處境。」
秋飛花心中暗道:「這位老兄似是位胸羅玄機的高人,但卻偏又固執得可以,全然不知通權達變。」
但見那黃老四又搖搖頭,道:「不行,不行,你們不能傷害他,我已經傷害了一位,怎能傷到大哥。」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黃兄,但請放心,兄弟如是沒有兩下子,會主也不肯付予兄弟如此的重責大任……黃兄先請坐下,看兄弟處置此事,絕不讓你黃兄為難。」
黃老四沒有坐下,卻凝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黑衣人不再理會黃老四,目光卻轉到那持傘老者身上,一抱拳,道:「閣下定是人河五義之首的鐵傘君子王道同了?」
持傘人點點頭,道:「正是王某!閣下怎麼稱呼。」
黑衣人笑一笑,道:「名不上金榜,號不登大雅,有污君子之耳,不說也罷。」
王道同冷哼一聲,道:「我們君子五義的事,不用閣下插手。」
黑衣人道:「王兄,你知道這不可能,君子的生死,也牽扯到兄弟和四位朋友的死活,連著五條命,不能夠管弟兄麼?」
鐵傘君子王道同,冷笑一聲道:「你要阻止我報仇?」
黑衣人道:「情非得已,還得請王兄網開一面,饒過你義弟。」
王道同道:「我和老三、老五,都在老二的靈前立過誓言,非要用他人頭祭靈,豈能輕易罷手?」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話是不錯,不過報仇的事,總得有點方法才行,但不知你們三君子,準備用什麼方法?」
王道同道:「咱們先要責以道義,要他自絕而死。」
黑衣人笑一笑,道:「這一點,似乎是已經行不通了,他受人之恩,早已經沒有死去的自由,這一點只怕行不通了。」
王道同道:「如是他不肯自絕而亡,咱們只有動手取他性命了。」
黑衣人緩緩說道:「王兄的意思,可是說要動手一搏了。」
王道同道:「不錯,如是我們無法說得服他,只有動手一途了。」
黑衣人道:「如是動手搏戰,那就容易辦了。」
王道同道:「閣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笑一笑,接道:「你們三君劃出道子來,咱們接著就是,不過,為了書術君子,在下不希望鬧出流血慘劇。」
王道同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替他出頭。」
黑衣人道:「咱們奉命保護黃兄的安危,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希望閣下原諒。」
這人對原則十分堅持,但口氣卻是柔和婉轉,極盡客氣。
王道同道:「咱們無怨無仇,為什麼要動手搏殺?」
黑衣人道:「閣下果然是君子人物,在下已然說得很清楚了,諸位只要不侵犯黃兄。
咱們這場架,自然也不用打了。」
王道同道:「不行,我們找了他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如何能輕易放過他?」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王兄,你想殺死令弟,只有一個辦法!」
王道同道:「什麼辦法?」
黑衣人道:「先把在下和四個同伴殺死。」
王道同流目四顧,只見這座茶棚之中,除了黃家四人之外:茶棚一角處,還候著一個秋飛花,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但王道同心中明白,那黑衣人也不是虛言恫嚇,另外四人,必然就伺伏在這茶棚之外。
只要一聲呼喝,四人立刻會破壁而入。
王道同搖搖頭,道:「我不會殺你們。」
黑衣人道:「問題是,我們也不會坐著要諸位殺。」
這時,那黃老四仍然在凝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對兩人交談之似是也未聽到。
王道同雙目盯注在黃老四的臉上瞧看,正想大聲喝叫,那黑衣人突然轉過身子,緩步行到黃老四的身前,低聲說道:「黃兄,你坐著休息一下。」
伸手扶著黃老四,行到了一張木椅上了下來。
黃老四呆呆的坐,睜著一對大眼睛。
