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尉遲鵬幾乎每一天,都在這個時候,守候在這裡,偷偷地看著沈雁容騎馬而過!
她總是在這個時候準時出現。
騎在胭脂馬上,披著長披風,人馬是一色的紅。
那麼美妙的姿色,像是夢裡的情人一樣,這麼長久的時間,他一直都像是賊似地偷看著她,直到他認為時機成熟時,他才有勇氣向她投出了第一封書信!
書信投出以來,他每一天都在這裡等候著,直到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
帶著一絲苦澀的笑,他站起身子來。
「不用說,她是不會來了!」
他轉過身子,由石亭裡步出!
正當他要騰身縱出離開的一瞬間,忽然他聽見了一陣清脆嘹亮的銀鈴聲響!
雪原上現出了一個紅點,像是往常一樣,以著他所熟悉的姿態和速度,正自向這邊奔馳過來!
尉遲鵬先是一怔,繼之一陣狂喜。
他很快繞回到亭子裡,坐下來!
心跳得那麼厲害,緊緊握著兩隻手,目光眨也不眨地看著。
心上人終於來了。
和平常一樣的,她仍然穿著那襲紅色的短裙子,披著那襲火紅色的皮裘,皮裘一角長長地垂下來,看起來幾乎都要垂到了地面!
速度是那麼快!
不過是交睫的當兒,一人一騎已來到了近前!
在平常,她總是像一陣風似地飄了過去,今天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尉遲鵬幾乎已經失望了。
因為,馬的速度並沒有慢下來,像是一片紅雲似的,「呼」地由谷前飄了過去!
尉遲鵬臉色變了一下。
一種說不出的落寞之感,侵蝕著他,他沮喪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聲歎息還未結束之前,谷前卻傳出了嘹亮的一聲馬嘶,緊接著紅影閃爍,人馬已來到谷前。
殘陽把人馬的影子拉得那麼長——
馬上佳人,飄著那麼柔細的一蓬黑髮,人馬在嬌麗的夕陽下,背襯著白皚皚的大片雪景,真有說不出的清麗出塵之感!
尉遲鵬忍不住由位子上站起來,他喉結咽動了一下,一顆心幾乎要由嘴裡跳了出來!
她遠遠地注視著他,那雙烏溜溜的大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雙方無言地對看著!
胭脂馬不甘寂寞地立起前啼唏聿聿地長嘯一聲,遂即緩緩向前走來!
一直走到了亭子前面。
尉遲鵬緊張地站起來,向著馬上的沈雁容點了一下頭。
「沈姑娘……」
聲音很小,好像只是叫給他自己聽似的。
紅衣姑娘微微笑了一下,她那張清秀的臉,似乎較以前瘦了一些,那雙像是會說話的大眼睛裡,也似乎相對地顯現出一些憂鬱!
「你來了很久?」
「我……沒有……才來不久!」
「你的信我看見了!」
「是……謝謝你!」
這聲「謝謝」說得好沒有來由,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會順口溜了出來!
沈雁容微微一笑!
女孩子總是較男孩子要鎮定得多。
「本來前幾天我就應該來赴你的約會!」
她收斂了一下笑容,淡淡道:「只是我病了!」
「你病了?」
「嗯!」
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偏過頭來,在馬上打量著他。
「什麼……病?現在好了沒有?」
「好些了!」
她笑笑,說道:「要不然我怎麼會來這裡?你怎麼知道今天我會來?」
「我不知道!」
他吶吶道:「反正我每天都在這裡等你!」
「噢?」
她笑得那麼甜,道:「為什麼呢?你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說著,她翻身下馬,輕飄飄地落在亭子裡!
「尉遲姐姐可好?」
「你說的是我妹妹?」
「當然是她啦!」
「她很好!」
尉遲鵬緊張地接著又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我為什麼不來?」
說著她解開了領間的繩扣,把身上的長披風脫下來,在石凳上坐下。
她那雙清澈的眸子,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那麼直直地瞧著他,目光裡透著過人的機智。
尉遲鵬立即又顯出了不自在的表情。
「好像很久沒看見你了。」
她吶吶道:「這些日子你可好?」
「我……還好!」
他總算想到了一句話:「你剛才說你病了?」
「小毛病!」
她很灑脫地道:「心裡不舒服,光想睡覺,夜裡又著了點涼,有點發燒,就是這些病!」
「你為什麼心裡不舒服?」
「為什麼?」她笑了一下,覺得對方問得很滑稽。
她抬起一隻腳,打量著自己的腳尖,臉有些兒泛紅,也許尉遲鵬這一問,正好問在了她的心眼兒裡,女孩子家總難免有些兒私事!哪能毫無遮攔就這麼坦白地告訴人家?
