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種田紀事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左右為難
    第七十七章左右為難

    沉默了好一會兒。(小說~網看小說)岳行文抬起頭,「朱大人,實不相瞞,這次方田清丈是誰都躲不過的。長豐縣衙不過是先與後的事兒。」

    朱縣令發了那一通牢騷也冷靜下來,京中的先有邸報,後有八百里加急,那裡的字字句句,他都記在心中,上面對這次方田清丈的重視程度他怎會不知。只不過先前兒只顧想著旁人的事兒,一時沒想到沒輪到自己的頭上。

    罷了,於他而言,那些寄田不過使府裡的用度多寬余一些,不要也罷。可是人心難測,下面那幾人又是如何想的?會不會因此而為方田之事使絆子?

    朱縣令先前兒的活動猶豫是因事還未真正開始,這一旦開始了,他便要選定陣營,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做了全力支持方田的決定,他便立刻思慮到了這一層。

    轉頭向岳行文道:「岳大人,難道非得從長豐縣衙開始不成?總要給個緩衝的時間罷?若是一個鬧不好,自己窩裡先亂了。那豈不讓那些人看笑話,讓這方田清丈更加難以推行?」

    岳行文以指叩桌,眼睛盯著不知名的遠方,良久,才道:「朱大人,以你對平西侯府、沈府、蔣府以及魏薛幾府的瞭解,你認為即使先不動這些世豪大戶,先不動長豐縣衙,這方田清丈便能順利推行麼?」

    岳行文給的是疑問,但是那話裡透出的意思,卻肯定的。

    朱縣令重重的歎了口氣,點了幾下頭,「也是,兔死狐悲,唇亡齒寒。不管與他們相幹不相干,他們總是要攔一攔的,添些亂子的。」

    岳行文因著他這很是貼切,用到此處卻又極為怪異的八字成語輕笑一聲,「朱大人也不必太過悲觀,凡事總有解決的法子。我與胡大人只所以商議先從長豐縣衙開始,倒也不是故意與各位大人作對,實在是此地的情況過於複雜,一個不小心便會被他們抓住把柄,若是到了那時長豐縣衙的寄田之事被挖了出來,便不止損失些錢糧那麼簡單了。是因小失大,還是丟卒保帥,朱大人不妨細細的思量一番。」

    什麼是小。什麼是大,什麼是卒,什麼是帥,朱縣令自然是明白的。

    這方田清丈一旦開始,長豐縣衙便與這胡岳二人徹底站在同一陣營之中,這可以說是一場看不見戰火,卻同樣慘烈,甚至是你死我活的硬仗,若那時被這些人拿了把柄,反咬一口,別說些錢糧了,便是不這大的官帽甚至小命丟了都是有可能的。

    道理雖然想通了,這朱縣令仍然是下不了決定,便抬了頭,「你容我再細細想想。」

    岳行文點點頭,正欲起身,身形微動便又頓住,「方纔朱大人所言的那位李大人家中可是實情?」

    朱縣令點頭苦笑,「他說起來也算是個朝廷命官,日子過得比平民小戶尚還不如,是這長豐縣有名的窮官兒。」

    說著。朱縣令起了身子,立到窗前看了看,此時有一位年約五旬,瘦高個子,半僂著腰,頭髮鬍鬚畢花白,一臉愁苦之象,身著半舊綠色官袍的官員立在院中,手裡拿著一疊子紙正與金主簿說著什麼。

    朱縣令手一指,「諾,那個就是李義山。原先家中的日子還好,自從他那癡兒生下來,又兼常年用藥不斷,日子便過的愈發艱難。他那結髮妻子雲氏常年愁困交加,一病不起,七年前去了。現在的繼室江氏……」

    說著這裡朱縣令苦笑一下,「這個江氏……倒是個潑辣能幹的,李義山名下寄田的主意許就是她出的。」

    朱縣令給李義山之妻江氏「潑辣能幹」這四字評語完全是出於他的身份,不屑用那坊間常用的字眼兒來評價她。

    事實上,這位李夫人江氏可是長豐縣出名的尖酸刻薄外加蠻不講理,她本是長豐縣城西屠戶之女,現年三十有三,未出閣之前便是出了名的潑辣,她偏又是個心高氣傲,一般的人家看不上,一心想做官太太,雖然她生得尚算周正,卻因她那名聲,一直在閨中待到二十有六也無人問津。直到這李義山之妻雲氏下世,她聽到這一消息便覺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不管不顧李義山有個癡兒需要照看,托了媒人前來提親。

