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 正文 第三章
    易行雲盯著眼前兩個小男孩,眉頭不自覺擰得更深。

    在辦公室撿到那個小丫頭的皮夾,他有點詫異一個小女孩怎麼會帶著這麼一隻裝滿信用卡和證件的皮夾,而且,誇張的是,這些證件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屬於另一個女人所有!

    任曉年。

    長相清秀,文氣,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日算來,今年二十六歲,重點是……

    未婚。

    未婚,卻帶著三個小孩?

    易行雲很肯定,照片裡這個叫任曉年的女人就是強佔房子不走的麻煩製造者,她避不見面,還叫小孩出來應付他,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不過,更令易行雲納悶的是,這皮夾的主人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全交給一個小女孩保管?

    難道……這個女人其實已經死了?

    這個揣測令他心煩不已,該不會到時還得幫忙處理留下的三個小孩吧?

    為了進一步確認,他一方面找人調查了任曉年這個女人,另一方面則決定到這棟石樓來觀察情況。

    他知道這裡大門深鎖,原本打算硬闖,不料他的手才碰到大門,大門竟緩緩的自動開啟,這可把他和助理李明宗嚇了一跳。

    「總……總經理,這幢房子不太對勁……你真的要進去嗎?」

    「當然。」這房子已被他買下,就算有不對勁,他也得搞清楚狀況。

    兩人於是進了大門,再沿著荒草中的小徑走進房子。

    坦白說,易行雲一走進房子就後悔了。

    偌大的客廳雖然保留了早期的華麗裝潢,但大部分傢俱已老舊,全蒙上一層灰塵,而且雜物亂堆,垃圾幾乎從垃圾桶滿了出來,只有沙發和餐廳的桌子還維持著基本的乾淨。

    看來,住在這裡的人每天只使用這兩部分。

    這家人的生活習慣實在糟透了。

    「哇,外頭看起來還好,怎麼裡面髒亂成這樣!」李明宗驚訝道。

    「馬上找人徹底清理一下,這要清空恐怕得花不少時間了。」

    「是。」李明宗馬上聯絡清潔公司。

    易行雲則繼續檢查整棟房子,他走進廚房,被那亂七八糟的調味料罐和待洗的碗盤嚇得轉身就走。

    難不成,那個任曉年真的掛了?所以這裡只剩下三個小孩?

    他驚懍地正打算前往二樓,找尋那幾個小孩,卻在樓梯口聽見了地下樓傳來奇怪的聲響。

    「總經理,你要去哪裡?」李明宗低呼。

    「地下室好像有人……」他踱下階梯。

    「萬一不是人呢?」李明宗驚道。

    他沒好氣的白了助理一眼,繼續往下走,然後,就在地下室的角落,發現了兩個小鬼。

    一個長得俊秀聰穎,短髮整齊清爽,眼神機伶,另一個長得白淨天真,頭髮長得幾乎遮到那雙清靈靈的眼睛,但他們一點都不可愛,因為,他把他們帶上來客廳問了一堆話,他們不是不回答,就是答非所問。

    「那個小丫頭呢?她不是回來了嗎?」看著兩個小男孩,他立即想到那個闖進他辦公室的小女孩。

    都過了三個小時了,她應該回到家了吧?但人呢?怎麼不見蹤影?

    「我們家有養雞嗎?小白。」聰明的小鬼轉頭問一直玩著掌上型遊樂器的另一個小鬼。

    「沒有啊。」

    易行雲一怔,俊臉微沉,低喝:「大人問話,就得好好回答。」

    「哇,你打死大魔王了耶,小白。」

    「是啊,我可以得到魔王神劍了……」

    兩個小孩不理他,只專心的討論著遊戲。

    易行雲眉頭擰了起來。

    李明宗知道老闆要冒火了,急斥:「你們兩個,聽話一點,快去叫你們阿姨出來。」

    「我們有阿姨嗎?神武?」這次換方夜白問。

    「沒有啊。」南宮神武嗤笑的搖搖頭。

    「那和你們住在一起的那個女的和你們是什麼關係?」李明宗捺著性子再問。

    「沒有關係。」南宮神武小肩一聳。

    「沒有關係。」方夜白像個應聲蟲似的,邊玩遊戲邊重複。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怎麼會住在一起?」李明宗奇道。

    他才問完,就聽見兩個小朋友在討論:「打下去真的沒有關係嗎?神武。」

    「對啦,你要打死這兩隻隨便闖進別人家的怪物才能得分啊!」

    李明宗這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是在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好像在諷刺他,表情一僵。

    死小孩!