她沒有說話!
他也沒說話!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
「你的病好了沒有?」
「好一點兒了……」
她笑笑道:「謝謝你!」
雙方又沉默了。
「噢!」
她說:「對啦,我想問問你,岳懷冰住在你們那兒是吧?」
「不錯!姑娘有什麼……」
「沒什麼!」
她冷冷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他還好吧?」
「他很好。」
尉遲鵬笑說道:「他真是好造化,剛剛得了一口劍,又得……」
忽然心裡一動,把到口的話吞住,暗裡盤算著這些話到底當講不當講。
沈雁容還在留意傾聽!
「又怎麼樣?」
她臉上作出一番笑容,忍不住問道:「幹嘛講一半就不講?」
尉遲鵬窘笑道:「沒什麼……」
沈雁容瞄著他道:「是不是有什麼話不想讓我知道?那就別告訴我算了!」
一面說,她撇了一下嘴,就把臉轉到了一旁。
尉遲鵬登時著慌道:「姑娘不要誤會……實在是……」
沈雁容把身子又轉回來,揚了一下眉毛,說道:「我可不勉強你告訴我……你要是認為我靠不住,就什麼也別說!隨便你!」
尉遲鵬呆了一下。
沈雁容那雙清澈的眸子還在注意著他,意思還在等待著他最後決定。
尉遲鵬終於軟了下來。
「其實告訴你也無所謂!」
「那我就等著聽。」
把兩隻細白的手反過來,用手背的一面支著頭,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尉遲鵬頓了一下,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岳兄弟在鐵筆峰得了一口仙劍,又幸運地被一位隱居數百年的老仙師收為門下,傳授他劍法。現在他功力一日千里,已經能運施飛劍了!」
「真的?」
沈雁容顯然吃了一驚!
「那位老仙師叫什麼名字?」
「叫……鐵筆太歲!」
「鐵筆大歲?」她搖頭表示沒聽過!
尉遲鵬道:「你當然是沒聽過。」
沈雁容呆了一會兒,黯然笑了笑,道:「也許我不該問這些,不過是你自己說出來罷了。」
說到這裡,她的臉又紅了一下,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把散在前額的幾縷秀髮掠了掠。
沈雁容道:「尉遲姐姐是不是跟岳懷冰很談得來?」
尉遲鵬一笑,道:「他們豈止是談得來!」
「他們很要好?」
尉遲鵬點點頭,含笑道:「你怎麼知道?」
沈雁容故作出一副笑容,道:「我只是這麼猜想而已!」
尉遲鵬道:「這件事早在我爺爺飛昇以前,就算定了,他老人家留下的碧簡金批裡就提過!」
「提過什麼?」
「他們兩個人是三生的愛侶,卻到今世才可望團圓!」
沈雁容頓時臉上一陣發白!
她長長地呼吸了一下,站起身子來,走向亭子那一邊。
如此一來,尉遲鵬就看不見她的臉!
「三生愛侶?」
她的聲音幾乎有點發抖:「這是你爺爺尉遲真人說的?」
「是我爺爺留下的遺言裡面說的!」
「遺言裡提到了岳懷冰的名字?」
「那倒沒有!」
「那你們怎麼知道這個人會是他?」
「因為蒼須奴查對了岳兄弟的生辰年月日時,跟爺爺預言的一般無二!」
「那也許只是碰巧了!」
「不!」
尉遲鵬道:「這件事絕對錯不了,爺爺真靈已經顯現過了——」
「哦?」
她回過頭,用著那雙噙著了淚,無比冷酷的眼睛看著他道:「你爺爺管的事還真不少呢,連小輩談情說愛的事他也管!」
尉遲鵬竟然聽不出她話中尖銳的醋意,一本正經地道:
「那一天,爺爺真是顯現放出了玉匣飛刀,證明岳懷冰確是他碧簡金批中所註明的人;而且顯示出岳懷冰是我們天一門未來光大門戶、繼承正統的傳人!」
沈雁容不自然地笑了笑,打量著他道:「你呢?」
「我……怎麼樣?」
沈雁容含挑撥的語氣道:「你是尉遲家門唯一的子嗣,天一門的道統怎麼說也該由你繼承,怎麼現在卻讓給了岳懷冰?」
「這個……」
尉遲鵬微微一笑道:「我的塵緣未盡,又能怪誰?」
「塵緣未盡?」
沈雁容淒慘地笑道:「再怎麼說,這件事都顯然是不公平!」
「那也沒什麼!」
「你倒認為沒什麼?」
沈雁容冷笑了一聲,道:「我都替你不平,你自己好像還不在乎!」
尉遲鵬呆了呆,沒說什麼!