黑衣人長長吁一口氣,回過身子,道:「王兄,黃兄似乎是對你這等不問青紅皂白、全無兄弟之情的做法,有些不滿,所以,他不想理會你了。」
秋飛花冷眼旁觀,看得甚是清楚,那黑衣人藉機搞鬼,分明暗中點了那黃老四的穴道。
但那王道同似乎是沒有看出來。
黑衣人暗中動了手腳之後,似乎是完全放下了心事,臉上泛起了愉快的微笑,接道:
「王兄,你早已該明白了,咱們絕不是怕死,而是不願傷到了黃兄之心,如今黃兄似是已不願再過問此事,閣下也應該知難而退了。」
王道同冷冷說道:「不行,他不問不理,也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舉步向前行去。
黑衣人一橫身,攔住了王道同的去路,一笑,道:「王兄,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現在可以走了。」
王道同道:「我為什麼要走?」
一面高聲說道:「黃老四,你裝死也沒有用,我們既然找到你了,不論是死的、活的。都要你有個交代。」
黑衣人右手一伸,攔住了王道同,冷冷說道:「王兄,別得寸進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很難看了。」
鐓傘君子王道同停下了腳步,雙目轉注在黑衣人的身上,道:「閣下,再三相迫,是逼我出手了?」
黑衣人道:「把事情逼到非動手不可的境地的,是你鐓傘君子……」
道同雙眉一揚,接道:「黃元奇謀殺義兄,罪證明確。不仁不義,理當受誅,你們這樣袒護他,不覺著有失公道麼?」
黑衣人冷冷說道:「公道的看法不同……在下已經再三奉勸,如是閣下執意不聽。
那就只有各憑手段一決勝負了。」
王道同臉色脹紅,雙目中神光如電,右手一探。疾向黃元奇抓了過去。
黑衣人冷哼一聲,切出一掌,劈向王道同的關節要害,同時飛起一腳,踢向王道同的小腹。
形勢逼迫,王道同只好一吸氣。向後退開了五尺,逃過一掌一腳,左手一揮,還擊一拳。
黑衣人身形移動,避過拳勢,放手搶攻。
他拳腳齊施,一口氣,連攻六拳三腳。
鐵傘君子王道同被迫得連連後退,但他始終只用一隻右手拒敵,左手提著鐵傘,不肯應用。
秋飛花冷眼旁觀,看兩人掌勢拳路,那黑衣人的招數詭異,攻勢十分凌厲,但他心中似是有什麼顧忌,攻襲之處,雖是身軀關節大穴,但卻似有意的避開了致命的要害。
但鐵傘君子王道同的功力,雖然是更為深厚,他只有一手迎敵,已然被迫得連連倒退,但卻始終不肯施用左手。
秋飛花只看得暗暗感歎,忖道:「君子之名,誤人不淺,他左手提有鐵傘兵刃,為避免先動兵刃之嫌,又不能把鐵傘棄置地上,就只好連左手也不用了。」
如若他肯用左手,足可擋住這黑衣人的攻勢。
黑衣人著著逼進,連攻了四五十招,把王道同追到了茶棚口,突然收住了拳勢,道:
「閣下,可以走了。」
王道同搖搖頭道:「我不能走!要我走只有一個辦法!」
數十招搏殺的結果,黑衣人心中也明白自己一身武功。並不比人家高明,如若王道同肯出雙手全力相搏,只怕這四五十招中,已然分出了勝負,早已敗在了人家手中,所以,見好就收。
但那王道同太固執,不肯用左手對敵是一回事,不肯認敗又是一回事。
黑衣人皺皺眉頭,道:「什麼辦法?」
王道同道:「把黃元奇交給我帶走!」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閣下沒有勝區區一招半式,這些話,如何能說得出口?」
王道同道:「我沒有勝,但找他沒有敗。」
黑衣人道:「王道同,你們大河五義那點實力,絕無法和本會為敵,如是豁開了干,只怕你們,很快會在江湖上雲消風散。」
王道同道:「大河五義只剩下了三個,早已名存實亡。當年我們五義結拜,生死同路,老二死於老四的手中,大河五義早已星散,我們活著的只有一個目的,把老四押到老二的靈前,要他述說一遍,殺害老二的經過,最好他能自絕靈前……」
黑衣人接道:「以後呢?你們還要不要在江湖上混?」
王道同道:「老四殺害了老二,我們逼死了老四,這是箕豆相煎、骨肉相殘的悲劇,我們還有何顏面活在世上,老二和老四恩怨清楚,咱們三兄弟辦完後事,也都要自絕而死。」
黑衣人道:「好死不如賴活,你王老大有以身相殉的義氣,只怕別人卻未必有。」