    易行雲的火氣整個竄起,上前一把搶走方夜白手上的遊樂器。

    「給我專心回答問題。」

    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都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說,這個叫任曉年的女人在哪裡?」易行雲拿出皮夾,指著夾層裡那張身份證。

    南宮神武攢起小眉頭,防衛的問:「曉年的皮夾怎麼會在你那裡?」

    「你偷曉年的東西?」方夜白也問。

    聽他們直呼任曉年的名字,易行雲有點詫異,究竟這些小鬼和任曉年是什麼關係?

    「你這個小偷,把皮夾還我們。」南宮神武衝上去想拿回皮夾。

    易行雲手一高舉,按住他的頭,冷哼道:「別亂說話,是那個小女孩掉在我辦公室裡的,但我很好奇,這麼重要的東西任曉年怎麼會讓一個小女孩帶在身上?到底那個女人在哪裡?」

    「她不在。」南宮神武被按住頭頂,掙不開,氣得拚命揮小拳。

    「不在是指什麼意思?難道她已經……」易行雲一怔。

    「放開神武!」方夜白撲上去抓住他的手。

    「喂喂,小朋友,你們幹什麼?」李明宗大駭,上去抱住方夜白。

    「哇!大人欺負小孩……」南宮神武大叫。

    「你這小鬼給我閉嘴!」易行雲怒喝。

    就在這四人糾扯吵鬧不休之際,有人軟弱無力的輕斥:「你們在幹什麼啊?」

    四人一怔,轉頭看向樓梯口,任曉年正扶著牆,瞪著他們。

    「曉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同時低喊。

    聽他們叫小女孩曉年,易行雲非常詫異。

    怎麼,這小女孩也叫曉年?

    任曉年緩緩走向前,虛弱但生氣的瞪著易行雲和李明宗。

    「快放開他們。」

    李明宗被她的氣勢震住,愣愣的放下方夜白,易行雲則皺眉放開按住南宮神武的手,兩個小朋友立刻朝任曉年奔過去。

    「曉年,你出來做什麼?」方夜白擔憂的抬頭望著她蒼白的臉。

    「我……聽見聲音……出來看看……」任曉年輕聲道。

    南宮神武藉著抓住她的手時測了她的脈搏,眉頭微蹙,悄聲道:「你不該出來的,你現在正在發高燒,根本就快暈倒了。」

    易行雲沒好氣的擰起眉頭,揚了揚手中的皮夾,冷聲道:「這個任曉年在哪裡?」

    任曉年看見自己的皮夾,呆了呆,驚呼:「啊,那是我的皮夾……」

    「是你的皮夾嗎?那裡頭怎麼會全是任曉年的證件?」他喝問。

    「那是因為……」

    「快叫這個能處理事情的大人出來,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易行雲煩怒地道。

    「你見到了啊。」任曉年無奈地道。

    「什麼?」易行雲一怔。

    「我就是任曉年。」

    易行雲不悅地瞪著她,怒斥:「別跟我開玩笑,這個任曉年已經二十六歲。」

    「那……那是……假的!因為我一直很想長大,所以我爸爸就幫我做了一堆假證件。」任曉年急忙解釋。

    易行雲呆住。

    假的?這些身份證……駕照……信用卡……全是假的?

    李明宗也傻眼,哪有父親會幫女兒做這種假證件?這算偽照證件吧!

    「好好笑,他以為你二十六歲了,曉年。」南宮神武看向任曉年,諷笑著,但悄悄朝她眨了個眼。

    任曉年嘴角掠過一絲苦笑。

    「對啊,真好笑,曉年,你怎麼可能會二十六歲?」方夜白也淡淡地笑著,只是他看曉年的表情有些哀傷。

    易行雲生氣的抽出那張身份證,心裡疑竇叢生。

    這身份證未免也假造得太逼真了吧?