他從來不曾想過這件事,這時忽然被沈雁容提起來,倒使他心裡有些不自在!
漸漸他漲紅了臉,低下頭來!
沈雁容見狀微微一笑,她姍姍走近到他身前。
「怎麼你心裡不舒服了?」
「那倒沒有!」
尉遲鵬看著她微微一笑!
沈雁容道:「其實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你可用不著當真!」
「不會……不會……」
他似乎就是這種個性,說忘就忘。
沈雁容看著他輕輕一歎,在他身邊一張石凳上坐下來,道:「尉遲大哥,你為什麼約我出來?」
「我……」這才談到正題上。
尉遲鵬一張臉,頓時比紅布還要紅。
他吶吶道:「我……我只是想跟你作個朋友!」
「還有呢?」
「還有……」他忽然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一直注視著他,看起來她比他冷靜細心多了!
尉遲鵬終於大著膽子道:「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了!」
「多久以前?」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說完,他紅著臉低下頭!
一絲微妙的表情,由她臉上閃過!
她微微一笑,伸出了那只細白的嫩手,輕輕地在他臉上撫弄了一下!
尉遲鵬頓時呼吸緊促,眸子裡顯現出一種原始的衝動,他忽然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
「雁……姑娘……」
他緊緊地把她那只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握在掌裡,臉上迸現著渴望的衝動。
出乎意外的沈雁容並沒有立時把手抽回去。
尉遲鵬臉上大生感激,可是當他激動地想低下頭來去親吻那隻手時,沈雁容卻巧妙地抽了回來。
「不許這樣。」
她微微嗔道:「再這個樣我可就馬上走了!」
「不……不要走!」
他那張俊臉靦腆著一時變得更紅,真好像求她不要走似的!
沈雁容明銳的眸子,在他臉上一轉,一笑道:「那就坐好,規矩一點!」
尉遲鵬依言坐正了。
「對了,這才乖!」
說了這一句,她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聲,卻又把臉繃住!
尉遲鵬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眸子裡流露出一種渴望的情焰!
「你幹嘛這麼看我?」她斜過眼睛看著他。
尉遲鵬待機又握住了她的手。
沈雁容用力地掙著,道:「你這是幹什麼?」
她站起來,又道:「再這樣我真走了!」
「我……」
尉遲鵬仍然握著她的手,一面涎著臉道:「我只是太想你了……」
沈雁容歎息一聲,嗔道:「放手!」
尉遲鵬道:「好妹妹,讓我握一會兒吧!」
沈雁容左右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又坐了下來,道:「要是給人家看見怎麼好?」
「這裡沒有人!」
「我真把你沒辦法。」
沈雁容一雙瞳子,靈活地在他身上轉著:「你真的這麼喜歡我?」
「我可以對天發誓!」
「那倒是用不著!」
她微微皺了一下眉毛道:「只是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尉遲鵬笑道:「以前我不敢!」
「現在你就學壞了!」
尉遲鵬無言以對,只是細細鑒賞著她那只柔荑般的玉手。
沈雁容臉上帶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只是沒有被尉遲鵬發覺罷了。
「我跟你說……」
她把手一下子抽了回來,然後交叉著抱在前胸,道:「我問你,你是願意跟我做長久的朋友呢,還是只做一天的朋友?」
尉遲鵬怔了一下道:「當然願意做長久的朋友!」
「好!那你就要聽我說。」
「我一定聽你的話!」
沈雁容笑了一下,道:「真的?」
尉遲鵬像是著迷似地看著她,連連點著頭。
沈雁容歎息了一聲,忽然像是要流淚的樣子道:
「我真的太高興了,尉遲大哥,自從我爹爹跟尉遲姐姐那一次鬧翻了以後,我以為你們不會理我了,誰知道你還是對我這麼好……我真是太感動了!」
尉遲鵬吶吶道:「我對你一直都好……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
