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語低喃道:「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說著又抓住沙仲的手,帶著期盼問道:「師父,我真的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嗎?」
沙仲目光一閃,隨即搖了搖頭。
如陌上前道:「沙長老為何要裝瘋?是因為不願說出辰王母親的下落嗎?」
沙仲看了看她,對易語問道:「語兒,她是誰?」
「她是如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如親人一般的朋友!」易語看著如陌,這才想起來這密室的初衷,暗暗對自己惱恨不已,連忙對著沙仲問道:「對了,師父,那本毒經,您真的毀了嗎?為什麼啊?」
沙仲點了點頭,道:「八年前,我深愛的女子,中了一種名為『七日噬骨』之毒,這種毒會在痛夠七日七夜之後七竅流血而死。當時,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本毒經上,可當我取來毒經之後,翻遍了每一頁,才現根本沒有關於『七日噬骨』之毒的記載。因此,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盡折磨而死去,一時悲怒之下,便將那書,給毀了。」他的目光充滿哀痛,如同白日裡低喃著「語衣」時一樣的表情。他裝瘋時的逼真,是來源於他因深愛之人死去而無法接受的絕望。
聽他說完,如陌心中的感覺竟說不清是悲是喜。「你深愛的那個女子,便是白日裡口中所喚的「語衣」,南宮曄的母親,對麼?她,當真死了嗎?為何你不直接告訴他,反而要裝瘋賣傻,寧可被他關在此地達八年之久?」
沙仲站起身,踱了幾步,淒聲道:「這是她的心願,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女知道她已經死了,更不想讓他們為她去尋仇,她只希望他們能好好的活著。」
如陌沉默了,對於她而言,這究竟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若不是他母親的一己私心,她的母親也不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而她,應該還是那個快樂幸福的女孩。可她,卻是一位好母親!若南宮曄知道他的母親已經死了,該會多麼難過!
正在她沉思時,卻聽易語急切的問道:「師父,那你記不記得,那本毒經之中記載的生死蠱的解除方法?」
沙仲一驚,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你……」他立刻拉起她的手,按上她的脈搏。
易語忙道:「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沙仲似鬆了一口氣,皺眉道:「你這朋友是什麼人?據我所知,這世上僅存的最後一隻生死蠱蟲,在十年前……」
「哎呀,師父,您別管那麼多了,您就說,這生死蠱怎麼解吧?」易語著急的打斷他。聽他這口氣,似乎知道似的,她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希望。
沙仲見她如此急切,便正了正神色,面色凝重道:「中生死蠱者,唯有服用下蠱之人鮮血和著特定百種草藥一起練制而成的解藥,方可存活。」
「那如果下蠱之人已死呢?」
「中蠱者必活不過三年。」
「啊?!」易語頹然坐到床上,不死心的問道:「難道,真的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了嗎?」見沙仲搖頭,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連忙轉頭看向如陌,視線卻已經模糊。
如陌淡淡的立在那,安靜的讓人有些害怕,這關係到她的生死,她怎能一點也無動於衷呢?竟然連半點驚詫和恐懼都沒有,彷彿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
只能活三年嗎?可她殺了那人已經兩年多了!即使她願意承受每隔一段時日的痛苦掙扎又如何?老天連那樣殘酷的生存機會也不願留給她!
從密室出來後,如陌與易語立在待月亭裡。
黑暗中,她們看不清對方的神色,但是都能感受到自對方身上散出的的深切而濃重的悲哀。
終是易語先開了口,帶著哽咽的語調,道:「一定還有其它方法可以解你的蠱毒,如陌,你不要灰心,一定還有辦法。」如此說,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不願相信如陌的生命僅僅剩下幾個月。
如陌苦澀一笑,淡淡道:「人生如夢,或許,一切早已注定。易語,你不必對此耿耿於懷。我所面對的,不過是本該屬於我的遲到了十年的死亡。」
「如陌……」易語上前抱住她,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如陌輕拍著她的肩,彷彿即將面臨死亡的是易語而不是她。過了許久方道:「你回去吧,按計劃行事。」
易語猶豫道:「你,當真要這麼做?你真的,想好了嗎?」
「是的。」如陌點頭道:「如果說之前我還有猶豫,那麼現在,我卻是下定了決心。暗閣和雲閣留給你和殘歌,其它的,都給他罷,我想,那應該是他所需要的。」
「你如此為他著想,也許他根本不領情呢?」易語為她不值,總覺得南宮曄並不像她愛他那麼深。
如陌苦笑著搖頭。短暫的沉默過後,又道:「你若是想帶走沙仲,那便帶走吧。」
「又是為了他嗎?你擔心有朝一日,師父忍不住說了出來,讓他失去最後一絲希望?可師父,他並不願離開。」
如陌道:「易語,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說罷衝她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易語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淚水再次洶湧而出,如陌她,真的只有幾個月的日子了嗎?
如陌獨自一人緩慢地走在王府的小道上。無邊的黑暗籠罩著整座王府,在這初夏微帶燥熱之氣的夜裡,她卻仿如置身於冰冷的地獄,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突然間無聲地笑了起來,止也止不住,直笑到心都痛了,彷彿要窒息般。
她終究無法逃脫命運的擺佈,即使練成了百年來無人練就的神功又如何?仍然阻止不了生死蠱帶來的死亡陰影。這一刻,她的努力,她的頑強,竟都失去了意義。也許,她十年前就不應該活下來!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走了多遠。當她下意識地抬頭時,竟已站到了南宮曄的書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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