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禍臨蘇府
岳夫人指揮著丫頭們將青籬送到的菜收拾了一番,又特意交待晚飯時將這幾樣菜都做了與家裡人換換口味兒。可是直到掌燈時分,天色黑透還不見岳老爺的影子,微微有些心焦。
這些日子她也聽岳老爺說過,朝堂裡最近有些不太平,似乎是與一個什麼新法的實施有關,雖然與刑部關係不大,但是官場之中,只要有風浪總是擔心捲到自己頭上。
這不,臨近年關了,官員們都還不得閒,天天還要去上朝。岳夫人等得心焦,眼見剛熱過的菜又涼了,朝著岳行文道:「這都怪你那個恩師朱老丞相,好好的在這大過年的推行什麼新法,讓咱們年都過不安生。」
岳行文聽了母親的話,淡然一笑,安慰道:「母親莫多想了。父親許是被什麼事兒略微絆住了,方纔我已使人去看了。再說那新法開始也有半年有餘了,不過正好碰上年終的官員考核,才拿了這件事做由頭。」
岳行武在一旁撇撇嘴:「那些文官真沒意思,天天只會耍嘴皮子。」
岳夫人瞪了他一眼,接著又笑道:「自古文武相輕,這話單看武兒就知道了。你現在還沒到軍中,這會子就開始嫌棄起文官來了?」
岳行武得意的撇了自家哥哥一眼,「明年我跟了叔叔到軍中,不出三年,我准個混個,混個……反正就是混個比爹還大的官當當。」
岳夫人捂嘴一笑。
幾人正說著,外面有人說老爺回來了。連忙起身相迎,岳老爺一臉寒霜的進了屋,屋內幾人一愣,岳老爺雖然嚴肅一些,可平時從不將公務上的情緒帶到家中。如今這表情,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
岳夫人連忙使人倒茶,遞給岳老爺,待他喝完了茶,臉色微緩,才問道:「老爺可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岳老爺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可不是出大事兒了。蘇老弟與其弟二人雙雙被下了大獄。」
岳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輕呼一聲,岳行文黑眸微閃,眉頭輕皺,沉聲問道:「父親,究竟是為了何事,這樣突然?」
岳老爺重重哼了一聲,道:「還不是那新法鬧的。」
原來,這所謂的新法中有一項是關於稅賦的改革,原來這項改革就遭到朝堂中,以龐左相和戶部右侍郎張書山為首的約半數官員的反對,再加這這二人不知如何搭上了康王爺這條線,幾番在朝堂上抨擊新法,無奈皇上實行新法的決心已下,又有詹王爺與朱右相的大力支持,戶部尚書藍大人也站在支持新法的一方。
所以不但朝堂之上因新法的實施而分出兩個陣營,就連戶部也分出兩個陣營來。
今年新法實施的重點則是催繳稅賦與鼓勵開荒田。蘇佑庭雖然是站在支持新法的陣營之中,但是他為人中規中距,不過是群羊裡面極不顯眼的一隻。原來那些人也沒有將他放在眼中,好巧不巧,做為戶部郎中,蘇佑庭正好負責著廬州、天州一帶,而蘇家二老爺正是現任的廬州知府。因著今年的清繳稅賦,在全國的三十多個州府中,廬州排在最末尾。
於是便有人說,不是廬州的稅賦沒有交齊,事實上是被蘇家這二位裡應外合的貪墨去了。這些事情不但傳得極快,而且還有鼻子有眼兒的。再加上那幾人的煽風點火,說是皇上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催繳稅賦充盈國庫,到頭來卻是肥了某些人的口袋。皇上聽了大怒,當場將這二位蘇大人打入牢房。
岳行文聽完岳老爺的粗略敘述,問道:「父親觀皇上的神色,可是真的信了那些人的話?」
岳老爺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道:「聖意難測,誰能猜得透?這會子怕是消息己傳到蘇府了罷。」
岳行文起了身子,在屋中行了幾步,抬起頭道:「以兒子看,單以蘇世叔的為人與魄力,這事兒十有八九另有隱情。事關新法,朱謙朱丞相難道沒有為這二人說情?」
岳老爺道:「怎麼沒有?就連詹王爺也為之說情呢。若不是這二人與藍大人極力向皇上進言,這會兒,他們就不是關在刑部衙門的牢房,而是天牢了。」說著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過這次蘇家二兄弟,要脫身也難。自從朱丞相提出這新法以來,朝堂中爭鬥就沒有消停過。如今這檔子事兒一出,不管是真是假,那龐左相與張書山等人都會想盡法子將這二人貪墨的名頭坐實了。」
岳行文安慰道:「連父親都能看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想必皇上也能看得清楚。」
岳夫人在一旁歎道:「你們說說這蘇府,真是三災兩難的,這一年來就沒有消停過。大過年的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
岳老爺也跟著點頭,道:「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這會子蘇府裡正鬧著什麼樣子呢。明兒,你過去看看罷。」
岳夫人點點頭應了。
這一頓飯岳府幾人吃得極為沉默,岳夫人幾次拿著桌上的新鮮菜為話頭,與岳老爺說閒話,都被他以點頭,或者一個嗯字,將話頭擋了回來。
直到一頓飯吃完,岳老爺才朝著岳行文道:「原先你定了要去長豐縣,為父就不甚同意,如今這事兒一出,那邊就更不能去了。你還是另做打算罷。」
岳行文黑眸微閃,良久不語,就在岳老爺以為他又要說出什麼反對的話來,卻見他微微點點頭,「兒子答應父親,在蘇家二位世叔事情未了之前,不去長豐。」
話裡雖然留有餘地,但這也算是應下了。
岳老爺岳夫人見他點頭,齊齊的舒了一口氣,這兒子總算聽了他們一回。
岳行文見爹娘均是一臉的憂色,便道:「爹娘不必過於憂心,明日我先去朱丞相府中打探一番,回來再商議辦法。」
岳老爺無奈的點點頭。
岳行文出了飯廳,回到自己的院中,面朝南方疑視久,又將目光轉向西側的蘇府。
許久,許久,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進了房間,看到那一口氣早已收拾好的大箱子,臉上浮現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