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靖國侯不敢相信,在場的所有人皆被怔住!
只見她勾唇牽出一個極美的笑容,雙手捧著碗,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仰將被稱為具有斷魂劇毒的小半碗藥盡數飲下,勝雪的衣袖隨著她優美的動作一起一落間,完美至極。
苦澀的味道充滿了她的口腔,順著她的喉間直下,進入腹中,她清楚的感覺到腹中的蠕動,似在吸取著什麼。父親縱然令她很恨,但她仍然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被人而無動於衷,更何況,她不出面,哥哥也不會坐視不理,一旦御醫查驗遺體,那麼多年來的慢性毒藥致使她纏綿病榻的事實,定會大白於天下,到時,只怕她想救也救不了,謀害公主的大罪,也許還會連累到最疼愛她的哥哥。
「凝兒……」南宮傲大駭,怎麼也料不到她竟然會突然以身試藥,頓時目現驚恐,面色大變。
「如陌……」冷意瀟如仙之容大驚失色,這便是她讓他安心的法子嗎?
所謂關心則亂,兩個絕頂聰明的男子,在這一刻皆失了平常的判斷,他們忘了,以如陌的聰慧,又怎會不知那碗藥必然是有毒的,她既敢飲,那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確定自己不會中毒。
兩道驚慌的聲音響起,兩道頎長的身影不約而同的向她掠去,欲搶她手中的碗,她身形微微一動,轉眼已退到門口,定下身子時,那握在左手中的碗,已是空空如也,令人倒吸一口氣。她暗自凝聚真氣,那碗便如之前的那只白鴿一般,化作了灰,飄揚於空。
「凝兒你……」
「我無事。」如陌嫣然一笑道:「如陌說過了,這藥根本無毒。眾人皆知,我與靖國侯非親非故,且方才生過爭執,如此並非想要幫助誰,我只是不喜歡自己的能力被人質疑,僅此而已。」
南宮傲與冷意瀟見她一副悠閒淡然的模樣,似完全沒把斷魂之毒放在眼中,方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以他的性情,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定是有辦法能克制那種毒吧,想到此,二人對望一眼,皆自嘲一笑,沒想到如他們這般鎮定自若之人,也會有這等驚慌失措的一刻。
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向陵王及他身邊的那名男子。
陵王面色鐵青,凌厲的目光直射向那名男子,見那名男子牽了牽唇角,面上卻不著一絲的笑意,沙啞的聲音笑道:「如陌小姐果然高明,連最後的證據那只碗也給毀了。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麼,因為,這世上有一種人——百毒不侵。現在,想要證明長公主是否中毒而亡,只能查驗遺體。」
陵王連忙對南宮傲道:「王上,臣請求,派御醫查驗長公主遺體。」
如陌眸光遽厲,這世上知她百毒不侵之人,少之又少。看來這名男子她不只見過,應當還很熟悉。當下便笑道:「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閣下……身份特殊見不得人?」
那名男子目中精光一閃,迅斂去。如陌身形一動,轉眼間已到了那男子面前,芊芊玉手朝著男子的面部抓去。那男子似是早有防備,舉手相擋,與她一擊之後,借力閃身,便佔到了陵王的的身後,似不願與她正面動手,以防洩漏他的武功來歷。
如陌雙眼瞇起,想不到陵王身邊竟有這等絕頂高手,雖然她只用了一成功力,但那名男子明顯也擋得輕巧,身法相當之快,出乎她的意料。這名男子,究竟是何來路?
