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黑,黑得如同潑了幾層墨水,濃得化不開,那黑把未央緊緊包圍,密不透風。
直至她迷迷糊糊地看到有紅色的火光,這才慢慢清醒過來。
未央睜開眼,便是一片黑,支撐著身子坐起來,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一條小巷子裡面。待得眼睛適應了黑暗以後,未央才發現,自己原是在一條狹窄潮濕的小巷子裡,下意識摸了摸錢袋,還在。
來不及細想為何自己會被扔在了這裡,也來不及想公主的侍衛為何要突然將她打暈,未央連忙藉著遠處的那點火光走出了那小巷子。
已經夜深了,未央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未央本就對都城的路不甚熟悉,去哪裡都是搭乘馬車,如今四下張望,也不知自己具體身在何處,路上也沒有行人,只好向著那紅色的火光走去,希望可以找個人問一下路。
在那潮濕的巷子裡不知道待了多久,未央的衣衫已經打濕了,冬日夜裡特別冷,透著寒氣往身體裡鑽,把她冷得牙齒打架。所幸今日沒有下雪,路比較好走。
待未央走近那紅色的火光,才發現那紅色的火光也在慢慢移動,而且那不僅僅是火光,而是火把,十多條火把在大街上亂晃。
再走得近些,這才看清是一支十數人的小隊伍,隊伍中的人個個身著藍色短衫黑色背心,那背心後面印著一個白色的大字——「兵」。
「你,你們幾個,去那邊看看。」帶頭的一個官兵指揮著幾個手下過來西邊的街道。
未央一愣,心想自己失蹤了半日,未曾去赴公主的約,恐怕現在家裡和墨離等人都知道了,這些官兵夜裡在大街上,恐怕找的就是自己吧。
未央一喜,這下好了,也不用問路了,跟隨這些官兵,就可以回家了吧。
這樣想著,腳上更加快了速度,慢慢地靠近了那支官兵隊伍。
那隊伍中有個較為高大的官兵,正拿著一張圖像在仔細端詳,忽然看見未央遠遠地向他們走了過來,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叫喊道:「大家看,那邊那個女人。」
他這一嗓子喊了出來,眾人皆循著他的目光望向了未央。未央見他們看向自己,連忙舉起手揮了一揮,喊道:「我在這裡!「
那帶頭的官兵從那高個子手上一把搶過畫像,又看了未央幾眼,便衝著手下喊道:「就是她。」
說罷,便帶領著手下快步跑了過去。
未央見他們向自己靠近,便迎了上去,問道:「你們是墨離的人嗎?」
誰料那些官兵一上前,便將她團團圍住,領頭的官兵的臉映著火光,顯出了幾分猙獰。未央一驚,連忙退後了幾步。
還未來得及開頭詢問,便聽到那領頭的官兵道:「將她綁起來。」
未央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過於離奇了,公主的侍衛活像個山賊,卻什麼都不劫。而自己失蹤了半日,見到的官兵不是來尋自己,卻是要逮捕自己。
待得未央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官兵用繩子綁了個結實。未央心中大震,不知這些官兵意欲何為,怒道:「你們幹什麼!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些官兵卻不理睬她,臉上的神情皆十分古怪。
領頭的官兵眉頭一皺,不悅地喊道:「把她的嘴堵上,帶她去見大人。」
未央見他們用白布便要來堵住自己的嘴,不禁掙扎起來,可惜自己雖然身材肥胖,力氣卻不成正比,沒幾下便讓那些官兵給制服了,嘴中被那白布堵得死死,只能發出嚶嚶嗚嗚的聲音。
那些官兵拉著她,一路七扭八拐,走了頗長的一段路,未央一日未進食,腹中無物,餓得實在難受,走了這麼一段路,竟腳步虛浮,搖搖晃晃起來。
「給我走好了,別耍什麼花招!」
身後一個官兵見未央越走越慢,煩躁地推了她一把,未央本就餓得站不穩,如今被他這麼一推,有如空心的樹一般,輕易地就倒下了。
那官兵見她倒在地上,而自己又並非用了多大力氣,本來這半夜被叫出來尋人心中已經十分氣悶,未央這一倒,竟令得他惱羞成怒。
他粗紅著脖子,腳上毫不客氣的就往未央身上踢。
「就你矜貴呢是不是,我告訴你,過了今晚你什麼都不是,都快成死人了,還以為你是未來的將軍夫人啊!」
他每說一句,便一腳踢在未央身上。
未央默默地承受著,剛才他第一腳踢下來,她還莫名其妙地想著,還好她肉厚。卻突然聽到他的話,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死人」這個詞語,一時間竟然感受不到疼痛。
「李二你瘋了嗎?」那領頭的官兵折了回來,見未央躺在地上,臉上蘊含著痛苦的神色,不由得對著那個叫李二的官兵吼道。
李二被那領頭的官兵吼了一吼,不由得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腳。
「你個蠢蛋,上面交代過要毫髮無損地帶回去,待會被上面知道了,你還要不要活了,你不要活了可以,也別連累我們。」領頭的官兵連珠炮彈似地對著李二狂轟,看著李二窩囊地低下了頭,這才住了口,吩咐左右道:「把她扶起來,前去通報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大人們可都是在等著咱們。手腳都給我利索點。」
說罷,便瞪了李二一眼,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左右的官兵一聲不吭地扶起了未央,在兩旁推著她走。李二狠狠地瞪了未央一眼,不服氣地跟在了後面。
未央無意識地被他們拉著走,心思還停留在李二剛才說的那幾句話上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會這麼說……
未央想破了腦袋,卻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一切都是王筠婷的陰謀,利用公主導演了這一出,只是為了置她於死地,然後就可以登上墨家長媳的位置嗎?
未央正想著,突然發現前方一片光亮,遠比這隊伍舉著的火把要亮堂得多。
未央被推拉著走上前,猛然發現,前方站立著的三個人,王侯,墨世嚴,還有馬千千的父親。
未央口中的白布被拿了出來,手上還是被綁著。她抬起了頭,卻發現面前三個人看著她的眼光各異,王侯眼裡的是陰狠,仇恨,還有殺意,馬大人眼中的,卻是無盡的傷痛還有憤怒,而墨世嚴的目光最為複雜,裡面包含了詫異,懷疑,憤怒,傷心,探究。
未央被這三個人盯得渾身發軟,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