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來素容待紫荊回店子後就撐著一支手臂爬起來熬湯做飯,忙活一通後又提著瓶瓶罐罐趕中午前送到醫院去。
程威本來就身強力壯,再加上素容在飲食上的悉心調整,在醫院裡休養了一星期的他竟比受傷前還要精采飛揚精力旺盛,
若不是肩頭上還捆著白紗布跟本就看不出他是醫院裡的傷號。
十一點半了,程威就著一支手胳膊打了趟詠春拳後便端坐在椅子上緊緊的盯著房門看。
果然距離十一點三十分還剩五秒鐘的那一刻,房門在吱了一聲微響中被輕輕推開了。
「素容,你來啦。」
「啊……」瓶罐打落地板上的聲音摻和著素容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你啊,飯菜都打翻了,真是的……」素容沒好氣的白了程威一眼,蹲下身去搶救地板上的飯菜。
「傷口痛嗎?有沒有弄著你的手臂了?」程威慌得連忙扶住素容的身子急問。
還好,湯罐沒打開,飯菜也只倒了一半。素容惋惜的看著忙活了一大早做下來的飯菜。
「呵呵,沒事兒,只要是你做的,別說地上,就是臭水溝裡我也撈回來吃。」
看沒弄痛素容手臂上的傷口,程威放下心裡,兩個人兩隻手匆匆的收拾好地板上的瓶罐。
「花膠鹿茸燉羊肉,補血養氣的,飯前先喝完了。」素容沒答睬程威的混話,在小桌子上收拾好後把湯罐端到程威面前。
「謝謝,我自己來就好。」程威連忙接過湯罐笑嘻嘻的嘗了一口「好香啊,這湯太好喝了。」
南方人口味清淡北方人喜好濃厚,素容這幾天裡做的南方菜對於程威來說跟青水煮大白菜沒啥兩樣,倒是素容做的湯他卻吃出滋味來了,
但他只知道這幾天的湯都是些好東西燉的,卻不知道燉湯在南方人心中的意義,那每一點每一滴都是做湯的人所傾注的心思和關愛。
「素容啊,下午我就出院了。」程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罐子裡的濃湯,對於出院的事他彷彿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彷彿失落了什麼似的。
他知道自己失落了什麼,是素容,這一星期的日夕相處,程威知道自己再忘不了眼前這個來自南方的女人了。忘不了就直接面對吧,可是程威不敢,
自己是個什麼東東?不就混混一個,連最基本的安定生活也不能給她,那又憑什麼去愛她?
「站著累,坐下來,咱們聊聊天好不好?」程威放下湯罐拍拍床邊的椅子。
平常大大咧咧天塌下來當被蓋的程威卻忽然間作出了這般深沉的模樣,素容心頭一緊,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是要發生些什麼了。
「我老家在銀平以北的一個山溝溝裡,父母很早就走了,走的時候我剛初中畢業,我弟弟程風小學還沒念完。
為了生活我帶著弟弟和村裡一班哥們來到銀平混黑道,那年我十七歲,偷過搶過爬過火車綁過票子也蹲過大院子,壞事幹透了。」
程威頓了頓還是下了決定似的問說「素容,你瞧得起我這種垃圾嗎?」
「你不是壞人。」素容不加思索的回答。
「呵呵,或許是吧,在道上我的聲名還是比較我好的。」程威笑著說「我從來就沒幹過對不起兄弟的事兒,販女人賣白面兒的爛事更從不沾染。」
素容笑著點點頭「所以我說你不是壞人。」
一般的女人聽了剛才自己的話後還不馬上暴走的便很有膽子了,素容的反應更是平淡得出奇,
還一口說定自己不是壞人。這樣一來程威更相信自己的感覺了,兩個女人孤身從南方飄來,僅憑短短的幾個月就在銀平創開了不錯局面,這份能力和膽識決不是普通女人所能有的。心念到此,程威更覺頹喪了。但生性爽直的他是從來就不把話捂在肚子的,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好了。
「素容,介意交上我這樣的朋友嗎?」
「我們不就是朋友嗎?」素容微笑。
程威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那一句話。她一把抓住素容的手說「能做我女朋友嗎?」
房間突然靜了下來,素容輕輕的掙脫出程威的大手,轉頭望門外說「我不配做你的女朋友。」
素容的話直把程威嚇了一跳「是我不配,你直說就好了,我不介意的。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不是這樣的。」素容搖搖頭「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女人,我是一個很爛的女人,早就爛透了。」
「我不管,我就喜歡你。」程威又一把抓緊素容的小手堅定的叫道。
「程哥,雖然說出來我怕我們就再不是朋友了,但我不忍心欺騙你。」素容轉頭望著程威認真的說「我是一個妓女,十六歲就出去賣了,直到離開上青市為止,整整賣了九年。」
這話兒震得程威張大嘴再也廉潔出話來。
「程哥,你好好養著,我先走了。」素容苦苦一笑,從桌子上拿起小挎包。
「別……不能走……」程威像瘋子般跳下床一手挽住素容的腰肢「素容,別走,別離開我,我不介意的。」
「程哥,放手吧,我真的不能給你什麼。」素容急著掙脫出來,可是程威就是不放手,這可迫得素容心到亂透了,
「程哥,我已不是個正常的女人了,我已經沒有給男人生孩子的能力了。程哥,找個正正當當的女人吧,我配不上你的。」
「混帳,在我心中你就是個正正當當的女人,我誰也不要,我就要你。」程威大吼。
「啊……痛……」在忙亂中,程威不覺的觸到了素容的傷臂,素容的一聲痛叫頓時把程威冷靜了下來。