陵王慌忙起身,含怒道:「如陌小姐想幹什麼?這光天化日之下,當著王上與眾臣的面,想要殺人滅口不成?」
如陌冷笑道:「此人身份詭秘,武功高強,如陌倒想問問陵王,不論進宮還是來此,您身邊都帶著這麼高高手,意欲何為?」
陵王面色陰沉,冷聲道:「最近京都城不太平,本王也不果是收個武功高點的侍衛,隨身保護本王的安全,有何不妥》倒是你,還沒被封為王后呢,已經如此囂張,雖說君臣有別,但怎麼說本王也是長輩,就連王上也得叫本王一聲王叔,而你,一個出生低微的卑賤女子,竟一再的對本王出言挑釁!原本本王對於你為後並無意見,可這麼一看,你不僅是出身低賤,不懂禮義廉恥,還目無尊長,這樣的女子如何配為我封國一國之母!」
如陌斜睨著他,目帶不屑,似毫不將他的惡語放在心上,反而輕笑道:「配與不配,可不是陵王說了算的,除非他日,陵王起兵,取王上而代之,那時,陵王再來說如陌配與不配罷。」
眾人大駭,震驚的望著她,這女子當真是驚世駭俗,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在王上面前竟然還能說得如此輕鬆自然,不禁暗中替她捏了一把汗,齊齊看向一旁不動聲色的王上,大氣也不敢出。
陵王心底一震,目光閃爍,連忙看了眼南宮傲,見他面無表情,似根本沒聽見似的,便佯裝咳了兩聲,方斥道:「本王向來忠心耿耿,可鑒日月。你這妖女,休得在此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如陌道:「妖女?呵,這稱呼不錯。不過……」她勾唇一笑,極盡妖嬈,帶著一絲詭異魅惑的氣息,在陵王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別人不知,如陌可是清楚得很,你那義女眉妃的身份……」
她突然住了口,笑看陵王神色驚變,望著她的目光殺意聚盛,而她卻面色波瀾不驚,彷彿她只是與他說了個玩笑一般。
一旁的靖國侯,心中疑惑不已,看她對於陵王的惡語似並不放在眼中,可以說是毫不在意,可之前在王宮時,她為何會異常激動,似乎他說她出身低賤觸犯了神明般,那般驚痛,那般難以忍受。甚至不自覺傷了自己而不自知。
陵王身後的那名男子抬起手,不經意的碰了下陵王,那陵王立刻回了神,忙斂了殺意,想起這次的主要目的,便又對南宮傲道:「臣請王上,指派御醫前來查驗遺體,還長公主一個公道,以慰長公主在天之靈。」
眾人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怎麼這話題突然又轉回到長公主身上了?
南宮傲邪魅的面容遽然變冷,目光凌厲,成桌的聲音不怒自威,道:「王叔還沒鬧夠嗎?長公主人已不在,身為她的親人,冒犯遺體,驚擾亡靈,令她無法得到安息,王叔於心何忍?還是真如凝兒所說,王叔執意如此確是別有他意?」
陵王一陣心驚,竟不敢再看南宮傲的眼睛,連忙低眸道:「臣不敢。」
南宮傲冷冷一笑,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往後,誰也不准再提,都散了吧。」
陵王還想說什麼,卻見南宮傲看他的目光更加的冷厲,只得住了口,不甘的行禮離去。走出靈堂時,他明確的感受到身後不只一道歷光,如刀子般似要將他穿透。禁不住身子一抖,快步離去。
眾人也都快散去,靈堂中只剩下靖國侯、南宮傲、冷意瀟與如陌四人。
南宮傲臉色恢復如常,對如陌笑道:「凝兒,你方才附在陵王耳邊說什麼了,竟令他神色大變,說出來,讓孤也聽聽。」
如陌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什麼。」
南宮傲一愣,他就這麼乾脆的拒絕,一點情面也不留。不由得無奈的歎口氣,對靖國侯道:「靖國侯,你可是欠了凝兒一個天大的人情,準備怎麼還啊?」
靖國侯微微一怔,帶著滄桑的俊美面容有些微的不自然,道:「臣非常感謝如陌校級幫助微臣洗冤之情。」
南宮傲望著他笑了笑,那笑容帶著一絲冰冷,似是隱有他意,轉身走了兩步,方緩緩道:「不只是洗冤這麼簡單吧?長公主在出嫁前,身子可一直好得很。靖國侯是聰明人,有些話,孤認為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靖國侯一驚,明白他的意思,他定是想讓他支持立如陌為後,但是他不能,即使拋去身份不論,但就因她令王上與辰王反目,也絕非封國之福。想了想,道:「臣感激如陌小姐的救命之恩……」
如陌冷冷打斷道:「你不需要感謝我,我說過,我並不是幫你,我只是不喜歡自己的能力被質疑。」
靖國侯面色微變,他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開口向她道謝,她竟然如此乾脆的不買他的賬,頓時,心中有些窩火,卻又無法作,冷峻的面容不由的微微漲紅。
冷意瀟如仙的面容帶著擔憂的神色,問道:「如陌,你真的無事嗎?那藥……」
如陌笑道:「那藥中確實含有斷魂之毒。」
冷意瀟不自覺的握住她的手,忙問道:「那你……」
