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吃晚飯的時候,宋大郎說道:「沙地裡的黃豆花生該施肥了。」
吃飽了,宋二朗放下筷子,「嗯,是的,前兩天我去瞧了瞧長勢,正打算過兩天和大哥你說呢。」
「那明天一早,咱們就去施肥,順便除草。」宋大朗一錘定音。
「我看行。」
「嗯,娘留在家看孩子,三弟留在家裡讀書。」宋大郎看了一眼細皮嫩肉的羅雲初,遲疑地看向他二弟。
宋二郎心裡雖然心疼媳婦,但大嫂都一起去幹活了,自家媳婦也不能不去不是?於是他說道:「雲初也和我們一道去。」
羅雲初點了點頭,她也不是個懶惰的,那麼大個人了,別人能幹活,自己自然也是可以的。
「大哥二哥,我也一道去吧。沒道理家裡的年青勞力都去幹活,而獨獨讓我一個人享清閒吧?」宋銘承笑笑說道。
「混說,你在家讀書,怎麼就是享清閒了?咱老宋家還指望你出人頭地光耀門眉呢。家裡要是誰不滿,你與我說,我定給你個說法。」宋大郎輕斥,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自家媳婦。宋方氏什麼得性,自己作丈夫的最清楚不過了。那張嘴就是不饒人!
「大哥,家裡沒人說我。只是我覺得,去幹點活也不會耽誤我讀書。而且假如以後真能高中,做了官總不能五穀不分吧,這樣怎麼能做一個好官呢。」宋銘承最是瞭解他的家人了,果然,聽了他的話,宋陳氏宋大郎都信服了。
「好吧,你可以一起去,不過,我們叫你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回來讀書,知道不?」宋大郎瞅了瞅三弟白晰的臉蛋和單薄的身子,暗自搖了搖頭,既然他想去,就讓他去看看吧。給他安排點輕省的活兒便是了。待太陽毒辣時,便讓他回來看書。
「嗯。」宋銘承點了點頭。
羅雲初倒對這樣的羅銘承很欣賞,死讀書是不行的,沒瞧見多少農村出產的書生就因為完全脫產而變成了一個只知道之呼者也的酸秀才了?除了讀書寫字,他們一點謀生的技能都沒有。運氣好點的,考個一次兩次三次,能高中,運氣不好的,考到四五十也是有的。沒高中前他們是怎麼生活的?靠家裡的老父老母養著還是靠賣一些字畫為生?這樣的人過得太落魄了,羅雲初不希望宋銘承變成這樣的人。
不過這份欣賞,羅雲初也只是放在心底,並未出聲。她才沒那麼傻呢,若此時站出來明著支持宋銘承,指不定宋陳氏和宋大郎會以為自己也看不慣宋銘承的清閒呢。沒看到她大嫂如今都噤若寒蟬了麼?
