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過年的年味很重,甭管今年收穫了多少糧食或者掙了多少錢,接近年尾時,每個人都樂呵呵,即便如今正逢隆冬也讓人打心底裡感到暖和不少。
宋大嫂如今病重不能持家,每日都需要藥物吊著,聯想起之前她那高利貸事件,這樣子的媳婦宋家還要著不肯休棄,村子裡的人都說宋家是個好樣的。一時間,宋家在古沙村好評如潮。
宋大嫂厭惡羅雲初,能不登門決不登門。許氏與她不同,新婚第二日便過來串門了,說是以後要常走動增加妯娌間的感情。
如今羅雲初很得宋母的意,他們宋家能蒸蒸日上,有一半的功勞在她身上,加上她如今又懷上身孕,遂宋母每天必過來看一回的。
羅雲初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不冷不熱地聽著,對宋母和大郎的作法,她無法置喙什麼。宋母是自私,她眼裡只有兒子和孫子,這樣的人現代古代都常見得很。好在宋母只在這一塊偏執,並沒有像一些變態的老虜婆,喜歡刻地刁難虐待兒媳婦。
娶平妻這事,較真來講,真說不上是誰對誰錯。人人都想過平穩順心的日子,沒人天生就愛折騰的。大郎這些年也攢了一些銀子,也沒見他嚷著要納小什麼的,如今娶平妻一事,宋大嫂在其中起了強烈的「負」作用。
不可否認,大郎是最大的受益者。但這一切是否是他想要的,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這一切是不可避免的。愚孝,加上心中對宋大嫂的失望和不滿,遂他有了平妻。她覺得這違背了她的現代認知又能如何?怪只怪大嫂她自己,給了機會讓別人有機可乘。她對此無能為力,或許有人會說她冷血,想在這古代生存下去,就得遵循它的規則,她只能在能做主的範圍裡努力地讓自己過得更好。
本來她以為她能治得了她大嫂的病症的,但那天無意中得知了郎中開的那個藥方主要材料就是益母草後,她便死心了。大嫂那病估計已經引發了一些併發症或者什麼的,她因朋友而知道的那些皮毛藥方已經沒有用了。為此她鬆了口氣,連最後一丁點內疚也煙消雲散了。
大房怎麼樣,她不關心,羅雲初只是心疼天孝語微兩個孩子,每逢他們過來玩兒,她總會把家裡做好的一些吃食拿出來讓他們和飯團分著吃。
她不想和許氏來往過密,這樣子太扎眼,她大嫂此刻恨不得扒了許氏的皮吧,她若和許氏走到一處,少不得會惹火燒身。如今大房二房自成一家,她就希望他們好好過日子,別再折騰了。
送走了許氏,羅雲初歎了口氣,看到廚房外的那只木桶,笑了。飯團小包子昨晚尿床了,一大早起來不好意思極了,從祖屋出來後便躲到大胖家去了。那被子她正用火籠烘著,希望晚上的時候能幹透吧。這被套也得趕緊洗淨了晾乾水以便烘乾才好。
她提著木桶往溪邊走去,出門時恰巧遇到趙大嫂,便結伴一塊兒去了。時間有點晚了,溪邊早就沒人洗衣了。她今天的衣物有點多,趙大嫂洗完後,主動拿了兩件大衣過去搓洗。
往回走時,路經一處破落的籬笆牆,裡面的爭吵聲清楚地傳了出來。認出這座房子是李大爺的,羅雲初心一緊。
「李老頭,下水灣那幾畝水田,你賣是不賣?」
聽這聲音,囂張跋扈得緊。
「風小四,別以為你和周老虎有點關係我就怕了你,我告訴你,想買我那幾畝地,行,每畝十四兩,少了一個仔兒我都不賣!」
李大爺的聲音蒼老卻剛強,不難想像出他態度很強硬。
「壞了,風小四那小畜生又在欺負人了。這風小四下手慣是沒顧忌的,常常把人往死裡打。這李大爺家要吃虧,不行,我得趕緊回家叫人來。二郎家的,你現在有身子跑不快,你在這看著這些衣物,啊?」趙大嫂子說完,也不管她有沒有答應,把桶放下就往家那頭跑去。
「趙大嫂,你趕緊,見到二郎,也把他一起叫上啊。」羅雲初衝著她的背影喊。
「敬酒不吃吃罰酒,砸,給我砸!」接著屋子裡頭就傳來一陣砰砰彭彭的東西摔打的聲音。
羅雲初在外頭聽著,心裡很是焦急,他們怎麼還沒來?
