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不窈窕 正文 第一章 異地
    C城外環高速上,一輛灰色的商務車在烈日的炙烤下快速行駛。

    「司機大哥,你開快點成嗎?張總半個小時後就要出發去機場了!我們該趕不上採訪了!」一年輕女孩坐在副駕駛座上,不住地抬起手看表,急得咬牙切齒。

    司機大哥無語的翻了下白眼,「我說小祖宗,這的路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只會開車,不懂開飛機啊!」

    張卡卡懊惱地看著手上的一疊資料,這次採訪她可是足足幾天不眠不休的做足準備,眼看著機會就在眼前了,難道就要這樣夭折了?

    張卡卡大學畢業之後就進了這家雜誌社,忍氣吞聲做了兩年助理,這次一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來北京,好不容易跟社裡爭取到了訪問的機會,卻偏偏在來的路上遇上了大塞車,足足耽誤了1個小時。眼看著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張卡卡終於按捺不住,不間斷地催促著社裡派來接送的司機大哥。

    司機大哥被她催的心煩,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拚命地踩油門。「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在加速了嗎?你別催了別催了!」這個司機本來就是個心浮氣躁的人,在張卡卡不斷的催促下越發的浮躁。只得一邊踩著油門一邊轉過頭哀求張卡卡停止她喋喋不休的催促。

    「啊!大哥!你……你……你……你怎麼逆道了?!」張卡卡本就不安到了極點,誰料想一個抬頭,卻發現司機大哥把車子開到了反方向的道上。當下驚恐到了極點。

    司機本來渾然不覺,這一看隨即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去打方向盤。就在此時,遠處一輛白色的桑塔納疾駛而來,不到幾秒的時間就已經奔到了跟前,司機抓著方向盤的手一個左拐,車子便硬生生的橫在路中央,而副駕駛座的位置剛好對著那來勢洶洶的桑塔納。張卡卡驚駭地望著那輛白色的桑塔納在眼前迅速擴大,她似乎看到了桑塔納的主人一臉驚恐慌亂的表情,她還沒來得及呼喊出聲,便眼前一黑,什麼知覺也沒有了。

    「轟!」劇烈的撞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白茫茫的氣體冉冉升起。

    面目全非卻緊緊貼在一起的兩輛小轎車安靜的停在路中央,車頭嗤嗤地冒著白煙,後方帶著兩條觸目驚心的剎車痕,足足有一百多米長。

    這樣的詭異的安靜一直持續著,期間竟無其他車輛經過,直至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聲音。在空曠的高速上顯得格外詭異。

    世界突然陷入一片混沌,眼前是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身體怎麼會這麼痛,像被撕裂了一樣。耳邊傳來細微的呼叫聲,忽遠忽近,是誰,是誰在叫我?

    「卡卡……卡卡……醒醒啊。」

    ……

    「未央……未央……醒醒啊。」

    ……

    「卡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卡卡……醫生,醫生你別走,你救救我女兒啊!……你騙我!我們的卡卡只是睡著了,她沒有死,她沒有死啊!」

    ……

    「大夫,我們家未央怎麼還不醒呢?」

    ……

    「卡卡……卡卡,你不能丟下媽啊,……你們幹嘛,別帶走她,別帶走我女兒。卡卡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啊……我的卡卡啊!」

    ……

    「未央,好閨女,娘在這呢……未央。」

    ……

    「卡卡……」

    「未央……」

    「卡卡……」

    「未央……」

    「啊!痛~!」張卡卡迷迷濛濛地張開眼,週身的酸痛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輕呼。

    「哎呀!醒了醒了……終於醒了!」

    張卡卡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便聽到耳邊一陣驚呼,把張卡卡驚出一身冷汗,隨即昏迷前破碎的記憶紛沓而來。高速上的狂奔,白色的桑塔納,還有最後那片黑暗都慢慢的回到了腦海裡。

    我是出車禍了啊,我居然還活著。張卡卡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突然感覺到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為了自己大難不死而慶幸不已,倒把她最重視的訪問給拋在了腦後,一時半會也記不起張總這個人。

    「我……水……」張卡卡想張口說話,卻發現喉嚨乾渴得難受。

    「苗兒,快倒杯水來!」

    「是,夫人。」

    「來來,喝點水。」

    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幾雙手攙扶著,張卡卡忍住身體各個部位傳來的痛楚,勉強地坐了起來,那幾雙手便放到了她的背部去支撐她坐著。有個精美的瓷杯遞到自己嘴邊,渴得難受的張卡卡也沒有心思去研究那瓷杯究竟有多精美,就著那杯口慢慢地喝了幾口水。