沈雁容微微一笑,嬌聲道:「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真的!」
他笑說:「我本來以為你不會理我,雁妹妹……你太好了!」
沈雁容冷冷一笑,道:「如果你妹妹不許你跟我好,還理不理我了?」
「她憑什麼管我的事?」
「好!」
沈雁容道:「要是岳懷冰也反對呢?」
「他……他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因為,我告訴過他我喜歡你。」
「你告訴他了?」
她頓時顯得很緊張的樣子道:「他怎麼說?」
「他沒有反對……」
「哼!他怎麼說?」
「他說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好像很希望我們好的樣子!」
「哼!」
沈雁容冷冷一笑,也不知道她心裡是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道:「很久沒到你們後山去玩了!」
「你怎麼不來?」
「還說呢!」
她眼睛瞧著他,道:「前幾天我只隨便走走,差一點觸動了你們設的仙法禁制,冒了好多火,差點把我嚇死了!」
「啊,對了!」
尉遲鵬道:「最近我妹妹要蒼須奴設了很多新的禁制,難怪你不知道!」
沈雁容偏過頭,嫵媚地看著他道:「你可以告訴我麼?」
尉遲鵬一怔,道:「以後我們可以天天在這裡見面!」
沈雁容站起來,背過身子道:「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還說對我好呢!」
尉遲鵬頓時現出很為難的樣子!
沈雁容笑了笑,卻轉過身子握住了他的手,半撒嬌地道:「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決不告訴別的人。有時候想到你的時候,我可以偷偷去找你!」
後半句頓時使得尉遲鵬心裡一動,他低下頭想了一下,毅然說道:「好吧!我告訴你。」
說完,就由身上拿出來一個白色的石頭***,石圈上密密麻麻地雕刻著許多花紋。
沈雁容一怔道:「這是什麼?」
尉遲鵬道:「有了這個東西,你就可以順利通過後山的禁制!」
沈雁容接過來仔細看著道:「怎麼用法呢?」
尉遲鵬認真傳了她用法口訣,又關照她道:「你千萬記住只能你自己用,不可以借給別人!」
沈雁容把石***遞還道:「你不相信就還給你好了!」
尉遲鵬又賠說了許多好話,沈雁容才欣然收下。
她看看尉遲鵬道:「你給了我,你自己呢?」
尉遲鵬笑道:「我自然有辦法,只是如果萬一被我妹妹看見了,你不要說我給你的,只說你自己揀到的就好了!」
沈雁容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她向著尉遲鵬甜甜一笑道:「謝謝你,還是你對我好!」
尉遲鵬剛想去拉她的手,沈雁容已經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
尉遲鵬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沈雁容輕輕在他臉上拍了一下,笑道:
「我出來已經很久了,要回去了,要不然師父和爹爹又要問東問西,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們!」
尉遲鵬一怔道:「你師父?你師父是誰?」
沈雁容很神氣地笑了笑道:「你還不知道?」
一面說她已步出亭外,尉遲鵬跟在她身子後面。
沈雁容翻身上了馬,尉遲鵬忽然想起來道:「哦,莫非『玄都仙子』郭彩雲郭仙姑是你師父?」
沈雁容很得意地笑了笑,道:「你猜得不錯!我走了!」
說著一抖繩韁,胯下胭脂馬長嘶一聲奔出。
尉遲鵬忙追上一步道:「喂!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喂、喂……」
沈雁容在馬上回頭道:「明天,老地方老時間!」
說完這句話,人馬飛似地去了。
尉遲鵬臉上帶出一種欣慰的表情揮手作別!
傍晚時候,岳懷冰在閣前練劍。
數日來,他已由鐵筆太歲處承教修為,加以他心智敏悟,人又勤奮向學,是以功力大進!
此刻,他正運施著新得的那一口「蒼鷹」劍,化為一條烏龍般的,與蒼須奴的那一口「太白清風」劍纏在一塊!