如陌回握住他的手,修長的手指,溫熱的掌心,如女子般光滑的肌膚,一如十年前的觸感,令她的心變得異常的柔軟。笑道:「意瀟放心,我無事,那點毒還奈何不了我。你記得那日千色園受傷的事麼,碎心之毒,無藥可解,可我不是還好好的嗎?方纔那名那子說,這世間有一種人——百毒不侵,我便是他說的那種人。」說罷微微一笑,帶著一絲狡黠。
她的笑容令靖國侯心中一動,說不清的熟悉感蔓延在心間,見意瀟對她如此緊張,心中頓覺不安,這麼多年,他識人無數,卻看不透眼前這名年輕的美麗女子。她武功高強,百毒不侵,氣質高雅脫俗,容貌傾國傾城,只可惜出身低賤,又與辰王有過瓜葛,否則,封她為後也不是不可。想起之前與他針鋒相對,方才卻又以身試藥,為他脫罪,雖然她說百毒不侵,但僅憑他極力反對立她為後這一點,她就應該落井下石,盼他出事才對,為何反而要助他脫罪?甚至不願承認是在幫他,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沒事就好。」南宮傲看著他們相握的手,臉色微沉,不悅卻柔聲道:「凝兒,往後不可再這麼胡來。」
如陌知他是真的擔心,便真心的衝他微微一笑。
冷意瀟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想到她即將被封為後,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他認為如陌這樣的女子不屬於王宮這般陰暗的地方,她應該是自由的,沒有任何羈絆,不應處於是非中央。為人所道。」如陌,你……真的想做王后嗎?那是你的理想嗎?」
是嗎?那是她想要的嗎?她忽然有些迷茫。
冷意瀟見她茫然的目光望向遠處,又道:「若不是,那麼,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的願望?她竟不知道,自己的願望,從何時起,她丟失了自己?
曾經的願望,一家人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曾經的願望,得一個兩心相印愛他如生命的夫君,一生不離不棄,做一對神仙眷侶。
曾經的願望,解了生死蠱,與那個在她最為絕望之時給了她溫暖和希望的男子相互溫暖,永生相依。
然而,那些都已經成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所以,在她短暫的
c生命裡,她不想再有願望,因為願望,永遠只是美好的幻想,一旦破碎,便會跌入地獄的深淵。
她清淺的嗓音有些飄渺道:「我,沒有願望。」
冷意瀟一怔,深深地望著她道:「那就和我一起走遍天涯,撫琴弄曲,看盡天下風景,可好?」
走遍天涯,撫琴弄曲,看盡天下風景!和她的哥哥一起,那是多美的情景,可是……
南宮傲見如陌面露嚮往的神色,頓時,心中一震,她竟然動搖了!面色一沉,冷聲道:「意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竟然當著孤的面,引誘孤未來的王后與你一起私奔!拋去孤的身份不說,但就孤一直當你是朋友和兄弟,你又怎能如此作為?」
冷意瀟淡然的面色微微一變,他只顧著她了,沒有考慮到傲的感受,是啊,傲是他的朋友,也是兄弟,他的如此作為,卻是不應該,但他,希望她不要活得那麼累。望著南宮傲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絲歉意,道:「傲,她不屬於王宮。」
南宮傲冷冷道:「就像她說陵王的,配不配為後是孤說了算,而屬不屬於王宮,是她說了算。凝兒,是你說要做我的王后,如今我為了你,不惜與曄決裂,又與滿朝文武對立,甚至與天下作對,拿江山做賭注,在這個時候,你會棄孤而去嗎?你當真鐵石心腸,想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目光沉痛,邪美的面容帶著對她的期盼,令她心中微痛。她竟然心動了,對於哥哥的描述,她生出了一絲嚮往,可她忘了,她早已失去了幸福快樂的資格。她答應過不會離開南宮傲,他為了成全她的報復,做到了如此地步,她又怎能棄他而去。況且,若她放不下對微瀾沁貞的歉疚,放不下心中的執拗,那麼,天下風景在她的眼中也會是一片灰白的景象。而哥哥應當有屬於他自己的幸福,不應該將注意力和感情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望著南宮傲的愈黯淡的眸子,她淺淺一笑道:「傲,你放心,我會履行承諾。」
南宮傲似是鬆了一口氣,見冷意瀟目光中一閃而逝的失落,卻也高興不起來。
冷意瀟道:「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帶你去府中四處走走吧。」
如陌點頭笑道:「好。我要去你的意瀟閣。」
冷意瀟一愣,微微詫異道:「你怎知我住的地方叫意瀟閣?」
如陌一怔,眸光一閃,笑道:「因為你叫意瀟,所以你住的地方就是意瀟閣。」
如此簡單的解釋,看似極其合理,然而,背後的原因,又有幾人能猜透?