王道同道:「我相信他們都會和我一樣,苦追老四二十年,也不是我王某一人……」
黑衣人心中一動,接道:「這麼說來,大河五義中的老三、老五,也都來到此地了?」
王道同道:「不錯,他們都守在這菜棚外面,不到最後,我們不希望搏殺,只要能說服老四,肯到老二靈前認罪,我們還是保存一份兄弟的義氣……」
仰面打個哈哈,接道:「至於說老三、老五,會不會追隨王某於泉下,王某人決不勉強他們,大河五義自相殘傷,死了三個,餘下兩個人,也活得無味的很,至少,他們會遁身空門,離開這軟塵十丈。」
秋飛花聽得暗暗點頭,忖道:「這人雖然固執得有些迂腐,但卻是義薄雲天,江湖少有義氣之人物。」
那黑衣人大約聽到了大河五義中,另幾位也在此地,真要拼起命來,勝算不大,立刻改了方法,接道:「王兄,看來,名無虛傳,大河五義,果然是君子人物,義氣豪傑,不過,黃元奇胸羅玄機,才高八斗,要是逼他死去,豈不是太可惜了?」
王道同正容說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他雖有滿腹經綸,精絕手藝,但他沒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他沒有法子救活老二了,那只好由他抵命。」
黑衣人沉吟了一陣,道:「王兄,你們找了二十年,在加上個一年兩年的又有何妨,請看在兄弟的份上,這次放他一馬……」
王道同搖搖頭,道:「不行,這一放,我們可能還要再找他二十年,我也許活不了那樣久。」
黑衣人道:「這就沒有法子了,兄弟和幾位同伴,不會讓你們帶人走,也不會讓你們殺了他,王兄堅持下去,只怕黃老四不會受到傷害,咱們先要濺血五步,分個生死了。」
王道同道:「王某話已經說很清楚了,閣下一定要阻止我,大家只好放手一拼,你請亮兵刃吧!」
原來,這王道同堅持君子的身份,對方不亮兵刃,他就不動兵刃。
別人的兵刃,帶在身上,可以用兩隻手和人相搏,但這鐵傘君子,右手執傘,只能用一隻手和人搏殺。
那黑衣人似是看透了王道同的缺點,微微一笑,道:「咱們無怨無仇……如若動用兵刃,豈不要鬧出流血慘劇,我瞧咱們還是赤手空拳的打幾招吧!」
王道同臉色一變,道:「不行,在下沒有很多時間和你拖下去,我要盡快和你分出勝負。」
黑衣人心中一動,暗道:「鐵傘君子之名,在江湖上享譽甚久,他如真的施用鐵傘放手施為,只怕我根難撐過百招,必得想法激他一下才行。」
心中主意暗定,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如是不用兵刃,以鐵傘君子在江湖上的威名,總不能以兵刃迫我動手了。」
王道同道:「不教而沫謂之虐,我已經再三的說明了,如是閣下不動兵刀,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秋飛花心中忖道:「原來這人雖迂,卻也有一定的限度。」
黑衣人道:「你以大河五義之首的身份,我瞧你如何能夠先出兵刃?」
言罷,肅立不動。
秋飛花暗道:「這人很會撤賴。」
只聽王道同高聲說道:「亮兵刃,不論有些什麼後果,在下也不願再等待下去了。」
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鐵傘。
黑衣人臉色大變,一提真氣,右手不自覺地握在了刀柄之上。
王道同微微一笑,呼的一傘,點了過去。
黑衣人右手一招,一閃寒芒,疾劃而出,擋的一聲,封開了鐵傘。
王道同鐵傘連續收縮,攻出了三招。
這一陣邊綿的攻勢,甚具威力,那黑衣人被迫得向後連退了三步。
黑衣發覺了這王道同兵刀的威力,比拳掌精厲甚多,心中更驚慌,不敢再讓對方佔去先機,大喝一聲,揮刀急攻。
王道同鐵傘疾轉,接下了那黑衣人的攻勢。
他的雙足著地,身軀不動,但憑一把鐵傘,左蕩右擊,完全封住了那黑衣人全力攻襲之勢。
黑衣人一口氣攻出了一十二刀後,刀勢忽然一緩。
王道同鐵傘一探,鋒利的傘尖,已然逼在了那黑衣人的前胸之上,道:「你輸了,還是要點你穴道,自願退出呢?」
黑衣人歎口氣道:「王大俠,不管要在下認輸,還是點了我的穴道,你如帶走黃元奇,在下就非死不可……」
突聞金風破空,兩道寒芒,分由左右,攻襲而至。
