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似是感受到書華的目光,也抬頭看向她,當即咧開嘴笑得燦爛。
書華扭開頭,繼續去聽說書先生說書,見到還是說的將軍打戰之事,君瑤那幾個丫頭卻是有些不愛聽了。見到三老爺朝這邊望過來,那君瑤不由捅了君翠一下:「三舅老爺長得可好看,三舅夫人真有福氣,這兩個站在一起就像對璧人一樣。」
君翠卻是衝她促狹一笑,靠近她耳邊低聲道:「你莫不是看上了三舅老爺?」
君瑤一個小丫鬟哪裡禁得住她這般調笑,不由羞得滿臉通紅,低聲怒斥:「憑地胡說三舅老爺與三舅夫人感情那樣好,我才不要做那夾層之人。」
「嘖嘖,瞧你急得這樣兒」君翠頓了頓,又道,「三舅夫人自然是有福氣的,她命好人也好,不像二舅夫人那樣,碰一下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嚇死個人」
一直沒說話的青巧回頭橫了她倆一眼:「小姐還在呢,憑地在這兒胡說八道,小心回去撕爛你們的嘴。」
聽到這話,書華卻也忍不住笑了:「你這話是說我不在的話,她們就能繼續胡說八道了嗎?」
青巧一驚,正要屈膝跪下之時,卻被書華伸手給攔住,抬頭卻見書華仍舊一臉笑意,絲毫不見責怪之意,方才直起身子,小心地賠罪:「奴婢一時失言,請小姐責罰。」
「我也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何必這麼當真?」書華回頭瞅著誠惶誠恐的君翠君瑤道,「你們怎地知道二舅媽性子不好?」
君翠與君瑤互望一眼,最後還是君翠開了口:「奴婢昨兒個剛到白家,去向人打聽這家裡有什麼事情要避忌的,打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莫要去招惹二舅夫人……」
書華倒沒想到她們還有這般細心的舉動,示意她們繼續往下講。
「二舅夫人出身低微,言行舉止都……都很不入眼,加上二舅老爺一直癱瘓在床,她的性子這些年也變得越來越怪。」君翠小心地瞥了書華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方才繼續道,「而且,她當初被賣進白家的時候,老夫人本意是打算讓她給二舅老爺做妾室,後來轉念一想,覺著怎麼嫁都是嫁,倒不如直接讓她做了正室。一來可以讓二房有個像樣的當家人,二來也可以讓她更加死心塌地地照顧二舅老爺。」
書華卻是沒想到這裡面還藏了這麼一層,不由問道:「那二舅媽娘家是做什麼的?」一般正經人家哪裡會把女兒賣給人家做妾?而且對方還是個半身不遂的病秧子。
「是……是做那走街串巷的叫賣生意。她家欠了白家許多錢,她爹沒辦法,只得將她賣進白家抵債。」
青巧卻是奇怪地問道:「小姐,這些事兒您從前是知道的,怎地如今反倒又問了起來?」
書華心下一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二舅媽剛嫁進來時候,我的年紀還小得很,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也記不大清楚了,如今問一問,也免得日後再忘了。」
青巧本就是個沒什麼心思的丫頭,聽小姐這麼一說,也就當真信了:「如果小姐想知道這些事情,奴婢倒是還知道一些。」
書華一愣,倒沒想到青巧還有這八卦的天分,平時見她一副老實樣子,原來也是個喜歡說閒話的丫頭。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這句話還真是古今通用啊
書華想到老夫人對曹氏冷淡的模樣,猜著就是因為她低微的出身,但這媳婦兒畢竟是她親自選的,眼下再若看人不順眼,其中定然少不了其它波折。書華又道:「她嫁進了白家這麼多年,可沒出過亂子?」
青巧想了想:「二舅夫人是個說話不大招人喜歡的人,平日在白家的口碑很差,就連一般的下人都嫌惡她。若說岔子,倒該說起前些年,夫人下葬那會子,白家……」
說到這裡,她忽地住了嘴,見到書華並無責怪之意,方才鬆了口氣,但這話卻是怎麼都不肯再說下去。
聽到「下葬」二字,書華下意識想到了楊嬸說的那些話,自家娘親下葬那時候,白家曾經來過沈家,兩家還為此鬧翻了臉。眼下聽見青巧提及此事,書華不由來了精神,催促道:「怎地不說了?」
白氏的事情在沈家是個忌諱,自打白氏去世之後,就沒人敢在提及。青巧即便再沒腦子,也不敢忤逆老爺的話,哪裡還敢再說下去,忙不迭地為書華添茶:「這事兒都過去了那麼久,奴婢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小姐還是再問些其他的吧。」
見她閃爍不定的眼睛,書華的好奇心立時被釣得更高了,拉著她的衣袖討好地說道:「好青巧,說話說一半最吊胃口了,你若是不說完了,我只怕中午吃飯都吃不下去了,到時候餓瘦了,二哥又得罵我了。你就行行好,把這話說完嘛,我向你保證,聽完之後絕對不告訴其他人」
