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幾點我醒了，頭還是暈，傷口疼得更厲害了，屋裡一片漆黑。
「醒了，感覺好點了嗎？我們在等你吃飯，你要是不舒服就給你買回來。」
這是林璐璐的聲音，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於是趕忙集中精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燈開了，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沒錯，是林璐璐，旁邊還有董強，剛才他們一直在黑暗中看著我。
「怎麼回事啊？現在幾點了，你是怎麼進來的？為什麼不開燈啊。」
「現在快九點了，林璐璐非要來看看你，看門的還不好糊弄，開燈怕影響你睡覺，走吧，你不是想吃涮羊肉嗎？不舒服也挺著吃點吧，不然好的慢，鄭明偉還在自習室等我們呢，他說去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董強看了眼手錶又摸了摸肚皮，我知道這小子食慾特強肯定餓壞了。
「鄭明偉這小子就知道吃，病號的飯也跟著蹭，走吧，我一時半會也睡不著了。」我站了起來。
糟糕！我的狀況比自己想像的要差，頭暈、腿軟，董強看出我有些力不從心，走過來用很大的力氣扶著我，我跟著他倆出了寢室，臨走時發現杜文亮依然戴著隨身聽躺在上鋪，我心想這可真是個高人。
下了樓，董強給鄭明偉打了個電話，約好在校門口集合，鄭明偉動作比我們還快，提前到了校門口，為了吃這頓涮羊肉他肯定是跑著來的。
「走吧，上哪啊？你說吧璐璐。」我心想董強敢叫林璐璐的暱稱了，看來發展的不錯。
「你少管我叫璐璐，挺大的個你不害躁啊？你說吧李傲傑，你是病號聽你的。」看來事情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上川王府吧，那便宜還實惠。」鄭明偉倒挺痛快。
「不，那人太多了，我平時就受不了鬧的地方，今天腦袋迷糊就更受不了啦，隨便找個人少的地兒就行。」我擺了擺手拒絕了鄭明偉提議。
「走吧，咱們找個肥羊、肥牛之類的，高檔點的地方能清靜些。」董強叫了輛出租車，我們一行四人上車走了。
鄭明偉很興奮，一路上說個沒完，林璐璐對我噓寒問暖，問我頭上的傷口能不能做疤，腦袋迷糊用不用再複查一遍。我和董強沉默不語，我知道董強是心情不好，我有些後悔和他們去吃涮羊肉了，車一開我就感到有些噁心，平時我並沒有暈車的毛病，可是今天出租車的每一次顛簸震動都要令我頭上的傷口劇烈地疼痛一次。
車子終於停下了，我無心注意是什麼地方，只管低頭跟著他們走。這飯店裡面環境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放的音樂是盜版的，不是原人原唱。
服務員走過來問我們要點什麼，林璐璐讓我先點，我還是暈，爬在桌上沒理她。
「既然來了就挺著點，別像個娘們似的。」董強不樂意了，我知道那是因為林璐璐對他態度不好，而我又對林璐璐態度不好。
我抬眼看看他，依然沒反應，鄭明偉倒是不客氣「給我來盤蝦，太小的不要啊。」
「你喊什麼？他不是受傷了嗎，有沒有點人性了！」林璐璐又在埋怨董強，我知道那只會使事情更糟。
「給我來瓶白酒。」果然董強越發的不高興了，我知道他又得喝吐。
「要什麼白灑先生。」
「你看著辦吧，要一斤裝的。」
「我可不喝酒，我就吃肉。」鄭明偉真是不識時務。
「誰管你喝不喝，就沒打算讓你喝！」董強說話已經開始不是調了。
「你幹什麼啊，這麼晚了你喝多了可沒人管你，我得照顧李傲傑！」林璐璐更不識時務，或者她根本沒把董強放在眼裡。
「你們今天是怎麼回事啊？我用你管啊，我願意喝，一斤不夠我還要，我死不死跟你沒關係！」董強一擺手先把茶水干了。
「你行，你自己喝吧，走，咱們跟他分開，換一桌吃，省著他一會耍酒瘋，還沒喝呢就不會說人話了。」說著林璐璐伸手過來準備挽我起來。
「我他媽慣的你！你再跟我這麼說話小心點。」董強發作了。
「誰用你慣我了，誰愛搭理你啊……」