王道同鐵傘疾起,封開了右面的一刀,身子隨著鐵傘極快地一轉,避開了左面一刀。
他究竟是君子的胸懷,傘尖放開那黑人前胸,竟然毫髮未傷那黑衣人。
兩個攻擊王道同的,也是兩個穿著黑衣的中年大漢,也用刀。
王道同向後退了兩步,冷冷說道:「還有兩位,怎不一齊現身出來?」
但見人影閃動,又有兩個執刀大漢,行了進來。
王道同冷冷說道:「五位上齊上吧!」
右手一招,鐵傘忽然張開。
五個黑衣人互相望了一股,一齊舉刀攻上。
王道同鐵傘展開,有如一片烏雲般,把五人五刀,全都卷在了一片傘影之中。
張開一面大傘,用作兵刃,已非易事,把一把鐵傘運用的如此之妙,實是武林中罕見的事。
只聽王道同高聲叫道:「老三、老五,你們進來,把老四帶走,找的只是老四一個,可不許傷害到別的人。」
但聞砰砰兩聲,兩個身著青衣的人,快步衝了進來。
王道同手中鐵傘,舞的更見凌厲,五個黑衣人,完全被困入一片傘牌影之中。
兩個青衣人,一人個子高大,一人十分矮小,但步履確極為快速,直向黃元奇撲了過去。
這時那藍衣少女和灰衣少年,伸手抓起了面前的兵刃,奔向兩個青衣人,高聲說道:
「別傷害我爹。」
那高大的青衣人冷冷說道:「我是你的三伯,你爹爹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我們一定要把他帶走,奠祭於你二伯父的靈堂之前,上一代的恩怨,和你們作晚輩的沒有牽纏,你們別管這些事。」
那矮子卻對坐在木椅上未動的中年婦人抱拳一揖,道:「這一位是黃四嫂吧!」
中年婦人點點頭,道:「不錯,你是老五。」
矮小青衣人點點頭,道:「五弟李文。」
中年婦人歎息一聲,道:「無奇和我談過,你們兄弟之間,情同骨肉。」
李文道:「是的!我們五人,義結金蘭,生死同命,但卻未料到,四哥竟然會害了二哥。」
中年婦人道:「他為這件事,痛苦了很多年,曾經和我談過,準備自行投到大哥那裡,任憑處置,那時間,因為兒女還小,我也極力反對,如今兒文都已經長大了,你們帶他去吧,也可償了他的心願。」
李文抱拳一個長揖,道:「嫂夫人深明事理,小弟佩服得很。」
中年婦人道:「我不過是聽他的囑咐罷了,怎敢當兄弟稱讚。」
李文道:「嫂夫人情喚回兩位侄兒女,免得他們護父心切,和三哥動手,三哥武功剛猛,一旦傷了侄兒女,那就叫我們不安了。」
只聽那高大漢子怒聲喝道:「我要你們退開,你們是聽到沒有?」
灰衣少年和藍衣少女齊聲說道:「不論你是什麼人,但也不能傷害我爹。」
高大漢子雙手突然伸出,疾如星火一般,點中兩人的左臂,只聽拍的一聲,兩人手中的單刀,全都落在實地之上。
高大漢子冷冷說道:「你們不是三伯的敵手,要報仇,去苦練十年,再找三伯報仇不遲。」
那端坐未動的中年婦女接道:「三伯伯放心,元奇不准他們學武,練的三手兩腳,也都是用作強身之用,如是元奇要傳他們的武功,這麼大了,也該有點成就了。」
高大漢子雙手齊出,點了那少年、少女的兩處穴道,道:「弟妹,我先點他們兩處穴道,手法很輕,不會傷害他們,老四的醉債,算清之後,你還是我們的好弟妹,對這兩個侄兒女,我們也會有一個交代。」
中年婦人一閉雙目,道:「元奇已經等了二十年,你們帶他去吧!」
那藍衣少女、和灰衣少年,都被點了穴道,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瞪著雙目,望著那高大的漢子,臉上是一片哀求之色。
那高大漢子右手一伸,抓向黃元奇。
黃元奇早已被黑衣人點了穴道,一直靜坐不動。
秋飛花看至此處,突然飛身而起,一躍到那高大漢子的身後,冷冷說道:「放下。」
高大青衣人霍然轉身,目光一掠秋飛花,道:「你是什麼人?」
秋飛花淡淡一笑,答非所問的,道:「你是大河五義中的老三?」
高大青衣人道:「是!鐵拳君子紀平。」
秋飛花道:「你們兄弟的事,我們這局外人,本來可以不管,不過,此刻情勢不同。」
紀平道:「在下瞧不出,此刻和平常有什麼不同之處?」
秋飛花道:「茶棚外面集聚的高人很多,就算黃元奇肯隨你們同往,你們也無法帶他離此。」
紀平道:「有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秋飛花道:「就拿區區說吧!閣下要想闖過我這一關,只怕就不太容易。」
