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綠思從一個食龕裡拿出一盤陽春白雪的時候,書華愣了一下:「你還真去買了啊?」
書畫沒好氣地掃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是騙你玩的?上次被人坑了一回,覺得這小東西的味道的確不錯,剛才忽然想起來,覺得想吃了,就讓人去城西買了些回來。」
「哦,」書華捻起一塊陽春白雪,放嘴巴裡嚼了兩下,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又沒問你為什麼要去買,你幹嘛急著要解釋。」
「你……」書畫被她戳破,面皮泛紅,惱羞成怒之際,伸手就要去搶她面前的陽春白雪。
書華早有防備,在她下手之前就已經提前一步將糕點端走,她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沖書畫得意地笑:「小心你的傷哦,動作太大的話可是會讓傷口裂開的哦」
綠思也怕書畫會弄得傷口裂開,趕緊伸手攔住書畫,裝著膽子說道:「大小姐,莫要動怒,大夫說了,您得傷口很深,萬一又裂開了的話,可就真的危險了」
書畫斜眼看著書華洋洋得意的模樣,深吸一口氣:「我不生氣,我怎麼會跟這種黃毛丫頭生氣?那些點心全當是餵狗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就是,不就是一盒點心嘛」書華嘿嘿一笑,繼續吃得開心,「你讓人辛苦從紫雲東買來的陽春白雪,結果卻只是想餵給狗吃,這事兒說出來也挺好笑的,有必要生氣麼?」
書畫冷笑:「誰說是買給你吃的?我不過是買多了些,一時吃不完,想到你這個吃貨,便將它拿過來給你,免得浪費了。」
書華卻是故作詫異地看著她:「誰說你是買給我吃的?我只是說買給狗吃的而已,小狗哦……」
她故意拖長最後一個音,然後高聲喊道:「大黑,來吃好東西咯」
她的話音剛落,一團黑影就衝進了門,歡快地圍著她直打轉。
書華將手中的點心扔一塊放到大黑的嘴巴裡,起初大黑真以為是什麼好吃的,用舌頭舔了一下,然後就不肯再碰那點心,繼續睜大眼睛望著書華,那神情就好像在說: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書華捻住被大黑舔過的點心,放在書畫面前晃了晃:「看到沒?這東西連狗的不吃哦,你真沒必要生氣的。」
「沈,書,華……」書畫咬牙切齒,要是她長了一口像大黑的那樣的牙,估計她早就撲上去將書華咬成一段一段
書華趕緊扶住腦袋,哼哼唧唧:「哎喲喲,頭又開始痛了,青巧,快扶我上床去躺著。」
青巧真以為她很痛,趕緊跑過去扶著她,小心翼翼地進到裡屋去休息。書華在進屋的時候,手裡還端著那盤子點心,絲毫沒有將那些「狗都不吃」的點心還回去。
被晾在一邊的書畫抽了抽眉角,當初那個乖巧柔順的小妹怎麼長成了這副德行?人說女大十八變,這丫頭變得還真是有夠徹底的
她也站起來:「咱們走吧。」
綠思趕緊扶著她,而後又看了一眼桌上裝著陽春白雪的食龕:「這裡面還有兩份,咱們要帶回去麼?」
書畫眼皮也沒抬一下:「我最不喜歡這種甜食,拿回去也沒人吃,既然這個吃貨這麼愛吃,就施捨給她吧。」
綠思忙不迭地點頭稱是,有些不大明白自家小姐這兩天怎麼忽然變得怪怪的了,明明不愛吃甜食還讓人去城西買了這麼多的陽春白雪,要知道,一份陽春白雪的價格就抵得上她一個月的月錢,一下子就買了三份,這筆錢花得可真夠古怪的想是這麼想,但她也不敢多問,順從地扶著書畫走出了德馨居。
第二天,書華才剛醒來不久,那幾個堂姐妹又跑過來了,說是特意前來看望受傷的書華。
她們來的時候,還順帶帶來了好些禮物,從人參鹿茸到衣服首飾,樣式繁多。書華稍稍過目了一下,就那些款式和質地而言,應該就不是這些小姐們能隨便買得起的。看來族裡的叔伯們對自己是真的下了不少心思。
書華面上不動聲色,讓青巧好生招呼她們。至於她自己,自然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哼哼,這些堂姐妹與她只是同輩,見面打個招呼就成了,禮數啥的還是能省則省吧。
不過最令書華想不到的,是書雪的到來。
她望著眼前亭亭玉立的書雪,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從前野猴子一般的書雪,竟然也有今日這般淑女的一面?咋一看去,還真沒看出來。
等到所有的堂姐妹們走了之後,書雪找了個借口,獨自留了下來。
書雪褪去了從前的任性活潑,靜靜坐在凳子上面,拉著書華的手柔聲笑道:「前幾日聽到你獲救了,我這懸了好些日子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可後來又聽說你受了重傷,昏迷了兩天兩夜也沒醒來,嚇得我這兩日連覺也睡不著。如今見到你好了,我總算能鬆口氣了。」
這樣的笑,這樣的語氣,是從前的書雪絕對不會有的。