「別吵啊，怎麼了這是？出來吃夜宵挺好的事，吵什麼架啊，別生氣了，行了，咱就坐一起吃吧，董強酒量大，他沒事。」我隨便勸了兩句，然後繼續爬在桌子上裝死，我要是起來害怕董強轉移目標衝著我來，別看他脾氣不小，不過我確定他拿林璐璐沒招。
「走，咱們換一桌！」林璐璐再一次過來扶我。
我無力勸架也不想換座位，只能繼續一動不動地爬著。
「啊！他昏過去了！」林璐璐這一喊把服務員都嚇了一跳。
我依舊沒抬頭，嫌他們鬧心，只是抬起一隻手沖林璐璐搖搖，意思是——我沒死！
鍋裡的水開了，肉也上來了，董強也開始喝酒了，他並沒怎麼吃肉，一口接一口喝個沒完，鄭明偉根本就沒喝酒，一口接一口地吃個沒完。
林璐璐不停地給我夾肉、夾菜，我也低頭不停地吃，希望能吃回大出血所損失的營養，我抬眼看看董強他要的那瓶酒已經快進去半瓶了，鄭明偉旁邊的那盤肉已經完全沒有了。
「鄭明偉你也喝點酒吧，少喝點有好處，我給你倒上。」我真怕董強喝多了節外生枝，我只想快點吃完回去睡覺。
「我不喝，人家就沒打算讓我喝。」鄭明偉好像也不高興了，可是在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來，他一直在不停地搜刮火鍋裡的羊肉片。
我還是往鄭明偉的杯裡倒了半杯白酒，董強瞅瞅我沒吱聲，然後我又往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白酒，接著我又往林璐璐的杯子裡倒酒。
「我一口也不喝，你給我還不如直接往地下倒，全給他喝吧！」林璐璐依然不依不饒。
「你怕我喝不了啊李傲傑？拿來給我，我喝。」
「不是不讓你喝，我有個事想問你，怕你喝多了說不明白。」我得想辦法轉移話題。
「還有什麼事我知道你不知道嗎？」董強挺納悶。
「你忘了，今天白天我陪林璐璐看病的時候，你來電話說有關於孫小楠的事要告訴我，什麼事啊？」
「哦，我都忘了，你記性可真好，也沒什麼，孫小楠好像交了個男朋友，也是練田徑的……」
「趙凱，對吧！」我突然想起了白天那小子。
「行啊，消息靈通啊，你怎麼知道的，那小子也是個流氓坯子，他特有錢，看著溫文爾雅，實際一人能打倆，經常跟著那些體育生和外面的人打仗，你不是要追孫小楠嗎，你自己想好。」
「那也算個事啊，他練什麼的？」我故做鎮定。
「百米。」
「跑的快嗎？」
「還行，不到秒！」
「行，等我修理他的時候能派上用場。」我壓了口白酒。
「哈，你就吹吧，認識你二十年了我還不知道你，實話告訴你，你最好注意點，你肯定不是他對手，搶女朋友比暴力比財力你都不行，比魅力也許你還可以，糊弄初戀的小女孩行，不過孫小楠可不是省油的燈，她不吃你那一套！」
董強的話讓我多少有些難堪，不過也越發堅持了我要追孫小楠的決心，這一次我要寧為愛情亡！
「他們怎麼認識的？」我又喝了口白酒。
「學校不是要舉行籃球賽嗎，孫小楠好像挺喜歡籃球，她經常去體育館看男生打球，趙凱球打得好，和她聊了幾次就認識了。」
「你就知道那一個人，成天想著人家，才認識幾天啊，你瞭解她嗎？」林璐璐又聽不下去了。
「什麼了不瞭解的，你就是嫉妒她，你不用不承認。」一提到孫小楠我心裡就窩火。
「好，以後你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行了吧。」林璐璐從表情上看風平浪靜，可我知道她內心一定是波濤洶湧。
「又怎麼了，吵什麼呀？吃啊！」鄭明偉一邊從鍋裡往外撈肉一邊說。
「沒事，吃你的吧。董強，那個叫趙凱的是長春人嗎？」我想進一步瞭解情敵的情況。
「不是，他是北京人，人家可是大城市來的，問那個有什麼用啊，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是外地人你心裡就有底了，他沒法找人揍你，可那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優勢，你也找不來人打他，能打的你就認識我。」
「你能打過他嗎？」我急切地問。
「我操！真來啊，我認識他，雖然不太熟可也不好意思動手啊，不過他要打你我可以幫著勸勸。」
「他是外地人，找人肯定沒你找的多吧？」
「那倒是，他就認識體育系的那幾個人，我全比他熟，我說你還真指上我了，我可不能跟他打，怎麼說也是同學，以後怎麼處啊？」
