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幫老大在家裡服毒自己殺,隨即行幫和上青執法人員相互勾結的犯罪資料一夜通天,在行幫各堂口灰飛煙滅的同時上青執法當局中一應和行幫有所關連的警服人員啷當入獄。這起震驚上青的大事頭頭尾尾只花了六天,這對於普通小市民來說只不過是茶餘飯後評論下世態炎涼的閒話而已,但這個緊湊的佈局和這個徹底的結果足以為身臨其中的人帶來劇烈的衝擊。
原本抱著多拉一個墊腳多一分好處的錢大均徹底震驚了,行幫的覆滅竟讓他半點喜悅也沒有,因為他看到了一條恐怖的過江龍---北龍會,這個彷彿平地驚起的幫會內藏的恐怖力量,更為重要的是支撐這個幫會的幕後勢力,錢大均雖然不知道北龍會幕後是什麼,從消滅行幫的手段和速迅來判斷,北龍會幕後的權力和財力不是他這個層面的人物能想像的。
四六分成?錢大均很無力的自嘲一笑,憑自這點家當怎麼樣去和北龍會四六分成啊!錢大均關起門來苦苦推敲著上青今後的黑道格局,這條惡龍是自己帶進來的,這個黑鍋自己是背實了。擺在錢大均面前的現今只有一道路,跟著這條惡龍走吧,否則死得更難看。
葉明雄的震驚一點也不比錢大均的來得少,在震驚之餘葉明雄比錢大均更了多了一份措手不及,他不知道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北龍會是何方神聖,也不知到它們和長勝幫是什麼關係。但葉明雄很清晰的判斷出來,北龍會和長勝幫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
作為原上青黑道三大頭之一的葉明雄當然不是坐以待斃的傻瓜,在知道行幫完蛋的的那一刻開始,葉明雄就馬上起動了全部的勢力,無論是明的暗的,在得到上層關係的明確表態下,葉明雄心中有底了,來吧,機會和風險從來就是並存的,這是一個統一上青的機會,葉明雄全身血液沸騰了。
上青黑道從極亂的狀態一下子回歸到極靜,靜得讓人心驚膽跳,正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抑鬱一樣,靜悄悄的,低沉沉的,壓抑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地上的人在察看天色,天色在醞釀。政務部副部長李超然來了,掛了個視察地方民政事務的羊頭踏著優雅的步子來到上青賣狗肉。主持了一場各懷鬼胎的政務會義後,李副部長又深一層的認識到這鍋狗肉很大鍋,單是佐料就百十品種了,不容易燉爛啊,更何況衝著這鍋狗肉來的狼眼睛都冒光了,爪子都伸出來了準備撲食,而安全局那條大灰狼也從也坐上了上青的頭班機拍著翅膀興沖沖的來湊趣兒。因此李副部長原收拾了二十多頁的演講搞子只朗誦了十頁便把下面那幫暗地裡打小算盤的小狼打發了。推掉了一切接風飯局後,李超然方便馬上秘密召開了一個派系會議。會議持續到深夜方基本結束,高其勇和高天明父子二人回到家中時已幾近凌晨兩點了。
天色慾明未明之際,黃德堂的追魂奪命電話已經殺到,掛上電話後紫荊的睡意已跑得無形無蹤了。要開始面對了嗎?雖然回來之前已經作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當即將交集的那一刻就在到來時,紫荊還是猶豫了,是怕再一次被遺棄呢?還是近「親」情更怯?紫荊抱著膝頭怔怔的望著窗外直到天色大亮。