南宮傲看著兩個如仙的身影旁若無人般自然的牽著手,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們之間總是那樣親近而自然,自然到令他無法去嫉妒,卻又忍不住會羨慕。轉頭見靖國侯緊皺的眉頭,面上有擔憂和不解的神色,便道:「靖國侯也陪孤去瞧瞧吧,孤還未去過意瀟閣呢。」說罷便率先走了出去,靖國侯跟上。
出了靈堂,穿過一個迴廊,往後院行去。路邊的一草一木,都是一段回憶。在那棵參天的古樹上,她曾經為就一隻受傷的鳥兒,從上面摔下來昏迷了一天一夜,害哥哥被父親責罰跪了三日,只因為哥哥當時不在她身邊。
「意瀟閣「三字映入眼簾時,如陌的心驀地一緊,那帶著飄逸隨性之風卻顯得稚氣的三個大字,是那樣的醒目,觸動她的心,喚醒她塵封的久遠記憶。
「哥哥,你快看,這意瀟閣三個字可像是哥哥寫得?嫣兒花了好多心思呢,是送給哥哥的生辰禮物,哥哥喜歡不喜歡?」七歲的她為了模仿哥哥的字跡,用了年的時間,每日練習。
哥哥寵溺的揉著她的,溫柔的笑道:「嗯,很像,嫣兒的禮物哥哥最喜歡了,哥哥把它做成牌匾掛在門口好不好?」
她開心的笑起來,目光晶亮晶亮的。」好啊,那要一直掛著,等嫣兒以後寫了比這更漂亮的字才許換下來。」
「好!哥哥都依你。」
……
冷意瀟見她停住腳步,面上佈滿懷念與憂傷的神色,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如陌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平了平心緒,淺笑道:「牌匾該換了,這三個字帶著未脫的稚氣,配不上你。」
冷意瀟望著那個已經有些舊的牌匾,目光中充滿了懷念,輕輕搖頭道:「對我來說,這三個字是世間最美好的字,它代表著一個妹妹對他的哥哥的全部感情,是我最為珍惜的物品之一,我永遠也不會換下它。」
他如仙般的面容充滿了哀傷,如陌別開臉,目光正對之處,是緊挨著的意瀟閣的一個敞開的園子,那園中一角,兩棵樹之間掛著一個鞦韆,扶手之處,儘是花籐纏繞,風吹過,輕靈的前後搖擺,令整個院子給人感覺十分的悠然而閒適。
如陌不自覺的往那個院子走去,那院子正方的木架門上懸掛著「凝嫣閣「的牌匾,與「意瀟閣「三字的筆風如出一轍,卻明顯比那「意瀟閣「三個字看起來要成熟了許多。這才是哥哥的字,比南宮曄書房裡掛著的那一幅要好,這富有感情的書寫筆風,更顯得生動了許多。
她步伐緩慢的走到那架被古樹包圍被花籐纏繞的鞦韆旁,輕輕觸摸著,彷彿在觸摸久遠的記憶。記得春天的時候,這裡是百花環伺,美不勝收。因為她喜歡,所以父親幫她綁了鞦韆,母親為她在周圍種滿了花,哥哥替她綁了花籐。
十年已過,景物依舊在,面目已全非。
她轉過身子,不由自主的走進屋去。金絲楠木桌椅潔淨得沒有一絲灰塵浮土,似乎這屋子裡一直有人居住似的,乾淨而整潔,屋子的擺設與十年前一般無二。
寢居內的牆壁上掛著一幅足有一人高的畫像,一個約六七歲帶著滿身靈氣的女孩蕩在百花環繞的鞦韆之上,被風揚起的長在空中飄舞,張揚著快樂的心情。雙眸晶亮如暗夜的星辰,面上洋溢著燦爛而幸福的笑容,生生的掩蓋了周圍的百花呈現出來的妖嬈之姿。她的手輕輕撫上那女孩稚嫩卻美麗的臉龐,心中酸澀之極,那毫無防備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那曾經屬於她的一切,她的快樂,她的幸福,早已離她而去,變得遙遠不可觸及。
水霧再次浮現眼眶,她生生的別開頭,不敢再看下去。
緋紅的輕紗圍在床的四周,在夏日的微風中,飄搖擺動,彷彿女子的曼妙舞姿訴說著一個女孩旖旎的夢想。床上的錦被,是母親親手繡得唯一一副江南煙雨圖。這屋裡每添置一樣物品,皆是父母和哥哥親手所做,從不假手於人。他們說,那是他們對她的愛。而她,是他們的天使,是他們一切幸福的來源。
