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平安郡主卻是冷冷一笑:「表姐,你可能不知道,那沈家的老爺子就是因為這事兒而氣得一病不起,沈家現在對端王府與駙馬府相當避忌,你忽然這樣戳到人家的傷痛處,可別叫人家暗地裡記恨了去。」
王平熙隨之勾起嘴角,輕輕一笑,卻是不再說話了。
那次的事情牽扯不小,父親和二哥都不許自家人再因此事而亂嚼舌根子,免得事情越鬧越大,又牽扯出什麼其他的亂子。畢竟與朝廷有關,其中關係必定不是尋常人可以揣測的,書華此刻也只能做到嘴上避而不談,心中有數。
那平安郡主見到書華不說話,以為是當真戳到了她的痛處,愈發地顯出得意之色:「表姐,我倒覺得沈家的藏書未必就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要是真的想要尋書看,過兩天隨我去一趟端王府,景安表哥這麼多年收集了不少的珍貴字畫,到時候定能讓你看個夠。」
平安郡主忽然頓了頓,衝著王平熙眨眼:「若當真算起來,你們其實還是遠房表親,小時候應該還見過的,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王平熙垂眸想了想,腦海中確實浮現出了一個粉雕玉琢般得漂亮男孩,穿著雪白的緞面小襖站在雪地裡,手裡捧著朵晶瑩剔透的小冰花,開心地衝自己笑,那般明媚無瑕的笑容竟是比他手裡的冰花還要精緻美麗。
她點點頭,莞爾一笑:「這麼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
書華在心裡暗自腹誹,只要是美女,那塊牛皮糖就算不記得那也會說自己記得。
平安郡主也是跟著笑了起來:「一定還記得的。過兩天我就帶你去找他府上玩,你可能不知道,他府上除了字畫書卷,還有好多好玩的玩意兒,全都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王平熙掏出手絹,掩住嘴角輕輕一笑:「聽你這麼說,他倒還是個貪玩的人?」
平安郡主還欲說些什麼,旁邊的如詩卻忽然開了口:「再不走的話茶水可就要涼了,你們姐妹兩的悄悄話就留著回去再說吧,憑地叫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瞧著眼紅了」
平安郡主嘻嘻一笑,拉著王平熙站起身:「走吧走吧,今日好生玩一玩,趕明兒就去端王府再多借幾本好看的書,保證讓你看個夠」
如詩領著書華與琳蘭跟了上去,宜詞讓丫鬟將書房收拾了一下,隨後也很快跟了上去。
一行人來到二樓的涼閣,這裡通風極好,而且視野甚為寬廣,一眼望去,能看到整個史家的景象,倒真是個閒時休息的好地方。
眾人圍著個小圓桌坐下,桌上的茶水糕點也是都些新鮮的,俱為清熱降火的佳品,正適合在這炎炎夏日時候食用。
如詩知道書華也會下廚,便特意為她將這裡的糕點連同做法都介紹了一遍:「我特意差人多做了些,你若是喜歡的話,等下就讓人裝一些讓你帶回去。雖然不及你家做的那般新奇,卻也是我們姐妹的一點心意,你可別嫌棄。」
書華猜著她們是想借自己之手將這糕點送給二哥嘗一嘗,她瞧著這糕點做得確實也花了些心思,便笑著應了下來。
聽到她們這邊說的話,平安郡主似乎也提起了興趣,望向書華的眼神似有不信:「你還會下廚做菜?」
「略懂一點皮毛。」
平安郡主瞭然地點點頭,她扭頭看向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的琳蘭:「你最近不是也在家裡學著下廚嗎?今日正好碰上個高手,你不如也下廚露兩手,讓沈姑娘為你指點一番?」
書華連忙擺手:「我也只是個初學者,哪裡談得上指點與否?郡主莫要抬舉我了」
如詩與宜詞也覺得這事兒不大妥當,紛紛出言相勸:「你們都是客人,怎能勞動你們下廚幹活?這若是讓母親知道了,非得說我們怠慢了貴客,要責罰我們不可」
平安郡主卻是不甚在意地繼續說道:「不過是動手做點小點心,累不到傷不著的,讓她去玩玩又何妨。」
看得出她是個打定主意就不會再隨便改變的人,如詩與宜詞雖然心中有話,卻也不好再多言了,只得選了兩個靠得住的丫鬟,親自引著琳蘭小姐去隔壁院子的小廚房。
書華瞅著琳蘭低著頭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旁邊的宜詞見她出神的模樣,不由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書華收回視線,衝她笑了笑:「沒什麼,我只是在猜這位琳蘭姑娘今年芳齡幾何?看著模樣小小的,說話行事卻又不似一般女孩兒家那般活潑愛動,倒真是有些新奇了。」
「她比我們小一歲,今年應該十三歲吧,」宜詞歪著頭想了又想,壓低聲音湊到書華耳邊細細說道,「她是西王府庶出的小姐,平日裡也很少能見到她,她的母親是官ji出身,想來是因為這身份讓她不敢太張揚吧。聽說希望也對她母親還挺喜歡的,平日裡的吃穿用度也不比一般小姐差,她還有個弟弟,今年正好六歲,我與姐姐還曾去喝過他的滿月酒,倒真是個逗人喜歡的漂亮孩子,只可惜是個庶出……」