晨八點正,紫荊獨自駕車到海通公司接上王剛,車子穿花蝴蝶似的衝出上班的峰潮徑直轉上環城東速絕塵而去。秋日的陽光穿透細碎的落葉灑下了一地的靜謐,在樹影蟬聲中頻頻傳出一陣陣整整齊齊的操步聲以及操練中那粗曠豪邁的號叫。
一抹耀眼的亮銀色徐徐停靠在駐上青地區部隊指揮部大門前,紫荊的心在劇烈的收縮,她憑在車門邊上向操練聲音的方向怔怔仰望。
王剛沒有打擾紫荊的心神,他知道此情此境之下她有太多太多的情感值得緬懷了,望著那抹在晨光中越顯纖細的身影,王剛只能默默的抬頭看天。
「老剛,咱們進去吧。」再次回頭間,紫荊眼中那抹依依不捨已被她那慣常的冷漠所完全淹沒了,留下的是什麼?是掉失在風中的歎息。
王剛一點頭率先向指揮部裡走去,部隊裡沒有太多的繁文俗節,王剛領著紫荊穿過指揮部的弄堂徑直走到內院邊上的團部辦公室。
漆綠色木門徐徐打開了,展眼處只見寬敞的辦公室裡兩個魁梧的身影正翹首望來。
紫荊徹到怔住了,站在木門邊上她雙手死死的抓住門框,她企圖強行壓抑住那早已麻木不仁的心,但雙行酸苦的淚水卻禁不住滾滾而下,因為除了二麻子之外,紫荊還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曾親有著血親關係,曾經一桌吃一床睡一起逃學一起打架肝膽相照整整十年的親人,曾經的表哥肖柱國。
肖柱國和二麻子心頭一凜,兩人仔細打量了一下門邊上怔怔流淚的酒紅色長髮女子轉頭不知所措的沖王剛張張嘴「老剛……」
王剛歎了口氣,沒有回答肖柱國的問話他只回頭深深看了眼門邊上的紫荊。
說?說什麼?要說的話太多太多了,但紫荊竟然發覺自己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在肖柱國和二麻子怔忡的眼光注視下,紫荊擦乾了腮幫上的淚水款款跨入辦公室,同時她從隨身的手袋裡取出一個小發卡緩緩的把長髮束結在背後。
下一刻,紫荊往辦公室中間一站,雙腳輕分沉腰座馬,一招起手式過後,肖老頭親傳的那套大洪拳緩緩打出。
洪拳,是一門硬橋硬馬扎扎實實的氣力功夫,沒有半點的花俏取巧。
精,先後天之陽髓。力,推山海之力量。骨,抗鋼鐵之堅剛。氣,如白虹之一貫日。神,守丹田之淵岳。
一套龍行虎步,堅剛沉猛,十二橋馬身穩步正,中正剛陽的佛家大洪拳卻在紫荊的手中完全變樣了,拳出無力,腳踢無息,身搖馬浮,除了在招式中看到大洪拳的影子之外,這簡直就是舞蹈,鵝黃色秋裙婉如蝴蝶般蹁躚飛舞,粉拳玉臂的轉動間蕩起了縷縷香風。
肖柱國和二麻子起初的色迷迷消退了,越往後看兩人的臉色越是沉著,因為他們都在那拳影中看到了昔日哥幾個隨肖老頭習武中的點點滴滴,在那弱軟無骨的十二橋手中,他們更是看出了來自肖老頭在實戰場上千錘百練而來的精華。
「這怎麼可能……」肖柱國和二麻子心中猛跳,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看著功作越來越緩慢,越打越沒勁力的大洪拳,直到那女子半蹲在地上雙手撐著膝蓋面色蒼白氣喘吁吁的喘息時,肖柱國和二麻子還沒從驚愕中清醒過來。
「麻子……來……」喘息了好一會後紫荊從新挺直腰來向麻子作了個往日來千遍一律的手勢。二麻子腦子一熱,竟不知不覺的幾步走到紫荊跟前,一記右手直拳無聲無息的沖紫荊臉上打去,腦子發熱還腦子發熱,二麻子那拳是沒有用上半點氣力的,他可不想一拳把子這個嬌滴滴的女子給錯手報廢了。當下紫荊不慌不忙的側頭晃過後馬上閃身上步,一手抓臂一手按肩打算把二麻子的身體強行按下地上,可是……可是個子夠不上啊,不單抓不住二麻子的手臂,而另一隻手也只能順著二麻子的肩膀滑落到腰上。