鐵拳君子紀平仰天打個哈哈,道:「閣下如此口氣,定然是江湖上大有名望的人物了?」
秋飛花道:「不敢當,區區麼?只不過一個江湖浪子罷了。」
紀平道:「閣下和他們五人是一夥的了?」
秋飛花道:「在下不敢高攀。」
李文突然一側身,攔住了秋飛花,道:「三哥,夜長夢多,你帶四哥走,這小子有我對付。」
秋飛花冷笑一聲,道:「在下是一片好意,你們兄弟一場,應該彼此相知很深才對,在下看法,黃元奇不像是下手謀殺義兄的人,諸位何不平心靜氣的談談。」
李文道:「我們有物為證,這件事我們已查了很多年,用不著再查了。」
秋飛花笑一笑,道:「如是在下不許諸位帶走黃元奇呢?」
李文道:「那就要憑藉你的真實武功了。」
秋飛花道:「那很好,只要用武功就能夠決定,閣下就請出手吧!」
李文右手一探,抓向秋飛花右腕,。中說道:「這件事本和閣下無關……」
秋飛花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最好速戰速決,先把對方制服,避免鬧出流血慘劇。」
心中念轉,右拳平平的迎了上去。
李文冷哼一聲,暗道:「好小子,想和我硬拚掌力。」反抓一掌,拍了過去。
兩人的掌力將要觸接之時,秋飛花右手突然一翻,五指疾如星火,扣住了李文的右腕脈穴。
李文未料到一招交接,就被人扣住了脈穴。
其實,秋飛花這一招,變化並未十分奇奧,只是拿捏的分寸、時機,恰到好處,李文在出乎意外之下,竟然受制。
鐵拳君子紀平放下了黃元奇,大喝一聲,疾向秋飛花衝了過來。
秋飛花五指一點,李文勁力頓失;微微用力一帶,把李文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冷冷說道:「閣下如是不想要這老兄之命,那就只管出手。」
紀平呆了一呆,果然不敢出手,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秋飛花,臉上是一片激忿之色。
秋飛花氣聚丹田,大聲喝道:「住手。」
這時鐵傘君子手中鐵傘的奇奧招術,早已把五個黑衣人,全都圈人一片濃密的傘影之中,有如一片濃雲遮目,五個黑衣人,手中執著單刀,橫斬豎劈,完全沒有了章法。
如若鐵傘君子存了傷害幾人之心,只怕五人早已死於鐵傘之下。
聽得秋飛花大喝之聲,鐵傘君子陡然收起了鐵傘。
五個黑衣人已然累得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秋飛花輕輕咳了一聲,道:「搏戰殺擊,解決不了糾紛,諸位何不坐下來談談?」
鐵傘君子王道同,望了秋飛花一眼,道:「閣下原來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秋飛花道:「不敢當,在下只不過運氣好一些罷了。」
鐵拳君子紀乎吼道:「老大,這小子橫裡插進手來,分明是未把咱們兄弟放在心上,大河五義從不找事,但也不能如此啊!」
王道同道:「老五現在他的手中,咱們能不管他的生死嗎?」
紀平長長吁一口氣,道:「大哥,難道咱們要聽他皈詐詭不成。」
王道同不再理會紀平,目光卻轉到秋飛花的臉上,道:「這位兄弟,你有什麼條件,提出來,大家商量一下。」
秋飛花道:「在下希望你們四兄弟,能夠坐下來,好好的談談,書術君子黃元奇,不像逆倫殺兄的人,這中間也許有什麼原因?」
王道同歎口氣,道:「金蘭兄弟,自相殘殺,實是人間慘事,老實說,在下內心的痛苦,有如利刃攪腹,不過,老四罪證明確,我這作大哥的,如若放手不管,如何對得住二弟泉下陰靈。」
秋飛花道:「王兄,你可曾和黃元奇仔細地談過這件事?」
王道同微微一怔,道:「這倒沒有?」
秋飛花道:一這就是了,你既然未和他談過詳情,怎可斷言黃元奇,就是殺兄的兇手?」
王道同道:「他畏罪逃走,我們追尋了二十年,才找到他,如何有機會和他詳談。」
秋飛花道:「你們義結金蘭,以你這做老大的看法,黃元奇是不是殺兄逆倫的人?」
王道同道:「照他平日的為人而言,實不是這樣的人,不過,他殺了老二,那是不會錯了。」
秋飛花道:「你未聽黃元奇的解說,怎能如此武斷?」
王道同道:「第一,老二心臟要害上有他的雕刀,第二,他如不是兇手,如何會心虛逃走?」