蒼須奴已有近百年的劍術根底,功力當然不弱;然而他在敵對岳懷冰這口「蒼鷹」劍時,顯然不是敵手!
不消一刻工夫,他的那口「太白清風」幻化成的一道白光,已吃蒼鷹劍上那道墨綠光華緊緊裹住!
就像上次與「美芙蓉」葛少華峰頂比鬥的情形一樣,蒼須奴頓時顯現出不敵的樣子!
蒼須奴運用玄功,陡地把劍縮小了,由墨綠光華緊緊包裹的空隙裡抽了出來。
可是蒼鷹劍頓時化為一片墨綠色的劍雲,直向著蒼須奴頭頂上壓下來。
蒼須奴大喝一聲,道:「岳少主!留意!」
他雙手同時向上一伸,由兩掌裡推出了十道白光,正是他畢生苦練劍氣之氣。
十道劍氣一出手,迅速幻為一片白色的光牆,霍地向上迎去!
這樣,才勉強抵擋住岳懷冰強而有力的劍陣!
蒼須奴待機將飛劍向岳懷冰身後驅去,岳懷冰手指當空墨綠劍陣,頓時分出了一道光華,毒蛇出穴般地已反迎上去!
兩劍一較之下,蒼須奴仍然不敵。
只見他雙手力托著本身劍氣幻成的一片祥光白雲,目光卻注視著另一邊的那道劍光,一張大醜臉逼漲得又紅又紫,滿頭亂髮就像刺蝟般地分支開來。大頭上蒸發起一片白霧,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臉往下直滴不已!
「不行啦。」
他大聲喘息著道:「岳少主你快收劍吧……好厲害……」
岳懷冰正要將劍收回,卻見牆外人影一飄,現出尉遲青幽窈窕的倩影。
她乍一現身,即笑聲道:「蒼須奴不要怕,我助你一臂之力!」
話聲一落,手指處,匹練般飛出了一道白光,聯同著蒼須奴的那口「太白清風」,雙雙敵向「蒼鷹」劍幻出的一支劍光。
饒是如此,雙方才拉了個平手!
蒼須奴似乎略微鬆了口氣道:「小姐,快幫忙……我可真是累極了!」
尉遲青幽清叱一聲,雙肩搖處,長虹經天般地一連飛出了兩道青光。
這兩道青光乃系當年尉遲真人老年在洪荒山上所得的一雙前古奇珍,名喚「青龍雙刃」。因其威力至大,真人頒贈時,曾再三告誡,不可輕易施用!
是以此刻,尉遲青幽一經展出,果見其威力無匹!
兩股青光,有如雙龍出海般地向著正面蒼須奴手托之處迎了上去,登時就把「蒼鷹」劍幻成的大片光幕擋住,蒼須奴立時大見輕鬆,慌不迭地收回了劍氣,奔向一旁!
尉遲青幽笑道:「岳二哥,你不要得意,看我不贏你才怪!」
說時玉手朝空連指了兩下,「青龍雙刀」頓時幻成了大片光牆,力迎住「蒼鷹」劍幻成的大片墨光。
蒼鷹劍固是不世奇出的前古至寶仙劍,可惜目前岳懷冰卻只能發揮出該劍功力之六成左右!
反之尉遲青幽的「青龍雙刀」,卻能發揮出十成的功力,是以一經交接,頓時成為雙方拉平之勢!
尉遲青幽身形側轉,翻到了另一個角度,雙手齊出,十指尖上發出了十道純青劍氣,分向著蒼鷹劍後抓了過去,岳懷冰登時身形大大地震動了一下!
在滿天青色光華錯綜交織之下,蒼鷹神劍的一片墨綠光華頓有不支之勢!
尉遲青幽越加地賣力施展,眼看著墨綠光華漸有下落之勢,岳懷冰頓時感覺出丹田內氣遭遇到極大的壓力,一時之間雙腳打顫,幾乎站立挺持不住!
這時他才知道何以在學習劍術之前,必欲要以內功元氣為根底!
