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野營拉練是咱們軍事訓練當中的一個重要科目,是指軍隊離開營區採取捨營或露營的方式進行的訓練。是訓練與戰備相結合、全面鍛煉部隊的好方法,它能有效地提高各級指戰員、指揮機關的組織指揮能力和士兵的戰鬥技能,培養鍛煉部隊的戰鬥作風和戰鬥意志及野戰生存能力。它是借助野營拉練這一形式讓戰士們走出軍營,通過行軍、野營、戰術演練等內容,提高戰士們在各種複雜的條件下,快速集合,快速運動,鍛煉其吃、打、走、住、藏的本領及野外生存能力……」
在清晨第一縷銳利的陽光的照射之下,五連全體集合列隊在連部操場之上,連長杜山正在進行野營拉練的戰前動員,今天的早操時間罕見的沒有搞體能,連長杜山給大家轉達了師黨委的組織部隊進行野營拉練的決定,我彪哄哄的站在隊列裡,心中卻轉念無數,是的,杜老闆,你就接著侃吧,總而言之呆會我就自己先去讓咱們七班做好準備,準備工作做好了,我管你他媽的的什麼時候拉部隊出去!他媽的,您就接著放煙霧彈吧,說什麼今天做好準備,明天一大早出發,*,擺明了今天晚上要搞突然襲擊啊——還好老子手氣好,搭了一把手,認識了海哥哥,好人有好報,人品好,才是真的好啊!
不知道為什麼,我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這樣不對,平時自己在七班的兵面前老是成天叫嚷著以練為戰的口號,怎麼今天就這麼窩囊了呢?這樣能帶出一些好兵嗎?我,這樣做,又是一個好兵嗎?人品,嗯,人品好,狗娘養的戰爭連他媽的人性都沒有,還跟你說**人品!
接下來的想法讓我驚出一身冷汗,是的,如果真的發生了戰爭,任何突發情況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戰爭是不是會等著你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才會爆發的嗎?
陽光逐漸溫暖,我卻如墜冰窖。
「……同志們,這一次野營拉練根據師黨委的部署,我們這次野營拉練的課題多,除了主要課題之外,還有快速動員、緊急疏散、反空襲指揮、信息化戰場環境綜合保障、非戰爭行動等等非使命課題演練——課題多,任務重,時間緊,困難大,行程遠,這是擺在我們面前必須攻克的堡壘,這次拉出去,不僅是要檢驗各級指揮員情況處理、指揮技能和部隊處置突發情況的應變能力,更要檢驗的就是你們——尤其是新戰士!所以,我希望新戰士們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發揚革命的大無畏精神,把這次行動當成是對自己的一個檢驗……」
連長杜山的眼睛在耀眼的陽光的照射之下越睜越大,語氣逐漸激昂起來:「……1970年11月24日,毛澤東發出指示:『野營訓練是一種好方法。如不這樣訓練,就會變成老爺兵。』同志們,我們是不是老爺兵?」
五連全體都有,齊聲吼:「不是!」
「我們是什麼軍隊?」
「中國人民解放軍!」
「我們是什麼部隊?」
「塔山英雄部隊!」
「我們是什麼團?」
「白台山英雄團!」
「我們是什麼連?」
「英勇善戰連!!!」
杜山的影子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如同一指利劍,準確的指向著站在隊列前排的我,他用力的吼道:「我們是什麼兵?」
我用盡所有力氣,大聲吼道:「步兵!!!」
……
在《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的這首斬釘截鐵的無限忠誠的軍歌聲當中,是的,我決定了,儘管海哥哥暗示了我今天晚上會搞一次突然襲擊,但是我決定了,一切從實戰出發,從難從嚴礪練七班,當然,更重要的是,礪練我自己。
各班各自帶開之後,我和方大山馬上組織七班在障礙場上的高牆底下圍坐成一圈,召開了班務會——如你所知,地方是我選的,那地兒太陽曬不到,地面不燙屁股。