「你是誰?」二麻子猛的往後跳開兩步神色孤疑的看著紫荊問說。
紫荊看了看二麻子後目光投落邊上呆立不動的肖柱國身上「麻子,豬腳,是我!」
「老……老沖……」肖柱國失魂落魄的驚呼一聲,騰著跳到紫荊跟前瞪著一雙怪眼顫聲問道,可是那話兒卻連自己也感到莫名奇妙。
「是,他曾經是林沖。可是現在叫楊紫荊。」王剛晃到三人面前接過肖柱國的話頭,「麻子,早幾年你不是問我過一個好奇怪的問題嗎,當時你問我現在的林沖是不是我們認識的林沖。」王剛打量了眼前臉神沉重的兩人一下接著說道「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不是!現在的林沖不是我們過往認識的林沖。」
肖柱國艱難的張張嘴,指了指紫荊又艱難的問王剛說「老……老剛,你……你不是說這個女人才是老沖吧?」
「我就是以前的林沖。」紫荊直視著肖柱國一字一頓的認真說道。
紫荊的話讓肖柱國和二麻子混身一顫,當他們驚詫的目光再次落到紫荊身上時,當他們接觸上紫荊那一如往昔的沉穩純正的目光時,肖柱國和二麻子只象被武林高手點了穴似的,不動了,槍林彈雨他們見過,刀光劍影他們見過,可是眼前這種鬼故事他們沒見過,連聽也沒從聽過。
紫荊的聲音在他們聽邊悠悠響起,如歌如哭如泣如訴,彷彿從歲月深處緩緩流淌出來的一灣河水,帶著一路上的風霜雨雪流進了肖柱國和二麻子的心頭。
太陽已近中天,部隊拉練完畢了,一串雜亂的腳步聲經過了團部指揮所後又徐徐走遠,團部辦公室裡靜得連幾人的呼吸聲也隱約可聞。
在沉吟的沉吟過後,二麻子抬起那似喜還悲的目光久久打量著跟前那個風柳似的小女人,「做女人好玩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玩。」紫荊感激的看著二麻子,眼眶又微微發熱「他媽的,眼淚特不值錢,要控制也控制不住。」
「那時為什麼不找我們?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在震驚過後,一股無名大火直衝肖柱國的胸口他指著紫荊大罵「咱們還是哥們不是,我操……我操……」暴怒之中肖柱國往紫荊身上推了一把,可是還沒用上點兒勁力紫荊卻騰騰騰的倒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你看你,還逞什麼強?還能逞什麼強……你……你氣死我了。」
紫荊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到肖柱國身前瘋子般大罵道「你他媽的換你試試看,要是這破事兒讓你小子碰上,看你又能怎麼著?我操……我死我賤我認,但我就是不後悔。今天站在哥幾個面前你知道我憑了多大的勇氣嗎?操……我操你媽的肖柱國,你一點也不知道。你這頭死豬就知道吼吼吼……」
紫荊邊高聲大罵,淚水卻又禁不住滾滾而出,是的,所有的辛酸所有的無奈徹底引爆了,臉皮對城牆厚的紫荊還雖要在意什麼,在昔日的鐵桿子兄弟面前,在昔日的血親面前,不雖要在意了。
一雙強而有力的大臂把狂亂中的紫荊緊緊的收入懷抱,雖然堅實不再,雖然血緣不再,但那份十年歲月積累下的純真之情依然存在,半點也沒因客觀的改變而有所改變。
王剛和二麻子一左一右的緊抱了上去,曾經的鐵血四人幫,在歷經了八年的風雨滄桑後又從新走到一起了。
鐵血不幹,肝膽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