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北俱蘆洲。
顧惜朝已經五日沒有登陸梵天了。
蚊子一直守在他沒有靈魂的身體旁,將所有窺覷那絕色身體的人斬屍兩半。
當越來越多的人死在他面前,而他也越來越麻木的時候,蚊子知道,自己恐怕要辜負菩提的心願了。
手染鮮血,殺人如麻。那鮮血,那蠕動的血紅屍塊再也激不起他半分的躊躇和憐憫,甚至連眨眼都不會,只需用自己悟出的業火一點,一切都消失無蹤。
自己,已經墮落了吧。
蚊子仰躺在顧惜朝身側,怔怔的看著自己那雙因為長時間練劍而磨出繭子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固執的追逐著顧惜朝身上那飄渺的感覺是對是錯。
從來不敢殺生,也從不去怨恨什麼,但是自己平靜的生活卻在看到顧惜朝醉酒舞劍後,忽而擁有了進入梵天默默看著那個人或笑或癡的衝動。於是賣了機車買了虛擬倉,辭了對別人來說屬於金飯碗的法官工作,專心進入梵天,注視著顧惜朝的一舉一動。
為他的快樂而微笑,為他的傷心而蹙眉。
直到有一天,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找到他,盯著他看了良久,笑著對他伸出了宛若處子的柔嫩手掌,強行將他帶到了東勝神山。
丟給自己一本名為《萬劍訣》的劍譜,菩提留下了不練熟練就不放自己出來的話,逕自離開。
不能出去?那豈不是看不那清曉而孤寂地身影?
蚊子拿起了萬劍訣。不吃不喝瘋了一般修煉。
手心被粗糙地劍柄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又起。直到掌心佈滿厚厚地繭子。青銅劍柄生生被他舞成了血紅色。泛著紅光。
如此執著。如此固執究竟為了什麼?蚊子並不清楚。他只是隱隱覺得如果不努力。就再也看不到那抹白色。還有那雙憂傷而清澈地紫眸。
一遍又一遍……
菩提來了。在邊上默默看著他舞了一遍。離開。
「劍不是死物。」
劍不是死物?難道劍會是活的嗎?會因為自己對那個人的想念而和自己一起努力嗎?
蚊子不懂。
於是蚊子盤膝靜坐在東勝神山山澗,任憑水流風吹雨打,三個月後仰天長嘯。舉起那把青銅劍,抬頭舉足間劍光閃動,彷彿萬劍齊發,劍影重重。
錚得一聲過後,青銅劍忽而幻化為泛著血色紅光的細長飛劍,漂浮在蚊子身前,輕輕爭鳴。
是在興奮嗎?是在激動嗎?
終於,可以去看那個人了……
「此劍殺性太重,不可輕易出鞘。就名逐天吧。」那日,菩提出現,將他帶回東勝神教。給了他一套衣服。
白底,藍紫色紋路相交,勾勒出一片藍天白雲自然地氣勢,僅僅看著就讓蚊子因為不滿菩提的作為而積攢的一身煞氣消失無蹤。
拿到手上,蚊子看著暗金色的神器兩字,呆愣。
「我有一徒弟,現在代他收你為徒。」
蚊子不知菩提的徒弟是誰(其實大家都知道是誰是哈),但是從此,他就被當作東勝神教未來掌教培養。
日昇日落。他仍舊不被允許出山,但是長久在東勝神山上修煉,他平靜了很多,面上不悲不喜,心裡卻把對那純粹而美好的身影埋得更深,更深。
深到,他並不知曉那名為心底地部分,被輕輕觸動了。
「蘭盈,舞劍不是舞蹈。要有氣勢。墨綏,劍不是死物。」指點著收下的徒弟,蚊子的聲音不悲不喜,平淡的彷彿白開水一般,但那時刻蘊著某種深情嚮往的眸子,卻被那叫做蘭盈的姑娘看到,並為之深深震撼。
於是,她追,他躲。
直到有一天。菩提再度出現。提著一墨色劍匣,裡面是六柄功能各異。性格各異的飛劍,加上他本身佩的那把不允許出鞘的逐天,一共七把。
「下山,了結你地塵緣去吧。」
窗外忽然發出的詭異聲響引起了蚊子的注意,他立刻停下回憶,掀窗跳了出去。
「嘿嘿,還以為是什麼厲害地人,這麼輕易就被調虎離山了。」在門口出現的男人嘎嘎笑了兩聲,向床鋪上那絕色身影走去,「嘿嘿,這回老子可是嘗了鮮了。」
走了沒有兩步,男人忽然覺得氣氛怪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下體,雙目圓瞪,僵硬的回頭。
三步遠的地方,自己腰部一下的身體仍舊停留在那裡,絲毫未動。
蚊子提著逐天冷冷的望著男人,閉上眼,一團蓮花業火將那兩半身體灼燒成灰燼。
將血紅色的逐天放回劍匣,重新換回那把冰藍色的普通飛劍,蚊子坐到顧惜朝地床邊,輕輕摸著那粉紅的唇瓣。
「顧,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呢?」
花謝花開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古今多少事,孽緣總因情。
顧惜朝,你究竟是這世界最後一瓣純淨無垢的蓮華(非錯字),還是,猶如妲己一般,出現便能引起戰亂跌宕英雄末路的,妖孽?
就算是妖孽,
隱去身形看著蚊子撫摸著顧惜朝的唇瓣,殘夜竟然感到心裡一陣酸澀。
驚訝的捂著自己的胸口,殘夜點昏了蚊子,走上前去,學著蚊子,笨拙的碰觸到了那片粉嫩。
涼涼的,軟軟地,滑滑的。
鬼使神差的,殘夜悄悄彎下了身子,湊到那帶著淡淡桂花香氣的唇邊,咬了下去。
此時此刻,北俱蘆洲那每每充斥血腥的空氣,也忽然迤邐起來,帶著些許曖昧的氛圍,隨著窗邊那粉紅色的窗簾,飄蕩。
「顧,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很多事情,雖然你有知道的權力,但是,我卻不願那個如不羈的風般灑脫清曉,淡雅雋然地顧惜朝改變。就算之後你會恨我,怨我,甚至因此而與我敵對,我都不在乎。我只是,在用我所認為地方式保護你。即便是錯的,我也堅持,守護你心底地那份純粹。」
不要墮落啊,我的天使。
殘夜抬起了身子,看了看因為自己的貪婪而讓顧惜朝粉紅的唇瓣變得紅腫,輕輕笑了一笑,沒有讓它恢復原狀,再次點了一下蚊子,轉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