「放心我不用你參與，你敢肯定我打不過他？我小時候打你跟玩似的。」我不禁回憶起了英勇的童年。
「好漢不提當年勇，你都說起五歲之前的事了，可想而知你現在有多衰！那時候就你壞，會用牙咬，還愛噴吐沫，哪個小孩受的了啊，上學以後就沒看你打過仗。現在上大學了能好點，要是初中、高中時就孫小楠那樣的女生你要敢追得讓人打死，小樣，出點血爬桌子上就不動彈了。」董強露出了輕蔑的表情。
「我以前不打仗是因為沒必要，沒意思，早知道會碰上孫小楠，上初中、高中的時候我也跟你打幾仗，不求在江湖上混出什麼威望，起碼心理素質能好點，我現在基本沒什麼戰鬥能力了，防守都防守不明白，要不然也不會一棒子就讓個小孩給打倒了。」
「你不是說還擊了嗎？一幫人暗算你才把你打倒。」鄭偉明嘴裡嚼著涮羊肉，含含糊糊地問我。
「你繼續吃吧，別管那麼多。」我只好應付鄭明偉。
「這樣吧，我們要真打起來，你裝著拉架，暗地裡幫我，行不？」我看董強的目光充滿了懇求。
「我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孫小楠不適合你，大學女生這麼多你非選她。」
「眾星朗朗，不如孤月獨明！天涯處處有芳草，我偏愛那一隻花！」
「你整這些文言文有什麼用啊？你要真想追她，回去攢點錢，練練二頭肌，省著挨打的時候無力反抗，就你那攢錢速度等你攢到夠和她出去花一回了，她不一定又處幾個對象了。你要信哥們的，我借你二千塊錢，你能還上就慢慢還，還不上就算了，你鼓足勇氣約她出來把錢都給她花沒了，然後跟她來一次實質性的進展接著就分手，你不分她也不一定能跟你，你敢碰她吧？」
「你少他媽放屁，我非讓你看看她能不能跟我！」董強的話語可謂正中下懷，所以我反應激烈，看到我這態度董強也不說話了，繼續喝剩下的那點酒。
我拿起了剛才給自己倒的白酒，本想一飲而進，可惜剛喝了不到一半就辣的咳嗽了起來，看來喝酒和打仗一樣，想一次就練成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昨天還是我勸董強今天就變成他教訓我了，而且彷彿經驗比我老道得多，我第一次明白勸人比聽人勸輕鬆多了。
光！林璐璐一摔碗起身走了。
「你幹什麼去啊？等會一起走吧。」鄭明邊吃邊沖林璐璐的背影大喊，他是這一趟收穫最大的人。
「別管她，要走就讓她走，以為自己是誰啊？」董強的臉紅了，顯然是酒勁上來了。
也不怪林璐璐不高興，自己喜歡的男人和喜歡自己的男人一直在談論另外一個女人，基本上把她忘了，她生氣是正常的。
「鄭明偉你吃完了嗎？這麼晚了讓她一個人回去不好，吃完就一起走吧，董強你出去跟著她。」
「不管她，讓她自己回去吧，再陪我喝點，服務員再來兩瓶啤酒。」董強意猶未盡。
「我知道你不喝吐了不爽，你要想吐回去了再喝，我陪你行不，現在該走了，不然明天你沒法收場，林璐璐本來就不願意理你。」
「我說李傲傑，你把我董強當什麼人了，女人有的是，誰沒誰活不了啊。」
「你還別吹，你現在是酒勁上來了，明天你要還跟林璐璐這態度我算你厲害。這事你還真別試，萬一你要沒她真活不了呢？你瞭解我是什麼人，我也知道你那兩下子，二十年來就沒看你和哪個女生說上過三句話，服務員買單！快走，一會追不上了。」
「走吧，這麼晚了一個女孩自己走不安全，等我再吃最後一口。」鄭明偉也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我往起一站，突然覺得有些腦供血不足，一陣暈眩，還沒等我站穩，只見董強一個箭步超過了鄭明偉，走到吧檯扔下三百塊錢，「剩下的錢你幫我收著李傲傑。」說完自己朝著林璐璐出去的方向衝進了茫茫夜色。
我慢慢的走到吧檯前，拿了服務員找給我的錢，不到二十元，看來這消費挺貴的，鄭明偉一個人大概吃進去二百元。
「我說董強是嘴硬心軟啊，你看剛出來不一會兒就沒影了。」鄭明偉打了個飽嗝。
「他剛才純屬耍酷，弄不好是跑過去給人跪下了，所以才和咱們拉開一段距離，怕咱們看見。」
「不能吧，董強這麼窩囊，看著不像啊。」
「怕老婆能看出來嗎？不過這也不好說，他還沒交過女朋友，我也是猜想的。」
「猜想的？說明你也有類似的經歷或者想法，換成你肯定得給孫小楠跪下。」