秋飛花道:「一個人的性情,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如若黃元奇自己也無法肯定他是不是兇手,似乎是只有先行逃走一途了。」
鐵拳君子組乎叫道:「不是他,你說還有誰?」
秋飛花冷冷說道:「這就要我們費些精神去查明白了!」
紀平道:「查明?如何一個查法,事情過了二十年!」
秋飛花道:「因為事情過了二十年,你們就寧可再錯殺一個四弟麼?」
紀平道:「我們看到了證據,我們很快的趕到了現場,難道還不如你清楚麼?」
秋飛花淡淡一笑,道:「有很多不太用心的人,就算他親自看到的事,也一樣搞不明白。」
紀平怒道:「你……你敢藐視我?」
王道同輕輕咳了一聲,道:「老三,你靜靜,我覺這位小兄弟說的話很有道理,咱們一直沒有給四弟一個辯說的機會,咱們應該先聽聽他的說法才對……」
目光轉到秋飛花的身上,接道。「請教小兄弟的大名上姓?」
秋飛花望了五個黑衣人一眼,道:「兄弟姓秋,小名江湖人知曉不多,不提也罷。」
王道同道:「原來是秋少兄……」
目光一掠黃元奇,道:「老四,你說說擁一天的經過,為什麼殺了老二?」
黃元奇端坐不言。
秋飛花道:「他被人點了穴道。」
王道同道:「老三,解開他的穴道。」
紀乎一臉激忿之色,但卻又不敢不聽王道同的話,依言行了過去,伸手拍活了黃元奇的穴道。
黃元奇輕輕吁一口氣,站起身子,對著紀平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見過三哥。」
紀平冷哼一聲,未理會他。
王道同道:「老四,你仔細說說那次經過,你為什麼在你二哥的前胸要害上刺了一刀?」
黃元奇苦笑一下,道:「我吃醉了酒,為一件事,和二哥起了爭執……」
突然發覺了李文臉上痛苦之色,轉身對秋飛花行了一禮,道:「這位兄弟,請放了我五弟,我們兄弟的事,不敢有勞別人插手。」
秋飛花哦了一聲,放開了李文。
李文舒展一下雙臂,冷冷地望了秋飛花一眼,退到了一側。
黃元奇黯然接道:「當時,也不知為了什麼?我只覺一股怒氣,由胸中泛了起來,拔出刀子,在二哥前胸刺了一刀。」
王道同道:「武功以修身為上,咱們都不如老二,你一刀如何能殺死他?」
黃元奇道:「事實不是殺死了?也許我那時出刀太快,也許二哥也有了醉意,被我一刀刺中了要害,當場死亡。」
王道同道:「孽債,孽債,老二如是沒有醉意,你就是刺他十刀八刀,也一樣刺不中他。」
秋飛花目中神光一閃,接道:「大河二義的酒量如何?」
王道同道:「有豪飲千杯之量。」
秋飛花道:「書術君子黃元奇的酒量如何?」
王道同道。「老四號稱書術,滿肚子學問以外,還善於雕塑、書畫、烹飪、金石,無所不精,更妙的是他善於品酒,但卻並不善飲。」
秋飛花道:「那是黃元奇的酒量,不如二哥甚多了。」
王道同道:「單以酒量而論,老四輸於老二甚多。」
秋飛花道:「他們兄弟之間,酒量差距極大,如若對坐而飲,黃兄酒醉,那二義,怎的也會酒醉呢?」
王道同怔了一怔,道:「這個,倒是未曾想過。」
黃元奇霍然站了趄來,但他很快又坐了下去,長歎一聲,垂首不語。
紀平道:「是啊!老四醉了。二哥怎的會醉,咱們兄弟之間,只有我還可和老二勉強一拼酒量。」
秋飛花道:「紀兄,如是你那二哥未醉,黃元奇能不能刺中他一刀?」
紀平道:「如是暗算計,自然可能,老二絕不會防備四弟對他下手。」
秋飛花道:「適才,在下聽說,二義心臟要害中刀,是迎面利入前胸的?」
紀平道:「是!老四的雕刀……由前胸正面利入,直中心臟,一刀致死。」
秋飛花道:「那證明了不是暗算。」
鐵拳君子紀平一皺眉頭,道:「這個麼?確然是有些道理了!」
秋飛花道:「紀兄,似乎是想明白了?」
紀平歎口氣,道:「這件事,雖然是有些不對,只可惜,這些年來。我們都沒有想到。」
秋飛花道:「現在猶未晚。」
鐵傘君子王道同突然接口說道:「這麼多年來,老二雖然不是死在老四的手中,但埸中只有他們兩人,老四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拔刀刺出,事後又棄刀而逃,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可疑之處麼?」