次日,寅時剛過,羅雲初就被搖醒了。
「媳婦,起床吧,早點兒去幹活,日頭不毒。」宋二郎快速地穿好了衣服。
「哦。」羅雲初打了個哈欠,揉揉仍然睏倦的雙眼。
快速地整理妥當,羅雲初給熟睡中的飯團攏了攏被子,這才來到院子裡。
快速地解決了早飯,天才濛濛亮,分工好,眾人就出發了。宋方氏挑著兩簸箕的農家肥走在羅雲初前頭,趁前頭的眾男子不注意,白了她幾眼。
羅雲初就當沒見著,不和她計較,誰讓自己輕省得讓人嫉妒呢。宋大郎安排的,除了羅雲初是扛了三把鋤頭鏟子外,其他人一律都是挑著農家肥的,不過這也有輕重之分。宋大郎宋二郎自然是挑兩擔份量最重的了,而宋方氏和宋銘承的提子都還算輕省。不過比起羅雲初來卻又重了許多,難怪宋方氏要不滿了。而且這事是她丈夫安排的,所以她不敢有意見,這才把怒氣都發洩到自己身上來了。所以羅雲初不和她計較,真計較起來,自己就是得了便宜又賣乖。還不如讓她瞪自己幾眼扔幾個衛生球發洩一下呢,反正她又不會少一塊肉。
到了地方,大家把擔子農具都放到一棵龍眼樹下。羅雲初一眼往遠處望去,四處都是霧濛濛的一片,不過遠處倒也有一些人影在田間勞作了。原來自己這群人並不是最早出來幹活的呀。
雖說是施肥,但仍要把新長的一些小草給鋤掉,順便給黃豆花生等植物鬆鬆土,好施肥。不管是除草還是施肥後的埋肥,都是要用到相應的農具的。羅雲初穿越前是生長在鄉下的,這樣的活也幹過,但畢竟是時隔多年,生疏在所難免。於是安排她鋤草時,她一不小心,力道控制得不好,把兩棵豆苗給攔腰鋤掉了。在她禍害第三棵的時候,宋二郎看不下去了,讓她去幹埋肥料的活。行,埋肥就埋肥,簡單!可那麼鋤頭怎麼那麼重呀,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又有兩棵豆苗死於她的鋤頭之下。
宋二郎對她很無奈了,「你去施肥吧。」除了這個,已經沒有什麼是她能做的了。
羅雲初看著那些黑糊糊,散發著異味的農家肥,皺起了好看的眉。她就是不願意做這個最輕省卻最髒的活,才搶著去鋤草的,豈知到了最後,她仍然逃脫不了和農家肥打交道的命運。這農家肥的原料是豬屎雞屎鴨屎和草木灰啊。想了想,她決定還是不想直接用手和它們來個親密接觸,而是看了看周圍,果然,在不遠處的荒地裡長著一種植物,葉子大大的。她跑過去,摘了好些回來。然後開始施肥,雖然目的達到了,但速度確實挺慢。她尋思著,回去就找些破布,做個手套什麼的,就不怕了,這樣施肥的速度也能快點。
宋家眾人都挺理解羅雲初的,新媳婦兒嘛,愛乾淨是可以理解的。宋大郎也是這麼想的,以前他家那位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偏就宋方氏看著羅雲初慢吞吞的幹活,心裡很是不滿,但看在宋二郎的面子上,忍了。
不過後來見她第二次跑去休息時,頂著毒辣太陽的宋方氏覺得心頭火起。
「喲,弟妹自打嫁進了咱們宋家,身子倒是越發的嬌貴了。」宋方氏似笑非笑地說道。
羅雲初久未在陽光底下幹活,自然需要一段過渡期。她剛才是真覺得頭暈目眩的,才二郎說了一聲,跑來樹底下休息的。稍好點了,她又去幹活了。但宋方氏卻不放過諷刺她的機會。
聽到宋方氏的諷刺,她強著臉不答。她知道宋方氏一向都看她不順眼,其實羅雲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她了。有時她細細回想從她進了宋家大門起,自己似乎真沒得罪過她,為什麼她卻老實是針對自己呢?