她如玉的指尖滑過屋子裡的每一樣物品,帶著深刻的懷念和不捨。當目光落到妝台之上擺放得很整齊大小不一卻個個精緻的十幾個木盒時,她心底一震,緩步走了過去。精緻的木盒被打磨光滑的表面,刻著暗花,栩栩如生彷彿正在努力的盛放。輕輕打開,每一個木盒裡面都放著一個木簪,各不相同的形狀,但每一個都非常的漂亮。她不喜歡金銀珠寶,她喜歡的只有父親親手做的一切有關於木製的玩意。
「娘頭上的木簪好漂亮,嫣兒好喜歡,爹爹偏心,都不給嫣兒做簪,嫣兒以後不理爹爹了。」
父親望著撅著小嘴的她,心軟成一團,連忙哄著她:「爹的寶貝兒喲,快別生氣,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只給嫣兒做簪,還給嫣兒做一個裝簪的漂亮木盒,好不好?哎喲,我的寶貝女兒!」
她立刻眉開眼笑的抱著父親,在他的俊臉上使勁親上一口,狡黠的笑著:「真的嗎?就知道爹爹最疼嫣兒了,那……嫣兒每年都要一個,木盒也要。」
父親愛憐的捏了捏她的俏鼻,滿口應道:「好,好,好。別個了,只要我的嫣兒喜歡,多少個都行。」這個在別人眼中的冷面將軍,在自己的女兒面前,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時,母親和哥哥總是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女,笑得幸福而滿足。
冷意瀟一直站在門口,望著她輕顫的手撫過屋子裡的每一樣物品,帶著那樣濃烈的感情,緊咬著唇,眼中抑制的水霧,無不昭示這她正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麼,那渾身散出來的極致的哀傷和懷念,令他的心止不住的顫抖。
是她嗎?若不是她,他是在想不出來還有誰,會對這裡的一切如此的熟悉和感傷,只有她才知道這裡的每一樣物品都飽含著那樣深刻的意義。
若是她,那麼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
他曾希望當年被母親推下懸崖的人是他,因為死的那個人不會再痛苦,而活著的人卻要一年又一年飽受思念和悲痛的煎熬。如果,親眼見著妹妹被母親推下懸崖的他已如此悲涼,那麼,被最敬愛的母親親手推下懸崖的妹妹,她又該是何等的悲痛欲絕?也許,在她活下來的那一刻,才是命運對她殘忍的開始。
冷意瀟張了張口,但那一聲「嫣兒「,卻卡在喉嚨裡,無法出聲音。
要她承認自己的身份,承認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傷害,那對她,也許是一種殘忍。
猶記得那一夜,聖心湖,她對自己名字的解釋:如陌,再見如陌路。
原來,竟是如此!
南宮傲與靖國侯到來之時,靖國侯看到如陌手中捧著臉色遽變,勃然大怒:「你在做什麼,誰讓你懂我女兒的東西?」說罷快步走過去,在眾人都未來得及反應時,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木盒,大力的將她往一旁推去。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如陌完全喪失了反應,只覺身子一個不穩,向一旁的桌子重重的磕了下去。在冷意瀟與南宮傲兩人的驚呼聲中,只聽「砰——「的一聲,額頭與桌角的猛烈撞擊傳來的劇痛,令她的頭一陣眩暈,幾欲昏厥。
毫無防備下的傷痛更令人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