    「皮夾還我,這是私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亂看?」任曉年上前,很快的將皮夾和身份證從他手中搶回來。

    易行雲盯著她,總覺得……有種極不對勁的怪異感。

    非常……不對勁。

    「那你們家的大人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李明宗忍不住再問一次。

    「不知道。」這次三個小孩同時搖頭。

    易行雲火氣整個上竄,怒喝:「怎麼會不知道?她難道不回來嗎?就這樣把你們三個小鬼撇下?」

    「她有事,最近都不在。」任曉年很快地又道。

    「馬上聯絡她,叫她回來。」他喝道。

    「她大概一個月後才會回來。」南宮神武道。

    「還要一個月?」易行雲一怔。

    「是啊,所以請你一個月後再來……」任曉年道。

    「算了!」易行雲瞪她一眼,深深吸口氣,「就算她不在,我今天也要接收這房子。」

    「今天?」任曉年驚慌地睜大眼睛。

    「沒錯,今天,現在,把你們的東西整理一下,今晚十二點之前務必清空。」

    易行雲下通牒。

    「我們不整理,也不搬。」南宮神武出聲道。

    「對,不搬。」方夜白也道。

    「不搬嗎?」易行雲冷笑一聲,隨即轉向呆立在一旁的李明宗,問:「清潔公司的人呢?」

    「已經在路上了。」李明宗道。

    「很好,你就留在這裡監督他們把雜物垃圾全清運乾淨再離開,然後通知什麼家扶中心或是什麼育幼院之類的團體,把他們這三個小鬼也清走。」易行雲的口氣彷彿將任曉年他們三個也當成垃圾。

    「是。」李明宗偷瞄了他們一眼,撥打手機聯絡中。

    「你不能這樣……這是我的家……」任曉年急道。

    「很可惜,已經不是了,它現在是屬於我的。」易行雲丟給她一記冷笑,然後像主人模樣似的巡視著週遭,又道:「這房子的結構很好,加上前庭後院,設計成餐廳應該很不錯。」

    「不行,不可以,這房子不能讓你胡搞改造,求求你再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讓我們想想辦法……」任曉年衝上前拉住他的手。

    「走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揮開她。

    她站立不住,整個人向後摔倒,頭撞上了沙發扶手,當場失去知覺。

    「曉年!」南宮神武和方夜白驚呼地奔向她。

    易行雲自己也呆住了,他沒想到隨手一揮竟會讓小女孩昏倒。

    「你這個傢伙!你把曉年弄傷了!」方夜白大吼。

    「總經理……」李明宗也嚇了一大跳,囁嚅地看著他。

    易行雲煩悶懊惱,立即箭步上前,緊張地蹲下身扶起任曉年,這才發覺她竟然全身發燙。

    「她在發高燒!」他倒抽一口氣。

    「那……怎麼辦?要不要送她去醫院?」李明宗驚呼。

    「不!不能送醫院!」南宮神武和方夜白同聲大喊。

    易行雲錯愕地瞪著他們。

    「曉年不能去醫院!」南宮神武推開他,用手護住任曉年。

    「對,她不能去。」方夜白也抱住她。

    「為什麼不能。」易行雲不解。

    「她……不喜歡去醫院,而且我們自己有藥。」南宮神武道。

    「自己的藥?這是什麼意思?你們生病都自己亂吃藥嗎?」易行雲難以置信地問。

    「不是亂吃藥,而是……我們有自己準備的藥……吃了就沒事了。」南宮神武說著轉頭對方夜白道:「小白,你去拿藥。」

    「好。」方夜白點點頭,起身衝向櫃子,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小玻璃罐。

    易行雲搶過那個什麼都沒標示的藥罐,皺眉喝問:「這是什麼藥?」

    「還我,這是我們的感冒藥!」方夜白大喊。

    「這是感冒藥?誰給的?哪裡買的?你們……你們都這樣亂吃這種莫名其妙的藥?」他瞪著這些小鬼。

    「那不是莫名其妙的藥。」南宮神武臭著小臉道。他特製的藥被說成莫名其妙,真讓他不爽。

    「對啊,這比醫生開的藥還有效,快還我,曉年得快點吃藥……」方夜白抓扯著易行雲的大腿。

    「真是夠了,你們家的大人就放任你們這樣過日子嗎?」易行雲一整天頭都在抽痛,現在更痛了。

    「她自身難保,沒辦法管了。」南宮神武冷哼。

    這一家的人真的太誇張了!

    易行雲受不了地將瓶子收起,然後轉身一把抱起任曉年。

    「喂,你要幹嘛?」南宮神武怒吼。

    「我要帶她去醫院,我不准你們這樣胡搞。」他說著筆直走向大門。

    雖然他討厭小孩,但也不能眼睜睜看他們胡來。

    「不行啊!放開曉年!」方夜白跟在他身後大叫。

    「你這傢伙別管我們的事!」南宮神武喝道。

    你這傢伙?

