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華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四天之後,額頭上劇烈的刺痛令她下意識咬了咬牙……呃,嘴巴可以動了?
她特意又砸吧了下嘴巴,再次確定,嘴裡的布團已經被取掉了。更讓她感到驚喜的,是她的手腳也恢復了自由只是她的眼睛為何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好像有什麼東西蓋在她的臉上……
她抬起久未動彈的手臂,緩緩取下蓋在臉上的白帕子,忍著額頭傳來的劇痛,扭頭看了眼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裡是一間很簡陋的禪房,巴掌大的地方,除了她身下這張老舊的矮塌,就只剩下一個靠牆而立的小桌子,桌上放了兩本佛經和一盞油燈。
書華之前沒有猜錯,這裡果真是個寺廟
窗戶和門都是緊閉著的,屋內一片昏暗,書華既緊張又害怕,可越是這樣,她的腦子反倒愈加清晰,就好像有一根弦在死死繃著,勉強支撐著她那脆弱的神經。
也不知道外面有沒有人把守,如果沒有人的話,現在絕對是一個逃走的絕佳機會。
她試著伸展了一下胳膊與腿腳,等到手腳都恢復了知覺,正準備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她被嚇得全身一僵,立刻恢復原狀,蓋上帕子,裝出一幅挺屍的狀態。
期間,她還不忘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偷聽外面的動靜。
隱隱約約,外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那人故意壓低了聲調,書華只能勉強聽到一些隻言片語。她在心裡將那些字詞組成語句,整理了一遍,猜出了大概的意思:那些綁匪發現她意圖自殺,及時救下了她,但這裡沒有人懂得醫術,沒法子醫治她。他們又不能出去請大夫,不然很容易露出馬腳,權衡之下,他們選擇了置之不管,任由她自生自滅。算一算時候,她現在應該沒命了,上頭叫他們過來看看情況。
難怪她剛醒來的時候,臉上還蓋了塊帕子,想來是被人當成死屍了。
書華之前想著,他們費盡心思綁來她,卻又不殺她,必定是因為她有別的用處。按理來說,只要她還有利用價值,綁匪們就不會輕易讓她死掉。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完全朝著和預料相反的方向迅速滑下去了。
她不明白,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那群綁匪?還是說,對那群綁匪而言,她這個人質其實也不是很重要……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書華的神經再度繃緊,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只恨不得連心跳也能夠按下暫停。
有人進來了,人數似乎還不止一個,根據腳步聲,大概有三個的樣子。
其中一個男人低聲說道:「去,看看她死了沒?」
然後,書華就聽見有一個很輕很慢的腳步在向自己靠近,等到那人站到自己床邊的時候,她緊張的全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心臟猛跳,頻率快得好像馬上就要跳出胸膛一般
那人將帕子掀開,把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面。
書華咬緊牙關,就是不呼吸,就是不呼吸……
那人探了許久,都不見她有氣息,手下微微一頓。就在書華以為逃過一劫的時候,那人又拉起她的手,竟然探了一下脈搏
饒是書華再厲害,也沒法子讓脈搏停下來。
那人的手很小,不像是個男人,難道是之前照顧她的那個啞巴少女?
探完脈,那人將她的手放回原處,回到門口的地方,依依呀呀地發出了很多怪聲。書華停在耳裡,急在心裡,這人莫不是要將她撞死的事情透露給那些綁匪?仔細想來,這種可能性很大,指不定那個啞巴少女就是綁匪的一份子
就在她內心極度不安的時候,那幾個人互相低語了幾句,然後竟走了出去?
等到聽清了他們遠去的腳步聲,書華這才鬆了口氣。她取下蓋在臉上的帕子,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心悸猶存,叫她禁不住汗濕了衣襟。
再這樣多玩幾次,她遲早得心臟病。
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再呆下去的話,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綁匪她清醒了,然後繼續綁著她做人質,這樣雖然能多活幾天,但估計下場也不會太好;二是她一直裝死,不吃不喝,一直裝啊裝啊……裝到有一天,她真的掛掉了……
怎麼算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試著搏一搏反正頭都撞了,命也去了半條,老天讓她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不就是在給她製造機會嗎?