書華掃了一眼正在與王平熙聊天的平安郡主,那個西王府估計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裡面的水也是深得很。依照平安郡主的性子,能在西王府順順利利地長到了這麼大,刨根究底,要麼就是她老娘手段夠厲害,要麼就是她的名字取得太好——平安嘛
見到書華聽得認真,宜詞心中也是歡喜,全當是為方纔的事情道歉了。只見她又繼續悄悄說道:「提起上次去喝滿月酒的事情,我這腦子還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當嬤嬤抱著孩子走出來事後摔的那一跤,愣是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給嚇得半死,若非慶遠候眼疾手快,那孩子鐵定得摔死在當場西王爺當場就怒了,讓人將那壞事的嬤嬤給拖了出去,直接給杖斃了。後來雖說那場滿月酒圓滿辦完了,但畢竟是見了血光帶了人命的,這事兒說出去就不吉利,日後誰見了那孩子還不得避著走啊」
動輒就是一條人命,書華這心底免不了生出幾分寒意,這王府裡的事情還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得了的。
宜詞又拉著書華說了好些悄悄話,直到琳蘭端著一碟糕點回來的時候,她這才坐正了身子。
平安郡主那邊也停了話,拉著王平熙一塊圍了過來,笑嘻嘻地沖書華說道:「這可是琳蘭特別為你做的點心,你可得好好嘗一嘗,若是覺得味道好,本郡主就回去獎賞負責教琳蘭廚藝的祝媽媽,讓她也教教本郡主廚藝,省得老是被父親說我不務正業。」
王平熙靜靜地坐在她旁邊,手裡還捧著一碗茶,眼睛掃過書華的時候,帶著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
琳蘭將點心放下之後,就一直低著頭,也不說話,倒像是有些害羞了。
她做的是很平常的蓮子糕,白白的四片花瓣形狀,花心藏著一顆淡綠色的蓮子,聞著清新宜人,應是相當可口的。
書華看了平安郡主一眼,瞧見她那一臉無害的笑容,書華這心裡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警惕。她低頭瞅了面前的蓮子糕一眼,猶豫了一下,緩緩抬起右手,就在此時,坐在她左手邊的琳蘭忽然在桌底下握住了她的左手,弄得書華手下又是一頓。
她沒有轉臉去看琳蘭,而是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平安郡主,心思回轉,臉上的笑意愈加濃郁。她伸手捻起一枚蓮子糕,拿回來的時候不慎掃到旁邊的一致茶碗,將裡面的茶水打翻在了琳蘭身上。
書華趕緊丟掉蓮子糕,掏出手帕為琳蘭擦拭:「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可有燙著你?要不要去叫大夫過來看一看?宜詞,你快去弄些燙傷膏和一套乾淨的衣裳過來,可千萬別留下了疤」
宜詞應了聲,一邊吩咐貼身丫鬟去拿藥和衣服,一邊與書華一道將琳蘭扶著走下了涼閣。
等到她們都走完了,留在原地的平安郡主才回過神來,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王平熙,卻見王平熙盯著桌上的那只百打翻的茶碗不說話,更是覺得這事兒來得莫名其妙。
負責留下來收拾殘局的如詩說道:「郡主,令妹被燙著了,你可是要去看看?」
平安郡主一掃之前的興致,無趣地撇了撇嘴:「誰管她的死活。」
如詩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地笑了笑,叫人上來將這茶水擦乾淨。
王平熙卻是站起了身,施施然地說道:「還是去看看的好,免得讓你那個懂事的好妹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到時候咱們被人賣了都還不自知。」
平安郡主神色一頓:「你是說……」
王平熙掃了旁邊的如詩一眼,並沒有再在這個話題多說什麼,而是慢慢地往樓下走去。平安郡主曉得自家這個表姐自小就是個聰明的人,既然她都那麼說了,定然不會是空穴來風,當即也跟著站起身,一併下了涼閣。
瞧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被最後留下的如詩似有不解,正與抬步下樓的時候,負責打掃的丫鬟端起那盤蓮子糕,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小姐,這個怎麼處置?」
如詩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這盤雪白的蓮子糕,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她隨手捻起一枚聞了聞,味道的確清香撲鼻。她忍不住又張嘴小小地咬了一口,質地細膩甜爽,香甜軟滑,還帶著一股濃郁的蓮子清香,這手藝當真是好得沒話說
想著扔掉也是浪費了,她又多吃了幾口,而後喝了口茶漱口,隨口說道:「味道還不錯,剩下來的就全賞給你們吧。」
丫鬟自然是滿心歡喜,端著盤子連聲道謝。
如詩隨即轉身離開,下了涼閣,去找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