    這小鬼竟然沒在沒小地這樣稱呼他?

    易行雲沒好氣地冷哼,「放心,我只是帶這小丫頭去看病而已,確定她沒事之後立刻送她回來,你們的事,我連管都不想管。」

    厭煩地丟下這句話之後,他不顧兩個小鬼的阻攔,直接將任曉年送醫急救。

    打了點滴,再睡了一覺,任曉年很快就醒了,但當她發現自己在醫院急診室裡,簡直嚇呆了。

    「我……我……我要回去……」她驚慌失措地爬起來,不顧點滴針還插在手臂就想跳下床。

    易行雲很快地抓住她,低喝:「你在幹什麼?等打完點滴再回去。」

    「不要,我……我不能來醫院……」她說著頭有點昏沉,垂下小腦袋急喘了一口氣。

    「你別亂動,你的後腦撞傷,乖乖躺下。」他將她推回床上。

    「我的頭……」她怔怔地摸著後腦貼著的紗布,想起是他揮手將她推開,小眉頭輕皺了一下。

    「還有,你生病了,正在發高燒,等退燒了才能起來。」

    「我不要打這些點滴……」她不安地看著那瓶點滴裡的液體,又道:「我吃家裡的藥就沒事了。」

    「嘖,生病了就要來醫院看病,不應該隨便吃藥,你和那兩個小鬼怎麼連這點道理也不懂?老師難道沒教嗎?」他訓斥道。

    「你不知道……」她急道。

    她生病向來不進醫院,除了害怕秘密曝光,更害怕醫院給的藥劑會影響她的身體細胞變化。

    「給我安靜點,我已經很累了,別再讓我更煩,為了你們這些小鬼,我還特地跑來醫院這種充滿細菌和臭味的地方……真是夠了。」他拉下臉,生氣的捏了一下鼻子,對自己竟為了這些小鬼忙了一整天而鬱悶不悅。

    任曉年瞪著他,閉上嘴,在心裡暗暗嘀咕。

    這人明明長得還滿順眼又帥氣的,但個性實在很糟糕。

    「你家裡那個阿姨究竟跑到哪裡去了?你病成這樣,她總該來看看你吧?」他雙手擦腰地問。

    任曉年沒吭聲。

    「你是不是該打電話通知她回來?」

    任曉年還是沒吭聲。

    「任曉年,我在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他攬眉。

    「你不是叫我安靜點嗎?」她無奈地道。

    「你……」他差點氣結。這小鬼……

    「你如果很累又很煩,就回去吧!別管我了,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就可以了,等一下打完點滴我會自己回家。」任曉年低哼著。

    「我的確很不想管你,不過你的頭受傷是我造成的,我就會負責到底,等點滴打完,醫生確定你沒事,可以離開,我再叫我助理送你回去。」他臭著臉道。

    「你要怎麼負責?你害我撞出一個包,萬一我腦震盪或是變笨怎麼辦?」她瞪他。

    「不放心的話,就去照個X光片……」他雙手擦腰。

    聽見X光片,她臉色驟變,急坐而起,驚慌低喊:「不行!不能照,千萬不能照X光片——啊唷!」

    喊到一半,她眼前發暈,又抱住頭倒回床上。

    易行雲一驚,立刻伸出大掌輕按她的前額,測試她的體溫。

    「怎麼了,頭還會痛嗎?」他湊近直盯著她,眉峰擰緊。

    任曉年呆了呆,緩緩睜開眼。

    易行雲的手就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強大而冰冷,但這只冰冷的大手貼在她的額頭上,卻非常冰涼而舒服,意外的減緩了她頭部的昏重和暈眩。