    原本這李義山無再繼弦之意,無奈家中癡兒無人照看,左思右想,便提出唯一的要求,善待癡兒。

    這江氏聽得媒人帶來的消息喜不自勝,一口應下。這門親事便就這麼作下了。

    江氏於六年前進了李家的門兒,初時尚還收斂,對李義山父子照顧得尚算周全,但時間一久,便露了本性,不是嫌李義山太過窩囊,便是嫌家中太過寒酸。

    又看那些官太太們個個錦衣玉食,自己尚還需天天紡紗織布洗衣做飯,家徒四壁,一年到頭竟然連個葷腥也見不著。

    便整日給這李義山臉色看,兼指桑罵槐,弄得家無寧日,對癡兒的照顧也愈發不上心了。這李義山給她嘮叨得受不住,又心疼唯一的兒子,加之陞遷無望。狠下心來,便半推半就的做起了這逾制寄田之事。

    岳行文神色不明的看了一會兒,回頭問道:「他那兒子得是何病症?」

    朱縣令搖搖頭,「不甚清楚。聽說是胎裡帶出的癡症,嘴歪眼斜,還時常發癲。」

    岳行文思量了一會兒,「改日朱大人帶我去這李大人家中看看如何?」

    「岳大人,你這……」朱縣令一驚。

    岳行文見他會錯了意,便解釋道:「我曾跟隨前太醫院院判容凌雲容太醫,學過幾年的醫術,便想看看。能否為這李主簿略盡綿薄之力。」

    朱縣令登時鬆了一大口氣,聽到提到容老太醫的名頭更是驚奇,且驚且喜,一連聲笑道:「岳大人啊,你可真是叫本官吃驚。那容老太醫的名頭在咱們大周朝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岳大人能得容老太醫收為弟子,想必醫術也十分的了得罷。」

    岳行文搖頭一笑,「不過略學了幾年,認得幾味藥罷了。若不是因這李大人的境況實在叫人心生不忍,我斷然不敢有此想法。」

    朱縣令長出一口氣,臉上有了笑意:「即是岳大人有此心,這兩日我們便一同去李府走一趟。」

    這岳行文的到來,引起整個長豐縣衙的關注,紛紛猜測著這位岳大人的來意。

    待他這一走,便有人攛掇著金錢二位主簿到朱大人值房一探究竟。金錢二位主簿到朱縣令值房時,朱縣令正在值房內愁著臉兒,轉著圈兒。

    見他二人來了,歎了一聲,「麻煩!」

    金主簿道:「大人又不是今日才知這事麻煩。」

    錢主簿也跟著問道:「那位岳大人可又說了什麼?」

    朱縣令本想將岳行文所說的從長豐縣衙開始的話說與這二人,也好有個商量的人,但是這話到了他嘴邊,他卻終是說不出口,便只是又一聲長歎,「還不是為了方田。左右為難,實在麻煩。」

    說著,看了看天色,一手將放在案上的官帽拿在手中,「本官出去透透氣,這會子腦袋亂得很。」

    錢主簿問道:「大人可要備橋子?」

    朱縣令搖了搖頭,「不須。」一言未完,便出了值房。

    留下金錢二位主簿相視苦笑。

    岳行文回到驛站,胡流風已然起了身子,一眼瞧見他平淡而微沉的臉色,眉眼一挑,「怎麼?那朱起雲不同意?!」

    說著也不等岳行文回話,便又道:「你初提及時,本公子就覺得不妥。」

    岳行文抬頭看他。「依你,這事兒該如何?」

    胡流風怪笑一聲,「要依本公子,我們現在該回京。」

    岳行文無奈一笑,卻並未說話。

    胡流風將臉湊近,「怎麼?那朱起雲還當真不同意?」

    岳行文搖搖頭,將朱縣令的一番話簡略提了幾句,最終提到了那位李大人。

    胡流風又是一聲怪笑,「行文,你可越活越回去了。就這麼一件事兒便把你難住了?」

    說著起了身子,踱著才子步,在屋裡行了幾步,「自苦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位李大人生計艱難,可不是允他逾制寄田的理由。難不成因他一個生計艱難這方田清丈便不做了罷?」

    岳行文挑眉,「是麼?」

    胡流風訕然一笑,「不是又能如何?」

    岳行文伸手叩了叩太陽穴,沉默了一會兒,「也是。」

    胡流風見他這副樣子,桃花眼猛翻,「那張鳳嬌的事兒你做起來眼都不眨一下,這麼一件小事兒,你倒是愁上了。」

    岳行文抬頭輕笑,「那事與這事能比得麼?」

    胡流風一笑,「怎麼比不得?」

    岳行文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張鳳嬌那事兒是張書山咎由自取,這李大人可勉強算得上無辜可憐之人。」

    胡流風擺擺手,「本公子不在這裡跟你辯,倒顯得你是仁心仁義,本公子冷情冷血。」

    說著就要向外走,走到一半兒,頓住腳,回頭一笑,「若心裡過意不去,但送些銀子過去,本公子知道你可是個不缺錢的。」

    說完哈哈大笑,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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