青巧為難地看著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旁邊的君翠與君瑤也趕緊跟著舉手發誓,說是聽了之後絕對不說出去。
見到眾人都盯著自己,青巧終是沒能抵住壓力,將事情緩緩道來:「當時白家過來的時候,家裡忙得一團糟,小姐正好患了風寒,一直躺在床上沒出門,奴婢一直照顧在您身邊,具體的事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回去廚房給小姐煎藥的時候,碰上了楊嬸那些人,聽她們說要把夫人的遺體接回洛陽,老爺死活不肯,事情就鬧僵了……」
書華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難怪這事兒我沒有印象,然後呢?白家爭贏了?」
青巧點點頭:「當時這事兒鬧得挺大的,後來驚動了宮裡頭的人,白家仗著有裕妃在宮裡撐腰,讓皇上發了話,使得沈家不得不放棄。後來夫人的遺體被運走的時候,二少爺帶著您親自送夫人遺體去了洛陽,奴婢也跟著您一塊去了。後來才知道白家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說是家裡丟了些物什,當時白家的人幾乎都去了汴京,只有二舅夫人留在白家陪伴不能動彈的二舅老爺在家裡……」
書華一愣,而君翠與君瑤更是驚訝地瞪大眼睛:「這事兒沒報官嗎?」
君翠與君瑤在沈家呆的時間不長,很多事情上面都嫩了些,青巧瞅了書華一眼,方才小心說道:「沒有。奴婢猜著,那些反正東西將來也是要留給大舅老爺二舅老爺三舅老爺的,若真被……被那人拿去了,也還是白家的東西,算不得偷竊。」
大老爺與陶氏的性子,書華是明白的,他們平日管著這個家,最看重的便是白家的平和,若真將事情鬧大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再者,二老爺雖不能動,但至少也還健在,念在兄弟之情與老夫人的面子上,大老爺多少都有些避忌的。
只不過,聽了這麼多,也還是沒弄清楚白家與沈家之間的恩怨來由,至於自家那位死後被遷回洛陽的母親,更加是令人費解。
忽地聽見一聲巨大的拍桌聲,書華猛地回神,循聲往下望去,卻見是那說書先生說到了最精彩的地方,激動地狠拍桌子,愣是將在場的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說起那慶遠侯手執銀槍將遼賊殺得片甲不留,其眉目之間似有彩光煥發,一如那天神天將下凡,氣勢非凡,氣概更是驚天動地。當他再次說到慶遠侯那威武的模樣之時,久未吭聲的君慶忽地搖搖頭:「侯爺才沒有那麼嚇人……」
書華聞言,不由好笑地看著她:「你見過那慶遠侯?」
君慶老實點點頭:「奴婢曾經在汴京城裡流浪時候,有一回碰上侯爺凱旋回來,很多百姓夾道歡迎,奴婢在那時目睹過侯爺的風采。」
君翠與君瑤趕緊湊過來,不停地問道:「那侯爺生得怎麼樣?好不好看?有沒有咱家二少爺好看?」
君慶想了想,鄭重地答道:「侯爺生得很高大,而且眼神也很溫和,見到百姓有時還會笑著打招呼,一點都不像他們嘴裡所說的那樣可怕。至於好不好看……奴婢覺得他是好看的,雖然沒有二少爺那麼年輕,但看起來非常的可靠。」
看來是個成熟性的魅力大叔吶書華抿嘴一笑,轉而又看向樓下,卻見三老爺已經與他那些朋友分開,此刻好走上了二樓。他大大咧咧地來到書華旁邊,將一把椅子反過來坐著,下巴靠在椅背上,撿了粒花生米笑道:「方纔見你們有說有笑的,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
青巧趕緊替他倒了茶,方才笑著答道:「在談論那慶遠侯是否長得好看。」
三老爺卻是來了興趣,笑得一臉促狹:「結果呢?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有我好看嗎?」
君翠與君瑤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目露笑意,卻又不好當真笑出聲,只得強忍著不發作。倒是書華很明顯地笑了出來:「三舅生得風流倜儻,迷倒萬千少女,誰能比得過你?」
這話裡半是揶揄半是調笑,三老爺卻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那是自然的,再怎麼說我也那隻老猴子年輕許多,要是連他都比不過,我還能在這洛陽城混得下去?」
聽他那熟稔的語氣,書華不由一愣:「你認得那慶遠侯?」
「怎地不認得?那慶遠侯夫人便是洛陽人,與白家倒也有些淵源,曾經見過幾回。怎地?你也想親眼目睹一下那隻老猴子的風采?」
還沒登上書華說話,一個白家的僕人跑了上來,氣喘噓噓地沖三老爺說道:「大夫人讓奴才喚您快些回去,三夫人……三夫人她……」
一聽是阮氏的事情,三老爺猛地一驚,踢開椅子揪住他焦急地問道:「玉珍出什麼事了?快說啊」
「三夫人她……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