    這時張卡卡的意識已經慢慢恢復過來了,她立刻想到在身邊照顧自己的肯定是自己的老媽子,當下心裡就愧疚起來了,從小到大她就沒讓老媽子省心過,這次還差點讓老媽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張卡卡越想越覺得自己混賬,心裡越發難受,眼眶就慢慢的紅了起來。張卡卡轉過頭,滿懷激動地想表達自己現今複雜不已的感情,甚至盤算著如果自己沒有缺胳膊斷腿的話要如何給自家老媽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媽……呃……大嬸,你哪位?」張卡卡轉過頭,才深情款款地喊了一聲媽,便不知所措地愣住了,準備好要說的話都哽在喉嚨口,吞不進去,說不出來。

    「你……你……」眼前這位貴婦人模樣的大嬸瞪著眼睛張著合不攏的嘴,似乎比張卡卡還要吃驚。

    張卡卡看她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話,這才狐疑地打量起她來。這一打量讓張卡卡頓時石化,嘴巴張得比那大嬸還要大。

    古……古……古裝?

    只見眼前的貴婦身著鵝黃色的錦緞長裙,錦緞上繡著團花錦簇,栩栩如生。烏黑的髮絲挽成了個雲髻,銀色鑲寶石珠釵流動著華麗的光芒。輕施粉黛的臉上有著些許皺紋,那憔悴和擔憂的臉色讓她看上去黯淡了幾分,但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貴族氣息卻格外明顯。

    張卡卡的腦袋裡打了幾個結,連思緒也混亂了起來。她又轉頭去看哪幾雙支撐著她的手的主人,一看之下連身子也僵硬了起來。身後是幾個穿著清一色綠色衫裙的女孩,才十三四歲的模樣,低眉順眼地跪在榻上,都漲紅著臉,用手來充當自己的靠背。

    「羅大夫,我家閨女當真傷得如此嚴重?怎麼連我這個娘都不認得了?」正當張卡卡懷疑自己快要承受不住這個驚嚇昏倒過去的時候,耳邊又再次傳來那美女大嬸的聲音。

    「嗯,依老夫看來,小姐乃是因頭部受創,才會一時記不起一些事情,老夫會開幾帖藥調理,過段時間便會有好轉。」

    「好好,那就好。老牛,你送羅大夫出去,取了藥回來趕緊給煎上。」

    「是,夫人。」

    耳邊傳來大夫離開的腳步聲。張卡卡此時已經無暇去理會身邊莫名其妙的那些人,她的眼光正在這房裡打轉。這間房間佈置頗為的華麗,包含外室與內室,中間隔一道珠簾,門外的陽光傾灑而入,在簾上映出時強時若的亮光。眼前是青色羅帳,觸手可及,張卡卡的手碰觸到覆在她身上的被子,竟有一絲清涼和柔膩。在床邊還擱著雕刻有鏤空花紋的木架和銅臉盆。在床的對面便是梳妝桌,梳妝桌上放著大大小小的錦盒,桌角還擺著面只有在電視裡才可以看見的銅鏡。

    張卡卡順勢往那銅鏡一瞧,這一瞧可把張卡卡嚇得面無人色,呼吸頓時困難起來。如果說剛才醒來後看到的種種還是在張卡卡可以承受的範圍內,那麼這一瞧頓時就衝破了張卡卡可以承受的底線。張卡卡伸出手顫抖著指向那面銅鏡,一口氣沒喘過來,頓時又昏了過去。

    等到張卡卡再次轉醒時,房裡已經亮起了蠟燭。

    張卡卡微微睜著眼睛,看到的還是那青色的帳頂,心裡不禁變的沉甸甸的。她已經有點明白,自己若不是一不小心穿越了,那就是已經在那場車禍裡喪生,如今是投胎轉世了。可若是投胎轉世,為何又會保留著前世的記憶?想來還是前者的幾率大一些。可憐家裡雙親,自己還沒來得及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甚至,她事業也只是剛剛起步,還沒有認認真真地談一場戀愛,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張卡卡越想越傷心,鼻子酸溜溜的,不禁憤恨的把頭一扭,準備好好的大哭一場。誰知這把頭剛扭過來,便看見一張長著鬍子的加大號的臉擺在眼前。