方大山是班長,我是班副,所以昨天晚上連務會他出席了而我沒有出席,這說明半個級別都很重要,半個級別都是差別,不過,當方大山掏出他的學習本對著會議記錄來了一次枯燥的,刻板的,單調的,充滿著官樣文章習氣的無差別複述野營拉練部署時,七班的新兵蛋子都覺得索然無味,方大山敏感的察覺了這一點,於是先用眼神,然後直接把我叫了一聲,說:好了,大家聽額對著本子念會議記錄挺無聊的,乾脆讓班副給你們說說野營拉練的注意事項吧。
「呵呵,大家都放鬆點吧,得,我抽根煙,嗯,有些同志,不要借這個機會抽我的二手煙啊!」我一邊笑著一邊順手把一支夾在左肩的肩章裡面的煙抽了出來,摸出打火機,說道:「談不上什麼注意事項,就說說心得體會好了,主要就是多吃了一年的大米飯,想當年我跟你們一樣,還是個新兵蛋子的時候,也還不是一樣迷迷瞪瞪的啊!」
我把打火機打燃,點上煙,瞅了瞅一臉無奈的方大山,笑了,別過臉去,對著七班的新兵蛋子們說道:「嘿,放鬆點,大家隨便聊,隨便問。」
「那,班副,這個拉練我聽說是不是就是走路啊?」江飆首先朝我發問道,身體下意識的朝我前傾,鼻孔無意識的擴大,他媽的,敢情這鳥兵這段時間煙癮熬得難受。
助人乃快樂之本,我朝江飆噴了一口煙,笑著說道:「嗯,是走路,還他媽的背好多東西,對了,大山,咱們這不是新發了背囊嗎?怎麼沒通知我們去儲藏室領背囊呢?」
「沒有!」方大山沉吟了一下,說道:「額估計啊,這還是得讓咱們打起背包來一動!」
「那就慘囉!」我順手彈了下煙灰,指著咱們班裡體能最差的小胖子張子君說道:「小胖子,你洗(死)了!」
小胖子張子君頓時緊張起來了,忙不迭的問道:「啊,班副,很要命嗎?」
我點了點頭,環顧眾新兵,說道:「嗯,這拉練的打背包就可不像咱們平常打背包啊,我先跟你們明確一下啊,這拉練的背包裡面要有些什麼東西呢,你們的戰備包一個,裡面無非就是一套夏常服啊一套迷彩服啊一套作訓服外加針線包和肩章帽徽領花,這個戰備包就打在你們的被子裡面,當然,別忘記了你們的蚊帳啊,這個很重要啊蚊帳,指不定野營的時候就派上大用場了,有道是廣西十八怪,這第一怪就是蚊子大如菜呢,然後呢就是打背包了,三橫四縱,完了再插上一雙鞋,再綁上雨傘……」
「報告!班副啊,這個樣子的背包我們不是打過幾次嗎?」福建兵汪碩一臉的困惑,舉手示意發言道。
「功夫……」剛吐了兩個字,我就立馬截住了自己的嘴,我操,最近七班有一個不好的風氣,還他媽的蔚然成風,那就是相互取外號,首先是小胖子趙子君,這小胖子小胖子都他媽的都叫順了嘴,都改不了口,結果小胖子忿忿不平,給七班每個新兵都取了個外號,汪碩叫做功夫茶,江飆叫做土匪,許小龍因為訓練比較猛故而被叫做猛龍,山東兵李大顯則因其個頭高大被稱之為李大個,湖北兵劉浪因為老是在訓練中被捉住小辮子就被叫做衰哥,張曦則被稱之為稀哥,小胖子還特別說明,不是晨曦的曦,而是稀拉兵的稀——這一來二去,連我和方大山都叫順口了,弄得那天排長孔力還狠狠的屌了我和大山兩句。
「嗨,他媽的,又叫外號了,呵呵!」
大夥兒頓時會心的笑了起來,方大山也跟著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擺了擺手,說道:「管他媽的,反正連長排長都不在,咱們七班就這樣叫還舒服些,功夫茶啊,我跟你說啊,這可就不一樣,拉練的時候,背包上面還應該加上兩樣東西!」
「啊?是什麼?」功夫茶汪碩迫不及待的發問。
「都是兩個重傢伙!」抽了口煙,我接著說道:「嗯,一個呢就是米袋,另外一個呢就是柴火了,我操啊,當年我和你們班長還是新兵蛋子的時候,大山你還記得不?呵呵,我們一人發了一條米袋,這米袋啊也就是一長條的布口袋,一個一個的去炊事班把米給灌上,那會咱們不懂事,生怕拉練的時候餓肚子,一個一個把米袋灌得滿滿的,那柴火呢也是,一人在炊事班後面捆了一大捆,還沒顧得上用刀把那些枝枝丫丫的修整一下,就直接給放背包上去了……」