「我沒準得爬下……」
「看，前方二百米左右，看到了嗎？是董強和林璐璐吧。」
我順著鄭明偉指的方向看去，路燈下是有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在緩緩移動，沒錯是他們。
「得了，咱們就在後面跟著吧，別上去破壞人家的興致。」鄭明偉很願意偷窺，這點從他下載的黃色視頻錄像當中就能看出來。
「跟一會沒問題，時間長了我可受不了，我這腦袋還有點迷糊。」
「不要緊，我估計他們也走不了多遠，等他們要打車了，咱們倆再衝上去和他們坐一輛車，省著自己花打車錢。」
「我說你也不缺錢啊，要一起走現在就趕上去，你要真不想打擾他們咱倆就單坐一輛車，車錢你拿。」我不是不大方，真沒錢。
「為什麼我拿啊，我說先偷窺一會再衝上去跟他們坐一輛車，你不同意應該你拿。」
「你也太摳了，憑什麼我拿？剛才屬你吃的最多你不拿誰拿。」
「那你也沒少吃啊，要不一人一半，要不就等會衝上去跟他們坐一輛車。」
「你是借我光了，要不是我今天受傷，哪來的這頓涮羊肉啊，再說董強是請我，你也就是客串一下。」
「誰說的，他特意給我打的電話，要不是我剛才勸他倆，早就打起來了，最後幾口都沒吃好。」
「你不說你爸一個月給你二千多塊錢嗎？連個打車錢都沒有？你那錢都攢著等結婚時候買家用電器啊？」
「我爸是給我二千多塊錢，你算算我多大開銷啊？現在吃一頓飯多少錢，買一件上檔次的衣服多少錢，我一個月搭女生身上就得一千五，再和哥們喝兩頓，多少錢？我不跟你說了嗎，我上回跟孫小楠出去給她買了件四百多塊錢的衣服，又吃了頓飯，加上打車，六百多塊錢沒了，那是一天的開銷啊，跟你說實話吧，我都一個禮拜沒好好吃飯了，你沒看我買了一箱方便面嗎？」
「你好意思嗎？一個月給女人搭一千五，給哥們花十多塊錢打車就捨不得了，你也太重色輕友了。」
「你還真說對了，那女人不僅能滿足你的慾望——也就是解決色的問題，沒事的時候又能陪你，也可以起朋友的作用，朋友能用來解決性需要嗎？所以說色能用來頂友，友不能當色，還是色重要！」
「你就是典型的當代墮落青年，你這樣的人多一個不多，死一個也不少，有沒有都無所謂！」
「你就是典型的當代有志青年，你另類啊！你可得好好活著啊，你這樣的人不多了，死一個就少一個啊！」
「我要是還記得小時候練過的功夫，非得跟你過兩招！」我對鄭明偉感到深切的不滿。
「這樣吧，等下個月我爸再給我錢的時候，我第一個請你，剩下的再跟別人花，今天打車錢你拿吧，這個月我真要過不下來了，說起來你也有責任，本來我想追孫小楠，我已經給她花了六百多塊錢了，可你要追她我就讓給你了，後來我又發展了一個音樂系的女生，一個禮拜又搭了八百來塊錢，也沒什麼太大的進展，沒辦法，大學生沒幾個馬子怎麼像話！」
「可悲啊，不過你算好的，起碼給女生花錢，有的還不如你，專花女生錢，我是最慘的，沒錢給女生花，也沒女生給我錢花！」
「其實你外型不錯，就是道行不夠深，咱們學校有錢的女生也不少，我可以給你介紹，記不記得學生會那個何麗娜，她就不錯，那天還問我你什麼時候進學生會呢。」
「我跟你不同，談戀愛可不能胡來，告訴她死心吧，我要是實在閒得沒事，寧可溜狗也不進學生會。」
「你不進算了，有的人想進還進不來呢！快走，董強和林璐璐好像要行動了，董強正衝出租車招手呢。」鄭明偉已經開始往前跑了。
「董強！董強！」我大聲叫喊，希望董強能等我一會，我實在無力奔跑，可是馬路太寬闊，汽車又太多，他根本聽不見，我只好拿出手機給他掛了個電話，這次董強聽到了，他一看是我的號向後看了看就明白了，站在出租車外面等我，我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回去的路上林璐璐坐在前面，四個人中只有鄭明偉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著下禮拜籃球賽的事。到了學校，我和鄭明偉直接回寢室，董強跟在林璐璐後面準備就這麼一直尾隨到她回寢室，如果被不明真相的人看見一定認為董強在伺機搶劫，我覺得董強很可憐，他連和林璐璐並排走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