    「哇啊……」張卡卡一驚之下不顧身上疼痛地彈了起來,抓著被子一下子縮到角落裡。「大大大叔,你又是哪位?」

    張卡卡錯愕地盯著趴在她床邊的男人,此人一張國字臉,劍眉入鬢,眼角有些許深刻的紋路,發間夾雜著幾絲銀白色,年過六旬的摸樣,但看他氣質猶在,想必年輕時也是一位貌比潘安的男子。

    那張臉的主人看見她一下子彈了開來,鼻子下面兩撇鬍子一下便耷拉下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我的寶貝兒,連爹爹也不認識了?……哎……哎……想當年你小的時候,我就讓你騎在我的肩膀上,吃飯也帶著你,賞煙火也帶著你,走親戚也帶著你,上茅房也帶著你……」

    張卡卡聽著他越說越悲慼,已經有些要老淚縱橫的樣子,臉上不禁抽搐了幾下。這大叔敢情就是我在這時代的爹了,怎麼如此多愁善感。

    看著他已經穿過珠簾,開始跟門外的丫環討要抹眼淚的手絹兒,張卡卡終於受不了的喊了一句,「爹!」她現在對這個世界的事情還不盡力清楚,要適應這個軀體前主人的生活,還需要一些時日,她也不想去強迫自己。在現在對什麼都不清不楚的情況下,張卡卡只想好好穩住眼前這個感性的「爹」!

    「哎,寶貝兒!」那剛剛還站在十步外的感性大叔一個箭步衝到床邊,一雙長滿老繭的手緊緊地攆著張卡卡的手。「爹就知道你會記得我,你可整整昏迷了七天了,這七天裡我坐立不安食不下嚥,今天一回來,就聽你娘說你醒了,但連自個娘親都記不起來,我看著你娘在那抹淚,我那個心疼啊,但爹知道,爹知道我們的小十八肯定能記得爹,想當年我們爺倆,那可是哥倆好。我當年吃飯也帶著你,賞煙火也帶著你,走親戚也帶著……」

    「爹……」張卡卡忍不住哀嚎一聲,這感性的大叔把她整得如墜雲霧,頭腦發脹。「我累了,想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罷。」

    「噯,好生歇著。我跟你娘報喜去,明兒我們再來看你。」那大叔小心的吩咐著,那眼光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嗯。」

    看到自家閨女乖順的應下,他又轉身對一直侯在身邊的丫環道,「苗兒,給我侍候好小姐。」那嚴肅的神情與剛才在張卡卡面前的慈父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是,老爺。」苗兒將老爺送走,關上房門,又折返張卡卡的床邊,一臉關懷地凝視著張卡卡。

    「苗兒是吧?來,跟我說說話。」張卡卡看著年紀大約才十四五歲的苗兒,心裡想著,這肯定就是這家小姐的貼身丫環了,自己來到這裡人生地不熟,在她身上套消息那是最好不過。

    苗兒看著張卡卡,眼睛紅彤彤的,眼淚也不住的往下掉。「小姐,你可醒了。你可把苗兒嚇壞了,早知道,我當初就不去幫小姐牽那匹馬了。若是小姐你有什麼事,苗兒也活不下去了。」

    張卡卡聽的有些雲裡霧裡,但她是看出來了,這丫環和她這軀體的前主人有著一定的良好關係。看著眼前一小女孩哭得跟淚人似的,張卡卡心裡也有著些暖意。聽說古人的奴僕護主之心甚為強烈,一輩子忠心耿耿地跟著自己主人,沒有二心。張卡卡沒有想到,自己一來到這個世界,就遇上了。

    「苗兒啊,別哭了,我這不是活過來了嗎?我這一醒來,什麼都記不起了,我還指望你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張卡卡想去扶著頭,卻發現自己的腦袋上果真纏著厚厚的布條。

    「小姐,你想知道什麼,問苗兒就是了。」苗兒小雞啄米似地不住點頭,自己的主子安然無事了,她比誰都要開心。

    「呃……我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來著。」張卡卡小聲地嘟囔著,隨即又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苗兒,「就從我的名字開始吧,跟我說說,我叫什麼名字啊?」

    苗兒倒吸了一口氣,她著實有些吃驚,不知自家小姐的傷勢竟如此嚴重,連自己的閨名都記不起了。想著小姐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七天七夜,苗兒心都揪了起來,眼睛又開始濕潤了。

    張卡卡在搖曳的燭光中,托著下巴,聽著苗兒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

    「小姐名為葉未央……家住允琉國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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