書華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書雪有些陌生,言語間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客套:「本就不是什麼大傷,你想得太多了。好些日子不見,六堂妹倒是越發好看了。」
書雪含蓄地低頭淺笑:「五堂姐就愛笑人家。」
望著她皓白的頸子,書華一時竟是沒了言語,這樣的書雪,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過了會子,書雪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兒,忽然問道:「五堂姐,聽說那日是小侯爺最先找到你的?」
書華輕輕一笑:「呵呵,其實是我家大黑先找到我的。」
「大黑?」
書華道:「是我養的一條黑狗,長得挺凶的,我怕嚇著你們,就沒讓人把它放出來。它跟在我身邊也有一兩年了,對我的氣味很熟悉,能找到我應該不足為奇的。」
「這樣子啊……」書雪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我起初聽到這件事兒的時候,還好羨慕你。在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時候,唯獨只有小侯爺找到了你,就好像戲文裡演的一樣,簡直是命裡注定的一對。」
書華乾笑了兩聲:「那只是戲文而已……」
「不管像不像戲文,但小侯爺為了你徹夜搜山的情誼卻是真心實意的,你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該是你這輩子莫大的福氣。」
聽到這話,書華只能硬著頭皮笑了笑,卻是沒法子接話。
這個世上,有些事情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兒,但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書雪卻又自顧自地說起來:「母親說了,一個女人一輩子可以投兩次胎,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嫁人。五堂姐能覓得如此情深意重的郎君,想必這一生都會美滿幸福,倒叫我們這些個姐妹羨慕死了。」
書華隨便吱唔了一聲,趕緊轉移話題:「你也別寒磣我了,你倒是說說看,你跟尹家三公子的事兒怎麼樣了?」
談及此事,書雪眼中驀然流出幾分羞澀:「昨兒個刺史府的夫人來了我家,她說我越來越像個大家閨秀了,說是哪家要是能娶得我做媳婦兒,必是好福氣。」
書華笑了:「這麼說,刺史夫人對你還挺滿意的咯?」
書雪的腦袋埋得更低了:「我不知道……」
書華拍了拍她握著自己的手:「放心吧,依照目前的局勢而言,刺史府與沈家結親,百利而無一害,刺史大人肯定願意結這門親。」
書雪聽不大懂她話裡的意思,但也曉得這不是什麼壞話,便笑得愈加甜蜜了:「八字現在還沒有一撇,這事兒到現在還懸著呢。」
對於這種小女兒情態,書華覺得並不是什麼要不得的事情,但是它從書雪的身上表現出來,就顯得格外刺眼,像是一朵原本開在野外的鮮花,被硬生生地搬到了室內,改造是成功了,但卻失去了最初的生動美好。
「對了,我記得當初三堂姐是與你一起被綁走的,她回來之後也沒見到她露面,不知道她的傷勢好些了沒?」
平日裡書雪與書畫交集不多,就算見了面也難得說上幾句話,眼下見她忽然問起書畫的事兒,書華不由多了個心眼:「能跑能跳,應該是沒什麼大事兒的。」
「呵呵,那就好,」書雪頓了頓,似是猶豫了一下,「我聽說三堂姐從前在汴京城訂過一門親,不知道那門親事現在怎麼樣了?」
書華如實道:「退了。」
書雪唔了一聲,然後就一直在想些什麼事情,好像在等待書華主動詢問,只可惜書華一直都不開口,逼得她沒法子了,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昨兒個,舅姥爺家來了個表親,他家是做染坊和船商生意的,聽說生意做得很大,幾乎遍佈了天南地北。他家總共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已經娶親生子,就只剩下一個小兒子至今還未娶親。我那表親此番前來,就是想讓我母親幫忙相看個合適的姑娘,只要家世人品相當,其他的他們都沒關係。」
她又小心地瞥了書華一眼,見到書華並無異色,方才又壯著膽子繼續說下去:「我那表親的兒子今年剛過十八,長得一表人才,與三堂姐正好相配。本來這事兒不該與你說的,畢竟你也是個姑娘家,可是你家情況特殊,五堂哥不在,這事兒又不能當面向三堂姐提,我母親琢磨了一番,就叫我來跟你說說。你要是覺得可以的話,就再跟五堂哥和三堂姐說一說,反正我那表親還要在我家住些日子,你們可以慢慢考慮。」
忘記分捲了,這是第三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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