他一向是要強慣了,儘管是比鬥練習著玩,果真要是輸在尉遲青幽手下,遭她取笑,也是臉上無光。
心裡越急,意念越是不能歸一。
眼看著那大片墨紫光華,又被對方全力施展之下的一天青白光華壓得離著頭頂不及兩丈距離。
岳懷冰亦累得頻頻喘息,汗下如雨。
卻聽得尉遲青幽嬌聲笑道:
「怎麼樣?岳二哥,你可服輸了?你只要討饒說上一句好話,我就饒了你,要不然非要把你累得半死我才罷手!」
岳懷冰心裡越急,卻是一聲不哼!
尉遲青幽哪裡知道對方和自己一般的要強個性,見狀得意地笑道:「怎麼樣?苦還沒有吃夠麼?」
說時雙手向空用力一托,青光益盛,岳懷冰頓時挺立不住,噗通!坐倒在地!
可是他運力之下,又再站了起來!
「你還不服輸麼?」
說話時她似乎已窺出了岳懷冰臉色有異,同時心中有些不忍,正想收回「青龍雙刀」,驀地忽見對方嘴皮微動,空中墨綠光華,陡地大為興盛!
尉遲青幽略一分神之下,只覺得心頭大震,自己幻化的一天青光劍陣,登時在墨綠光華反擊之下,迅速地被逼退了兩支!
這一驚,使得她大為緊張。
原來正當岳懷冰無力招架之時,耳邊卻響起了一絲人聲,細聽之下,只覺得其聲如蚊,道:「蒼鷹劍天下無敵,不可敗陣,速念『風雷口訣』一遍!」
岳懷冰才知傳話者竟是鐵筆太歲,「風雷口訣」乃是鐵筆太歲昨日才傳授自己的一套三十六字真言口訣,由於鐵筆大歲當時並未告訴他是催使劍法之用,是以未曾想到應用!
這時他猝聞之下,忙自依言,不想三十六字口訣方自念出一半,當空形勢已自扭轉過來。
等到他三十六字念完之後,只聽得空中一聲霹靂,那口蒼鷹劍幻化成的一片光牆,陡地變成了水缸粗細般的一道巨大墨綠光華,只是一掙一挺,已把尉遲青幽的大片青光逼得退出十丈以外!
尉遲青幽忙自就空一指,所有青光,變成一道和黑光差不多粗細的巨大光柱。
一黑一青兩道光華,頓時如闖空神龍般地糾纏在了一起!
岳懷冰心中正自驚喜,耳邊卻又自響起了「鐵筆太歲」的聲音,道:「再念一遍!」
他依言又念了一遍!
剎時間那道墨綠光華,平空裡卻似加粗了一倍,在霹靂一聲雷震裡,光華大盛,只見它圍繞著青色光柱絞了一絞,空中登時冒出了一天火星!
尉遲青幽大吃一驚,慌不迭大聲喊道:「快收下你的劍來!」
說著雙手連抬,青白光華連閃之下,所放出的飛劍以及「青龍雙刀」,一併都收了回來!
岳懷冰見狀急忙也施展仙法,將蒼鷹劍收回!
他因為當空火星四射,料必雙方飛劍,必有傷損,只當是自己的蒼鷹劍負傷,心中好不驚乍,當時一收回後,即忙自驗著。
還好,蒼鷹劍一如往常模樣,劍上光華流顫,像是一流黑泉!
另一面,尉遲青幽驗視著她的「青龍雙刀」,還好並無損傷。
她再驗著自己那口「聚瑩」仙劍,才發覺劍峰上竟然多了半粒米大小的一點缺口!
這口劍她素日愛逾性命,想不到因此受損,一時間臉色大變!
岳懷冰只見她看著手中劍,模樣兒發呆,不由心中一愣,忙自上前道:「青妹,怎麼啦?」
尉遲青幽賭氣地把臉仰了一下,倏地轉身自去。
岳懷冰追上去,一連叫了兩聲,尉遲青幽足下卻更加快,理也不理自己去了。
蒼須奴這時由後面走上笑道:「岳少主不必介意,我家小姐是小性子,過一半天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岳懷冰長歎了一聲,道:「我實在也是不知道,這口劍竟然這般厲害,要是知道厲害也不會……」
蒼須奴笑道:「老奴知道。恭喜少主得了這柄前古奇珍仙劍,不怕少主見笑,老奴活到這般歲數,今天還是第一次得見。」
說到這裡,長歎一聲,又道:「也許是我們天一門真個有救了……岳少主好自為之吧!」
岳懷冰心中卻是記著尉遲青幽生氣的事,蒼須奴見狀一笑道:「小姐必是心痛她的仙劍受傷了!」
「這可怎麼是好?」
岳懷冰急道:「我這就找她去!」
蒼須怒忽然攔住他笑道:「少主現在去反而不好!」
「為什麼?」
蒼須奴道:「小姐此刻正在生氣頭上,少主去豈不自討無趣?」
岳懷冰歎息了一聲。
蒼須奴道:「這是小事一件,明天她自己想通了,少主再相機進言,她也就沒氣了!」
岳懷冰想一想,似乎有理,點點頭,悵然轉回身子向冷香閣步回!