一想到這裡,她的狗膽忽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壯大果然,人在瀕死的時候,潛能是無限的
她摸了一下頭上的傷,手指觸碰到厚實的紗布,心裡稍稍安了些,好在那些綁匪還有點良心,幫她包紮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來,頭上傳來的劇痛令她全身直冒冷汗,但正因為如此,才讓她更加的清醒,即便是已經四肢無力氣力虛脫,她依舊能夠保持精神的高度集中。
在下床的時候,她感覺到衣袖好重,順手往衣袖裡摸了一把,居然摸出了范四送給自己的那把匕首?
在這個環境、這個時刻,這把匕首的出現,無疑為她造就了莫大的信心
她緊緊地握著匕首,好想要從它身上汲取力量一般,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等到做好了準備。她一步一步朝門口早去,等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口忽然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這個時候再爬回床上已經不可能她咬了咬牙,迅速躲進門後的死角處。
房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青灰道袍的小姑娘,她手裡還拿著個兩饅頭。等到她完全跨進來之後,正準備轉身關門的那一刻,書華忽然掏出懷中的匕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刀刃架在她的脖頸處,聲音極低:「刀劍無眼,休要亂動。」
蘇州城內,沈家祠堂裡面,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面對綁匪的那封恐嚇信,原本進行得熱火朝天的搜索行動不得不進入冰凍狀態,雖然官府那邊還在竭力搜尋,可是五六天過去了,仍舊沒有得到半點音訊。
大家都很清楚,這種事情拖得越久,平安歸來的幾率就越低。
商量了許久,也沒有商量出個合適的辦法,萬般無奈,他們只能暫且先回去,隨機應變。
就在事情滑至低谷時,忽然有好多官兵找上門來了,以謀逆之罪,一夜之間,沈家所有人都被抓捕入獄
這件事情如同一個大石頭,落進原本平靜的蘇州城裡,瞬間激起千層巨*。
兩日之後,人們才得到了從汴京城傳來的消息——陛下臥病在床,翰林大學士沈書才、翰林院編修何世軒、禁軍統領嚴成光等十來名朝廷高官,趁陛下昏迷之際,意欲迷惑陛下試聽,殘害忠良,意欲謀反
宣佈這條消息的人是現任蘇州知州雲含鴻,眾所周知,他曾是杜知秋的門生,口中所言實在叫人心生疑竇。
可謀逆這種事情不是鬧著玩的,如若一個不小心,被牽連了進去,到時候就算再怎麼清白,只要從牢獄裡走一遭,也會黑得洗不乾淨
沈家族人作為謀逆叛黨,被全部關進了大牢,並且不許任何人探望。
在這個時候,即便有人心存疑慮,也沒人敢站出來為他們說上一句話。
牢裡,三叔公被單獨關了起來,另外幾個叔伯關作一間,女眷們也都按照身份分開關了好幾間。剛開始的時候,憤怒與叫罵的人比較多,可是到了最後,該罵的都碼完了,力氣也用得差不多了,氣氛漸漸陷入一種極其不安的寂靜之中。
隱隱約約,聽到了女人壓低了的嗚咽聲,又在寂靜之上蒙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無奈。
幾個叔伯一直在商量對策,原本每個人都還能強壯鎮定,可是時間一長,耐心與鎮定都被磨光了,被隱藏了的不安與惶恐盡數爆發出來,脾氣越來越暴躁。說著說著,他們從冷嘲熱諷變成互相對罵,到了最後,五伯與大伯終於忍不住大打出手。
二伯與三伯死命拉著他們,可是怎麼都拉不住。
忍無可忍,四伯一聲怒喝:「別拉他們,讓他們打打不死是他們命大,打死了是他們活該」
二伯與三伯互望一眼,猶豫了一下,當真就鬆開了手。大伯與四伯衣冠不整地站著,死死瞪著對方,看那架勢似乎要從對方身上瞪出幾個血窟窿才甘心。
這個時候,女人的嗚咽聲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
四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大伯與五伯:「打啊?怎麼不打了最好把我們這些人都打死了,大家一起死,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
忽然,哭聲猛地變大,女人們全都抱頭痛哭。
整個牢房,都被哭聲淹沒。
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三叔公忽然開口了,聲音緩慢且厚重:「老2說得好啊,都是一家人,就算死也是死在一起。說不定到了下輩子,咱們還是一家人。」
我一直想做個問卷調查:咳咳,關於書華的洞房之夜,那段床戲是詳細寫呢?還是一筆帶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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