秋飛花沉吟了一陣,道:「我生也晚,無緣見過二義士,諸位是和他長時相處,對他的武功、為人,瞭解的十分清楚了。」
同道:「自然,我們兄弟相處許多年,彼此之間。都知道的很清楚了。」
飛花道:「那時,黃元奇的武功和他二哥,相差是否有很大的距離?」
王道同道:「此刻,我不知道老四有些什麼成就,但二十年前,他和老二的功夫,確有著一段很大的距離。」
秋飛花道:「王大俠,黃元奇武功既不如他二哥,酒量相差的更遠,如何能迎面一刀,把他刺死?」
王道同道:「但這是事實,已經刺中了。」
秋飛花道:「事實的中間,是否還有隱情呢?」
王道同道:「這個麼?只有老四能夠解釋了。」
秋飛花目光轉注黃元奇的身上,道:「黃兄,這件事,不但關係著你的清白,而且,還關係二義士的沉冤,希望你能把當時的經過,據實說出來?」
黃元奇道:「我出刀一擊殺死二哥,不但罪證明確,而且,我記得清清楚楚。」
秋飛花淡淡一笑,道:「黃兄你只要據實把經過說出來就是,咱們不要你編織什麼謊言。」
黃元奇道:「事情簡單得很,我們飲酒時起了爭執,而且十分激烈,我在忿怒之下。
拔刀刺出,想不到竟然會一刺刺中他的前胸要害……」
秋飛花道:「想想看,你那位二哥還手沒有?」
黃元奇沉吟一陣,道:「他好像伸手封擋了一下,只不過沒有封住。」
秋飛花道:「二義士的武功,強你很多,怎麼封不住你的一刀。」
黃元奇道:「這個麼?確有些奇怪,就二哥的武功而論,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把我制住……」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也許他想不到,我這個作兄弟的會出刀殺他。」
秋飛花道:「問題在你怎能殺得了他?」
黃元奇怔了一怔,道:「這個倒是有些可疑了,照說,我就是用一把劍,也殺不死二哥,怎麼一把雕刀,就傷了他的命。」
秋飛花凝目沉思了良久,緩緩說道:「毛病會不會出在酒中?」
王道同道:「對!出在酒中!很可能出在酒中。」
秋飛花道:「如若有人在酒中下了一種使人失去控制的藥物,很可能是造成一件慘事的原因。」
王道同道:「唉!這話倒也有理,四弟一向是位腹有詩書的謙和之人,怎會一下動刀?」
紀平道:「老四,你那柄雕刀,一向放在雕塑房中,那一天,怎會帶在身上?」
黃元奇道:「這個、這個……連我他不清楚了,我心中忿怒,一伸手,就抓住了常用的雕刀刺去。」
秋飛花道:「你們在什麼地方喝酒?」
黃元奇道:「我們大廳之中。」
秋飛花道:「平常日子裡,你那雕刀,可能放在大廳之中麼?」
黃元奇搖搖頭,道:「絕不可能!」
秋飛花道:「但事實上,你是在大廳之中,抓起一把雕刀,殺了你的二哥?」
黃元奇道:「哦!」凝目沉思不語。
秋飛花道:「你們飲酒之處,是什麼人的家庭?」
黃元奇道:「是二哥家的,也是我的寄宿之處。」
王道同道:「老四沉醉雕塑之中,還沒有成家,老二就在宅院之中,擺出了一座幽靜跨院,作為老四的起居之處,唉!我們兄弟,道義當先,老二為老四,化了不少的心血,不但替他佈置了舒適的起居之室,和藏書萬卷的書房,而且,還替他建了一座專以雕塑用的房屋,裡面應用之物,一應俱全。」
秋飛花道:「問題出在什麼人的安排?什麼人會在酒中下毒?」
紀平道:「問題就在此地,二哥的宅院中,沒有外人,而且二哥待人寬厚,上下人等,也對他恭敬無比。」
秋飛花道:「這就是最大困難了,事隔二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就算留下一點痕跡,也已經早毀去了。」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不過,這件事不妨向他們最親近的人想想,什麼人能在酒中下毒,不為人知。」
紀平突然失聲叫道:「二嫂……」
黃元奇呆了一呆,道:「二嫂,這怎麼可能呢?」
紀平冷冷說道:「有什麼不可能……」
黃元奇接道:「二嫂人賢淑,怎會在酒中下毒呢?」
紀平接道:「賢淑?你住在他的家中,二哥不好意思告訴你這件事情罷了。」
黃元奇道:「這個,小弟竟然全不知曉。」
鐵傘君子道:「老三,不可信口開河,你二嫂已經是未亡人的身份,你怎能這樣對她無禮?」