「你們的班副啊,呵呵!」方大山突然指著我笑了起來,全然不顧我要殺死他的目光,毅然決然的說道:「你們班副後來上路的時候,走了不到20公里的樣子,就不管不顧了,休息的時候偷偷的把米倒掉,把柴火扔掉,還把水壺裡面的水都倒掉了,結果後來野營的時候,就他沒飯吃……哈哈,連長發話,減少負重就得付出代價,你們的帥克班副啊,真實牛逼哄哄啊,居然餓著肚子走完了100公里的拉練行程啊,回來之後他的眼睛都綠熒熒地,跟狼似的,一口氣吃了十二個饅頭……」
我日,一個比一個笑的燦爛,比日都笑得燦爛。
鬱悶,原來他媽的方大山要我說一下注意事項是早有預謀要揭我老底的啊,貌似忠厚,貌似忠厚啊,我腹誹道,臉上卻仍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說道:「嗯嗯,你們班長說得沒錯,同志們啊,班副我可是現身說法啊,希望你們能夠從班副我的親身經歷當中吸取教訓,深刻的教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以史為鑒,以我為鑒啊!」
眾兵皆露出欽佩眼神,當然,只是欽佩我的厚臉皮而已,並非我這種不自覺,不主動的現身說法的教育方式。
「班副,拉練是不是很累?背著那麼多東西俺們歇不歇會喘喘氣的啊?」山東大個李大顯若有所思的問道:「負重俺倒是不楚,可俺要歇會,俺娘說,力氣是用不完地,俺在家幹活干累了,歇一氣就又有力氣了!」
「嗯,基本上不是很累,而是非常累,你想想啊,背那麼大一個背包,還得拿上81-1,武裝帶,手榴彈都要插滿,兩個裝滿了的彈夾,屁股上掉一沉甸甸的水壺,對了大個,你還得背上火箭筒——」我用同情的眼光看了山東大個李大顯一眼,繼續說道:「非常的累啊,尤其是那背包帶子你們要調整好,走不了多遠,背包帶會捲起來,跟一條繩子一樣,死死的勒住你的兩個手,不一會兒你們的兩條手臂就會因為血液流動不暢,然後發雞爪瘋……」
伸出手來,我快速的顫抖了幾下,說道:「雞爪瘋是我們的家鄉話,就是說不由自主的抖個不停,到時候你們會感覺到的!不過呢——」頓了一頓,我笑著看了看方大山,決心也揭他的老底,毫不容情的說道:「休息是肯定有的,有大休息,有小休息,時間各有長短,啊,這個啊,你們的班長方大山同志對休息很有體會的噢,跟大家透露一下,你們的班長啊在拉練的小休息階段,連背包都沒放下肩就直接睡著了,立馬就打起了豬婆鼾!」
湘西土匪江飆急忙插言解釋道:「呵呵,班副說的豬婆鼾我們那裡也說,家鄉話來的,意思就是說像頭母豬那樣打鼾!」
朝土匪江飆伸出拇指讚了一下,笑吟吟的轉過頭看著臉開始有些發紅的方大山,我毫不留情的繼續說道:「呵呵,你們的班長方大山同志那可叫做一個彪哄哄啊,被大伙拉起來繼續走的時候,你們知道方大班長幹出了一件什麼樣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嗎?」
「不知道!」眾新兵蛋子異口同聲的答道,無比期盼的等著我的答案。
「方大山同志一邊走路,一邊打豬婆鼾!」我揮臂將手中煙頭扔出老遠,笑著說道:「方大山同志居然在拉練的時候邊走邊睡,真的睡著鳥!」
眾新兵蛋子皆是竊笑不已,狗日的,我總算看出來了,我和方大山兩個老兵互揭老底,這幫新兵蛋子可爽了,完了,班長班副的權威形象可是大打折扣了,班長班副也從此走下神壇了,我苦笑著看著這幫沒心沒肺的小王八蛋們,只能朝好處想,嗯,咱們七班越發有凝聚力了,戰友之間的感情也愈加濃厚了……
方大山可沒我這麼豁達,紅著臉站起來說道:「額,額去買痱子粉去了,帥克,你帶回吧!」
我沖方大山同志慌不擇路直接就飛過障礙場上深坑的背影高喊道:「嘿,大山,看路啊,別又睡著了!」
眾新兵蛋子又是一陣狂笑,看得出來,他們很爽。
衰哥劉浪突然不笑了,迷惑不解的問我道:「班副,班副,班長沒事去買什麼痱子粉啊?這天氣還不至於長痱子吧!」
我笑了,故作神秘的說道:「嗯,痱子粉大有妙用啊!」
稀哥張曦立馬以其高智商的頭腦做出了判斷:「班副,我知道了,班長去買痱子粉肯定是在拉練的時候用!」
「回答正確,加一百分!」我朝稀哥張曦豎起大拇指,看了看七班的新兵,我笑著問道:「那麼同志們知道為什麼拉練要準備痱子粉啊?還有,哪位同志能夠告訴,這痱子粉到底搽哪兒啊?」
「報告班副,天氣熱,拉練又背一大背包,所以要搽痱子粉!」