前天,她空閒,看到雜物房裡有兩隻香芋,她就尋思著做道香芋西米露給孩子們當零嘴吃。但宋家沒有西米,不過這個可以用綠豆代替,沒有牛奶椰奶,可以用糖水代替。只是糖水沒有牛奶椰奶那麼香甜罷了。豈知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宋方氏進了廚房,發現做這道甜品需要耗費許多糖,當場給羅雲初甩了臉子,把廚房裡的糖拿回房裡藏好。羅雲初當時很氣憤,這糖是公家的,為什麼她不能用?而且她又不是經常做這些耗費材料的食物。
昨天早上,飯團從外面回來,手裡拿著半隻雞蛋。說是天孝哥哥給的,他捨不得吃,拿回來給娘吃。還讓她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不准告訴大伯母。當時羅雲初感動不已,接過那半隻雞,給他剝了皮,假意咬了一口,然後全部都喂到飯團嘴裡去了。她還記得飯團當時那滿足的表情。但她卻對大嫂生出了一股不滿。家裡的雞是公家的,下的蛋也應該是公家的吧。你怎麼就淨想著給你的孩子開小灶了?家裡還有另外一個小孩子呢,算他一份又怎麼樣?羅雲初不是恨宋方氏開小灶,只恨,開小灶的受益者中沒有飯團。家裡只有三個孩子,即便算上飯團一份,宋方氏也不吃虧。
至此,羅雲初萌生了分家的想法。她想,分家後,飯團應該能吃上點好東西了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什麼好東西,宋方氏都先緊著她的孩子。
宋二郎看著臉色蒼白的媳婦,心中一痛,剛想站出來說她的活我干了,卻看到三弟朝他搖了搖頭。
宋銘承笑道:「大嫂,少說兩句吧。這太陽真毒辣,我都有點曬暈了。你也過來休息一下吧,身體要緊,活是幹不完的。」
「哼,我可沒那麼嬌貴!」宋方氏仍不依不饒。
「我說你這婆娘,一天不折騰出個事,你心裡就不舒坦是不?」宋大郎走了過來,看到臉色蒼白的羅雲初和沉默的二弟,對著自家婆數落道。
宋大郎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倒把宋方氏心中的怒火點燃了,她本就對宋大郎今早的安排很不滿,大家都是宋家的媳婦,為什麼她就能挑輕省的活幹?而自己卻得和男子一樣,挑挑擔擔的?
「好你個宋大郎!連你的魂也被這狐狸精勾啦?我是你媳婦啊,你不幫我反而幫起外人來了,你對得起我嗎你?」宋方氏把手上的鋤頭給扔了,雙手叉腰和宋大郎對罵。
數落完自己丈夫,宋方氏又轉過頭來噴羅雲初:「還有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說你幾句怎麼了?別裝著一副可憐相來勾引男人!」她就是看不慣羅雲初那副細皮嫩肉的樣子。而且這些年來,宋方氏已經習慣了在宋家獨攬大權了,羅雲初的介入讓她有很強的危機感,所以她才會有意無意地針對她。
可憐相?她哪裡有裝了?羅雲初真覺得自己很冤,面對潑婦她不說話不行嗎?難道要如她一般叉著個腰像只火雞不停地在那裡叫罵著才算不裝可憐?而且,說她勾引男人,她勾引誰了她?這口氣她堅決嚥不下去!
「大嫂,你哪只眼看到我勾引人了?」
「大嫂,你嘴巴放乾淨點!」宋二郎聽不下去了。他的臉色黑得可以,任誰的媳婦被人當面罵作狐狸精,誰都受不了。
「你,你這婆娘,不可理喻!要撒潑給我回家去!別在外面丟人現眼!」宋大郎注意到不遠處田間做活的人都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看過來。
宋銘承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好哇,你們宋家三兄弟就幫著她是吧?就欺負我這個媳婦大嫂是吧?哼,既然如此,那就分家吧,我帶著孩子自己過!你們就和她過活去!」看到所有的人都維護羅雲初,宋方氏心裡更恨了,說出的話更沒有餘地。
「鬧夠了沒?」
「沒夠,宋大郎,我可告訴你了,這個家,有她就沒我,有我就沒她!」說完,宋方氏就跑了。
「大哥,快追上去,哄哄就好了。」宋銘承推推宋大郎,催促道。他可不想好好的一個家莫名其妙的就散掉了。
宋大郎猶豫了一會,看了宋二郎和羅雲初一眼,說:「二弟二弟妹,你們別理那婆娘,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吧。我去把她追回來。」
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是一公和一母,羅雲初默默地想著。
宋二郎捏了捏她的柔夷,擔心地看著她。羅雲初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發生了這麼件事,大家都沒有心情幹活了,於是略作收拾,便心情低落地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