他記得在他出來的時候,室內點著一盞燈。
可是現在,卻是黑黝黝的。
由長几上摸著了火熠子,「呼」的一下打著了火,把燈點著了。
火光乍亮,卻使他大吃了一驚!
原來,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在自己房內一邊的大理石几上,坐著一個長髮少女。
她身上穿著一襲粉紅色的長衣,細若春柳一般的腰身上,紮著一根彩色短絛,由於面部向內,看不見她的臉,也就不知這到底是誰?
這一猝然的發現,使得岳懷冰大吃一驚!
「你是誰?」
等到他完全鎮定之後,才冒出了這麼一句。
長髮少女頓了一下,緩緩地轉過頭來。
岳懷冰頓時更為吃驚,面色一變道:「沈……是你?」
「沈雁容!」
來人自報姓名,微微笑道:「總算還認得我,沒把我忘了!」
岳懷冰愣了一下,含笑道:「我們是很久不見了,你一向可好?」
「我還好。」
臉上帶著淡淡的一種憂鬱,她把那雙含蓄著鋒銳精光的一雙眼睛瞟向他,淺笑了一下,道:「當然沒有你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要我說?」
她含笑道:「哥哥妹妹的,好親熱!」
「原來你來了很久了!」
「有一會兒了!」
「你是怎麼來的?」
「我就這麼來了!」
岳懷冰甚是不明地道:「這後山通處,都設有仙法禁制,你怎麼會進來?」
「哼!」
沈雁容冷笑道:「尉遲兄妹和蒼須奴從來就沒管過我,我想來就來,想去就去。怎麼?現在你這個新主人來了,是不是看我不順眼,不許我來了?」
岳懷冰怔了一下,道:「無論如何,這裡不是你隨便可以進來的!」
「怎麼,人家能來,我就不能?」
「你……你太胡鬧了!」
岳懷冰面色一沉,手指窗外,說道:「你最好現在就走!」
「我當然要走,可是不是現在!」
「你……打算幹什麼?」
「有幾句話,想當面問問你!」
「有話要問我?」
岳懷冰點點頭,坐下來道:「好吧,請問!」
沈雁容一雙剪水瞳子盯著他,本是盛怒的表情,不知怎麼忽然轉為傷感!
大眼睛開合之間,兩顆淚珠,已滑腮落下。
她冷冷笑道:「我只問你,我爹爹跟你當真有這麼大的仇?」
「這還用說!」岳懷冰脫口而出。
「是我爹爹親手用刀殺死你爹和你娘的?」
「那倒不是。」
「還是我爹殺了你家裡別的人?」
「那也不是!」
「那就對了!」
她挑著一雙蛾眉道:「大丈夫要恩怨分明,既然都不是,你幹嘛像對仇人一樣地對付我們?」
岳懷冰忍著怒火,冷冷道:「姑娘應知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這句話。我和令尊之間結仇之事,前些時候已經告訴姑娘了!至於姑娘你本人,在下從未以仇人視之,否則我……」
他頓了一下,淒然道:「只怕現在早已不是這般態度來對付姑娘了!」
沈雁容神色一變,黯然道:「好吧,那麼我們暫時撇開我爹爹不談,我只問你打算怎麼對我?」
「你?」
「不錯!」
她說著由位子上站起來,眸子裡的淚珠,閃閃有光:「我是個直性子人,有什麼說什麼,你也用不著拐彎抹角,就給我一句痛快話吧!」
岳懷冰道:「我還不明白姑娘你的意思……」
沈雁容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岳懷冰苦笑不已。
沈雁容忽然歎息了一聲,淒然道:「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
岳懷冰猝然接口道:「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