「俺沒用過那玩意,那是小屁孩們用的,俺估計是搽在背上地,不透氣唄!」
「我覺得系搽在脖子的啊,同埋,嗯,咯吱窩!防止狐臭的!」
……
我不停的搖頭,不停的諱莫若深的微笑道:「回答錯誤,扣一百分,回答又錯誤,你也扣一百分!」
終於忍不住了,我提示道:「同志們啊,你們想一想啊,這個長途的拉練啊,人身上最吃虧的地方是哪兒啊?」
「班副,當然是腳底板啊!」
「腿,大腿小腿!」
「啊,班副,不會這痱子粉搽在腳底板上吧?」
……
「錯了!」我惋惜的看著眾人,笑著說道:「算了,還是宣佈正確答案吧,這在長途的拉練當中,人身上最吃虧的地方呢,其實就是鳥窩那裡了!」
眾新兵皆目瞪口呆。
「嗯,就這裡,低俗點呢就叫鳥窩,文明點呢就叫襠部,專業點呢,這兒就叫做腹股溝!」我大大咧咧的站起來,叉開雙腿比劃著,說道:「咱們部隊呢歷來是文明之師威武之師,所以在軍隊當中,我們都很文明的說,這拉練的帶來的這樣一個痛苦的折磨,叫做磨襠!」
「啊!」眾新兵皆錯愕驚歎。
「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在不停的負重行走中,兩條腿逐漸機械,然後呢,這襠部的皮膚那可叫做一個嬌嫩啊,試問,誰個他媽的兵王能把那裡都練成一個鐵褲襠呢?沒有!所以啊,這一走,左右左,一二一,這大腿就不停的磨蹭著,過不了多久,這皮就磨破了,就會出血,血就會粘住內褲,一走一撕裂,那種痛苦啊,不是語言能形容的啊!」我無比沉痛的說道:「同志們啊,你們可得要小心啊,要是鳥蛋大的話,甚至有可能把鳥蛋的皮都磨破啊,這樣的後果很恐怖啊,鳥蛋都他媽的要從褲腳裡面滾出來啊!」
「啊!!!」眾新兵頓時全體呆如木雞。
看到造成了這種效果,我十分滿意,於是循循善誘道:「所以呢,同志們,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去買痱子粉的原因了,拉練之前全他媽的都給我把襠用痱子粉好好搽一搽,最好是連整隻鳥都給我搽成白色!」頓了一頓,我語重心長的給七班的新兵蛋子們上憶苦思甜課:「同志們啊,想當年,咱們還沒有這痱子粉可以用啊,都他媽的用的滑石粉啊,要珍惜啊……」
「班副……」
我放眼看去,原來是猛龍許小龍打斷了我的話,許小龍有些出神的,彷彿在自言自語的說道:「班副啊,這些東西怎麼步兵操典啊訓練大綱啊上面都沒有呢?」
我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笑了,我知道我也想明白了。
我笑著說道:「嗯,這就是所謂的傳幫帶吧,我想,普通老百姓們可能壓根都沒有經歷過這樣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卻實實在在的發生過的事情,只有咱們軍人才親身經歷過,體驗過,所以,這樣的經歷,這樣的體驗就被一代一代的軍人傳承了下來,這個磨襠呢,說繼承了優良傳統可能沾不上邊,但是,這就是一種訓練經驗,或許,有一天戰爭爆發了,這樣的經驗又會從上一代的老兵那裡繼承過來,就像今天這樣我傳授這樣的東西給你們一樣,又或許,你們又會去傳授給下一茬兵……」
我突然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失聲喊道:「我操,這玩意就叫——軍魂!」
我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手不發雞爪瘋,定定的看著不可知的蒼穹,良久我才回過頭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七班的每一個新兵蛋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軍,魂,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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