    只是,他明明就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為何這一瞬她又覺得他其實不是那麼壞……

    「會不會暈?想吐嗎?」他見她發傻,索性兩手都捧住她的小臉,再次追問。

    她驀地感到害羞,急急推開他的手。

    「沒有,沒有,走開點,別亂碰我……」

    易行雲收回手,沉吟著:「如果很不舒服,就做個徹底檢查……」

    「我不要檢查,我只要回家,讓我回家。」她大喊。

    他詫異地蹙著眉,這小女孩的反應真的太奇怪了,她似乎非常害怕檢查身體。

    「我……我要回去了,我不想待在這裡……讓我回家……」她煩心地把臉埋在枕頭裡。

    「好啊,要回去我就送你回去,不過,回家後如果又不舒服,我可不管了。」他冷哼。

    「最好別管,也別來吵我們,就讓我們安安靜靜地住下去。」她咕噥道。

    「讓你們住下去是不可能的,清潔公司晚上就開始清理那棟房子了,下周之前,你們全都得搬走。」他已派李明宗去處理相關事宜。

    任曉年慢慢地抬起頭看他,「我們真的……非搬走不可嗎?」

    「對。」

    「那麼……能不能請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家那個……『大人』可能再一個月就能回來了,她回來之後,我們就立刻搬家。」

    「一個月?不可能。」他冷絕地道。

    「拜託,現在我們沒錢,也沒地方去,你把我們三個小孩趕走,會鬧上社會新聞哦,這對你們飯店的形象很不好吧?」她提醒他後果。

    易行雲眉輕輕一挑,這人小鬼大的丫頭竟然威脅他?

    「其實,只要暫時請家扶社工人員安置你們就沒事了。」他冷笑。

    「那我就去電視台爆料,說你是我們三個小孩的爸爸。」她學他冷笑。

    「什麼?」易行雲瞠目傻眼。

    她……她說什麼?爸爸?

    「我是說真的,你要是真的不通融,我就向電視台控訴,再帶神武和小白去你公司大鬧,說你惡意棄養。」她哼道。

    南宮神武教的就是這招。今天她要出門前,神武就說,如果易行雲非趕走他們不可,乾脆就這樣反整他,把事情鬧大。

    只是她早上在他辦公室來不及恫嚇他,身體就發作了。

    「你……」易行雲瞪著她的小臉,忽然覺得她此時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才七歲。

    之前他就覺得這小女孩的用字遣詞太過成熟,想不到她連個性也超齡得過分……

    「只要你讓我們再多住一個月,我就不鬧事。」任曉年偷瞄他的反應。

    「你以為別人會相信一個小鬼的瞎扯?」他怒極反笑。

    「會哦,對大部分人而言,尤其是那些記者,小孩的話有時反而是最真實的。」

    「那又怎樣?我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無聊的中途,要是你敢……」他嗤哼一聲。

    她眼睛骨碌一轉,不等他說完,便佯裝哭泣大喊:「爸!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嗚……你明明就是我爸爸還不承認……爸爸……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整個急診室的人都投以錯愕的目光。

    易行雲大驚失色,連忙摀住她的嘴,厲斥:「你在幹什麼?」

    「嗚……」她掙開他的大手,又喊:「爸爸你為什麼不認我也不要我——」

    「喂,不准胡鬧!」他又氣又急。

    「爸……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嗚……」她繼續演,幾乎驚動了急診室裡的醫生護士。

    「好了好了,快閉嘴,馬上給我閉嘴。」他再掩住她的嘴,著急喝斥。

    她靜了下來,抬眼盯著他,等他回答。

    易行雲瞪著她清秀卻一點也不可愛的小臉,放開手,暗暗咬牙,沒想到他竟會被一個七歲的小鬼威脅得逞。

    「好,就一個月,到時你們全都得滾蛋。」他怒道。

    她在心裡暗笑,真的就像神武說的,易行雲是個愛面子的男人,他最受不了任何讓自己丟臉的事。

    「謝謝,一個月內,我會想辦法搬家的。」她露出笑臉。

    「先說好,那只是借你們暫住,在你們搬家之前,我會找人先把房子給清乾淨,所以會經常進出,你們要隨時開門,不准反鎖。」他立刻又道。

    「啊?你要先整理房子?」她笑臉很快消失。

    讓外人進進出出她家,那她的秘密不就……

    「怎麼?不行的話那你們明天就搬。」

    「好好好,可以可以……就這樣,只要能讓我們再住一個月,怎樣都行。」她連忙伸出雙手,一副投降似的輕晃,並感激地對他擠出微笑。

    他忍不住又擰起了眉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和一個七歲的女孩對話。

    這個任曉年的用詞、口氣,甚至表情、動作,都像個大人似的,害他心裡老是浮起一股古怪的違和感,那種感覺就像……

    就像在這個小女孩的身體裡,藏著一個大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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