「當家的,趕緊抄傢伙去李大爺家,風小四那混蛋又欺負人了。二郎,你也在,正好,你媳婦叫你一塊去。」趙大嫂甫進家門,就氣喘吁吁地道。
「什麼,我媳婦在那?!」二郎聞言一驚,顧不上什麼,站了起來後就立即跑了出去。
「這二郎,才一眨眼就跑得沒影了。你慢慢跟著,我先趕過去了。」趙大山道。
「小畜生,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
「哇,不要欺負我爺爺,我咬你!!」
羅雲初又看了一眼來處,還是沒見著二郎他們的人影,裡面正吵得激烈。想到李大爺,羅雲初內心總有一股酸楚。因為他的面容很像她前世的爺爺,一個固執又疼她的老頭子。重男輕女的現象在農村很普遍,她家也不例外。幾乎全家人都緊著她的弟弟,只有她爺爺最疼她。她弟弟若得了兩毛錢,爺爺也會翻箱倒櫃偷偷塞給她一角兩角讓她仔細藏好。有啥好吃的,弟弟總會得到,而她則不一定了,爺爺也會分到一點。他總會在沒人的時候招呼她進他屋裡偷偷吃。每逢看到她吃得一臉滿足的時候,他臉上總會笑得像一朵老菊花。可惜好人不長命,他在她十五歲那會就去世了,沒得享她一天福。
就衝著李大爺像她爺爺這點,她就不想他有什麼意外。本來她打算晚上時和二郎說說,看看怎麼樣能幫幫他。聽李大爺話裡的意思,是想賣地,但想買地的人給出的價錢太低了,所以才一直拖著。她知道這裡上好的水田能賣到十四兩一畝,沙地坡地等也能賣到七兩左右一畝。本來他們攢下的那些銀子她就打算買地的,買誰的不是買?若能幫他一把,她很樂意。
「臭老頭,你賣不賣?」
「咳咳,就是死我也不會賣給你的!」
「找死!」
「哎喲,我的腰」李大爺的痛呼聲傳了出來,這聲音就像一把針般刺激著羅雲初的神經,她心很亂,顧不得什麼,推開虛掩的大門,衝了進去。
「爺爺,哇,爺爺,你不要有事啊。」
古代的房屋大同小異,李家的院子很小,羅雲初很快便來到客廳,一眼看到李大爺整個人倒在門檻上痛苦地呻/吟著。
「住手,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羅雲初真是太氣憤了。
「臭娘們,老子的事你少管!小心老子連你一塊揍!」長相一臉兇惡的大漢大聲吼道,「臭老頭,我最後一次問你,到底賣不賣?」
「你再問一百遍,還是不賣!」七兩銀子一畝,是要他的老命啊,就算他今天死在這他也不能鬆口,家裡就靠這幾畝水田了。若因他頂不住賤賣了,他怎麼對得起列祖列宗和子子孫孫?
風小四怒了,掄起一把椅子砸向李大爺。羅雲初見著,臉色一白,照他這角度,肯定是自己先被波及了。這椅子真砸實下來,恐怕她就要交待在這了。羅雲初下意識地護住肚子,心裡暗暗後悔,她真不該一時衝動就跑進來的。人沒救著,反而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不」二郎才進了院子,就看到令他目呲俱裂的一幕。
羅雲初只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住,那人擋在她前面。彭的一聲,椅子生生地砸在他的背部,支離破碎!抱著她的人悶哼一聲。
看到來人,風小四和另外一個幫手愣了愣,風小四認出了來人是宋二郎,本村最會打獵的,去年秋天獨自一人從山裡扛回一隻差不多兩百斤重的肥豬。他們都知道深山的野豬厲害,村子裡沒有四五個人一起,輕易不敢去獵野豬的。風小四知道二郎不是他這種花架子可以惹得起的,避開了地上的雜物就想往外走。
二郎忍著痛,放開羅雲初,見她安然無恙後,將她推到門外,然後彎下腰,撿起一條手臂粗的椅柄。
「想走?沒那麼容易!」二郎冷冷地道。
「你想如何?別以為我們兩個人怕了你啊。」
二郎懶得和他們廢話,搶起那椅柄對著他們就是一陣好打,那兩個人也不是吃素的。手上本來沒有一物的,被狠打了幾下後,從地上也撿了根木棍,朝二郎攻了過來。
雙手難敵四拳,二郎對付一個綽綽有餘,兩個人一起,就有點捉襟見肘了。打人的同時也挨了好幾下,可是他咬著牙根,吭都不吭一聲。流血的地方打痛了的傷口全都不理,只回以更狠的報復。沒一會,三人身上都掛了不少彩。
羅雲初幫著李大妞將李大爺從地上扶了起來,讓他靠著泥牆坐著,她看著不遠處的二郎,一陣揪心。
「宋二郎,你這個瘋子!」
「瘋了瘋了。」
俗話說,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二郎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讓風小四他們很是忌憚。
「二郎,我來幫你!」趙大山終於來了。
趙大山加入戰局後,局勢一面倒。
「啊,我的手,斷了斷了。」
「哎,老子的腿啊,痛死老子了。」
風小四等人本來就是游手好閒的花架子,平時欺負一些老弱婦幼還可以的,哪裡搞得住趙大山他們這些成天干重活的漢子的拳頭?不一會,他們兩人就倒在地上呻/吟不已了。
「別打了,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哇」風小四兩人很不要臉地哭了出來。
二郎狠命地往他們身上各踹了幾腳才罷手。
「二郎,你沒事吧?」羅雲初淚眼汪汪地問,沒辦法,孕婦的情緒轉變得太快了,加上她被剛才的事嚇到,急需發洩心中的不安。
二郎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別擔心,沒事。」
「走,我們回家,我給你上藥去。」此時羅雲初哪裡還顧得了什麼,只覺得心裡慌亂極了。
「大山,你把風小四他們捆在那樹下,然後去村尾給李大爺他把方郎中請來吧。」二郎回頭交待一聲。
「行,你放心吧,保證辦好。你就先回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看著怪磣人的。」趙大山看著他臉上的傷就覺得一陣肉緊,更別提身上某些看不到的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