紀平一躬身道:「老大,不是小弟信口開河,實在是因為二哥曾經和小弟談論過此事。」
鐵傘君子王道同哦了一聲,道:「有這奇事,你二哥和你談些什麼?」
紀平道:「有一次二哥一個人在喝悶酒,剛好小弟到他那裡,和二哥對飲起來,我們兩個人,一口氣,喝了十斤老酒,二哥有了五成醉意,小弟也有了六分醉意,二哥忽然一掌擊在木桌上,只震得杯盤橫飛……」
黃元奇接道:「二哥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紀平道:「二哥說,男子漢,大丈夫,受制於婦人之手,真是生而無歡。」
王道同道:「他怎麼沒有和我談過?」
紀平道:「也許他不好意思吧!如若那一次,他沒有幾分酒意,只怕他也不會告訴小弟了。」
王道同道:「說下去,你二哥英雄,怎會受制於婦人之手?」
紀平道:「這一點,二哥沒有告訴我,只告訴我二嫂是一位外面柔和、內心險的人,只怕將來,會傷害到咱們兄弟的情義。」
王道同道:「老三,你說清楚一些,把老二的每一句話,都仔細的說出來。」
紀平沉吟了一陣,道:「二哥告訴我說,二嫂對老四住在家裡這一件事,非常的不滿意。」
王道同道:「老四終日的讀書、雕塑,不問別的事情,你二哥家財千萬,難道還在乎老四吃點麼?」
紀平道:「不知為什麼?二嫂對老四非常的不滿,二哥為了這件事,曾和二嫂吵了一陣,彼此之間,鬧得極不愉快。」
王道同沉聲說道:「老四,你和二嫂之間,可有什麼衝突?說實話。」
黃元奇長長歎一口氣,道:「沒有,就表面上看,二嫂對我很好,二哥也沒有告訴我這件事,唉!如是小弟是知道了,可以搬到大哥的家裡去。」
王道同點點頭,道:「說的也是,我和老三,老五,都希望你搬去,但卻被你二哥強行留住,因此,我作大哥的,也不便開口了。」
秋飛花突然張口說道:「黃兄,你那位二嫂對你很好麼?」
黃元奇道:「對我不錯……」
秋飛花接道:「黃前輩,在下想知道,你那位二嫂對你好,好到什麼程度?」
黃元奇道:「這個,怎麼說呢?」
秋飛花道:「真真實實的說,在下希望黃老前輩,能夠說得很仔細。」
黃元奇沉吟了一陣,道:「唉!二嫂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那時,在下只覺著她是一個長嫂對小弟的愛護,現在想來,似乎是有些過分了。」
秋飛花道:「這下有些蛛絲馬跡可尋了。」
紀牢一皺眉間,低聲對王道同道:「老大,這是……」
王道同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位小兄弟,咱們只是想找出來老二的死因,其他的事,不用追查了。」
秋飛花兩道目光,轉注到王道同的臉上,道:「你是君子,最怕的家醜外揚,不過,顧慮太多的人,很難查出真相,但你們很奇怪,報仇的觀念很深刻,卻又不肯查明真象,找出十分真兇。」
王道同一皺眉頭,道:「這個……老二已經死了,咱們不希望把老二家中之丑,張揚出來。」
秋飛花道:「那麼?你也不應該找老四報仇,對麼?」
王道同道:「人怕倒算,如是你站在兄弟的立場,你應該如何?」
秋飛花道:「如果在下是大河五義的老大,我就要追一個水落石出,既然是家醜外揚,也是在所不惜。」
王道同道:「唉!聽起來,小兄弟說的倒也有理。」
秋飛花道:「事無因不起,浪無風不生,如若,你們覺著,二義的夫人可疑,就應該先查一個明白。」
王道同道:「好吧!老四,你據實說出來,你二嫂對你如何?」
秋飛花道:「黃前輩,這些事,關係很大,我希望你能據實而言。說得越清楚越好。」
黃元奇道:「這要如說起呢?」
秋飛花道:「在下問一句,閣下回答一句如何?」
黃元奇道:「好吧!」
秋飛花道:「你那位二嫂,對你有過什麼示意沒有。」
黃元奇沉吟了一陣,點點頭。
秋飛花道:「書讀得大多了,有些窮古不化,說明白,她如何示意給你。」
黃元奇道:「我記得,那是個明月子夜,二嫂突然到了我雕塑書室,那時,我正在雕塑一座聖女像……」
秋飛花接道:「那是一座什麼樣的聖女像?」
黃元奇道:「一座手執楊柳枝、普施甘露的聖女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