「痛嗎?對不起,先坐著,讓我看看……」他連忙把素容輕按坐在床上。
「沒……沒事了。」
「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你相信我。」程威愛憐的輕撫著素容的傷臂一字一頓的說。
「程哥,我們都需要些時間好好想想,這事以後再說好嗎?」素容逃避開程威灼灼的目光低下頭去。
「好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我會等你的。」程威靠在床邊坐下,兩人心各懷心思的望著天花板,誰也沒誰開口說話。
程威是個坐不住的人,為了打破房間裡的沉默,程威試著改變了話題。
「素容,給我說說你們姐妹的事嗎?紫晶不是你親妹妹吧?」自認識素容以來程威只知道素容目前的情況,對於她的過往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出於對朋友的關友也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因此程威百忙中有此一問。
「嗯,不過比親姐妹還要親,紫晶的路走得比我還要慘淡。」
「難道紫晶她也是……」程威打住了,有些話他不忍心說。
「是的,她和我一樣,也是從夜總會裡混過來的。」素容緊握拳頭恨聲說道「她什麼都不要了,都認命的做妓女了,可是那些混蛋連妓女也不讓她安生,所以我帶著她連夜逃了出來。」
「這話什麼意思?」程威目光灼灼的直視素容問道。
素容歎了口氣,當下素容沉把紫荊和自己的事略略說了一遍,為免驚世駭俗當然是隱去了換身那一段。
說的人不打緊,聽的人卻越聽越是鬱悶越聽越是上火,到後到程威直跳到床下揮著手臂罵娘。
「素容,我集齊兄弟跟你們回上青去,我要給你們姐妹倆一個公道。」程威錘著桌子大叫。
「不回去了,永遠也不回去了。」素容淡淡一笑「現在咱們姐妹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嗎?人啊,總不能整天回頭過去的啊。現在安安穩穩的我們就滿足了。」
「不,大丈夫恩怨分明,恩不能不報,仇也不能不報。這口氣我吞不下,這個仇包我身上了,待我闖出萬兒後,我就帶你們回上青市。」
「你真是一根筋的死腦袋。」素容輕罵道「什麼仇不仇的,沒意思了。我和紫晶只求安安份份的混完下半輩子就好了。報仇的事別提了,特別是在紫晶跟前更不能說,她好不容易才徹底的從過去走了出來,我不想再看到以前生不如死的她。」
「好,我聽你的。」程威若有所思的拍了拍床沿「素容,以後你和紫晶的事就是我程威的事了,拼了命我也得把你們姐妹保全下來。」
聽完素容姐妹倆的經歷後,程威是真正的動容了。看著身邊的素容他生出了滿腔同病相憐。自己十七歲就帶著弟弟混黑道過著朝不保夕的賣命生涯,而十六歲的素容為是生活不得不帶著妹妹過上那卑賤的賣笑生活。從小在社會最黑暗的角落打滾出來的他比別人更深切的理解她們所經歷的痛苦與磨難。對於素容他程威是愛,對於紫晶他程威是敬。雖然受盡ling辱,但這異姓姐妹生死相依的情誼讓程威肅然起敬。特別是紫晶,在她那柔弱的身體裡所蘊藏的堅強和執著所透出的智慧和胸襟是多麼的讓程威敬佩。同時程威心裡更是惋惜,他也跟著素容歎了口了。
「可憐啊,如果紫晶她要是個男人的話,我想她的成就會很了不起的。當那晚在餐館裡第一次看到她時我就知道她不是個普遍的女人,原來也是從鬼門關裡轉了幾圈子跑回來的,怪不得這麼的鎮定從容。」
素容心下苦笑,紫荊她本來就是個男人啊,可是上天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罷了。素容甩甩頭,望著窗外的夕陽笑道「她本來就是個專愛惹事的惹事精,從小便讓我沒一刻能安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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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秋……誰罵我了?」紫荊今天又成功簽約了一間加盟店,剛回到店子手袋還沒放下電話又響了。
「請問是楊紫晶小姐嗎?」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的,請問先生您是……」紫荊心頭一緊,忽然想起一個人。
「很傷心哦,楊小姐居然把我忘了。」男人哈哈一笑接著說「我是陳楚生,年前和小姐的車子發生親蜜接觸的那人呢。」
「啊,是你。對不起,近來工作太忙了,一時忘了這事兒,陳先生您好啊。」果然就是那人,紫荊心念電轉間給自己作了一個決定。
「嗯,陳先生你的車子修了多少錢?等會兒收工後我就給你送過來。」
「好啊,等會我在醉月樓三樓等你,服務員會帶你上來的。」
「醉月樓?不就是們商場附近那家酒樓?」
「對,我剛好約了人在那吃晚飯。」
掛上電話後紫荊默默的坐著出神,還好,這個電話沒讓她等得太久,真的要這樣子嗎?紫荊嘴角邊的笑意更濃了,不就是玩個遊戲罷了。
一身雪白色的運動服,淺粉色的優閒運動鞋,頭髮紮成馬尾,稍稍補了點淡妝後紫荊對著鏡子款擺了幾下,回憶著電視劇裡小女生的模樣吐了吐舌頭。
「嗯,還行。」紫荊打了個響指拎起隨身的小坤包迅步走出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