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紫荊 風塵無夢 第十四節 離開
    天際最後一抹彩霞已闇然消失了,黑幕悄悄的籠罩下來。林沖坐在別墅區水泥路邊的小石頭上,雙手緊緊的握住手提電話,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小路對面燈火輝煌的屋子,他曾經的家。

    紫荊的電話打了無數遍了,依舊是關機的狀態,後來他硬著皮頭試打爸爸和林欣的電話,可是沒人接聽。現在他只有等,坐在小石頭上,他忘記了頭上的日落月升,忘記了身邊的蚊蟲纏繞,忘記了饑累交迫,他什麼也都忘記了,在他心中只存在著一個祈首的盼望。

    夜,無聲的在身邊劃過。當新一天的太陽透出亮麗的光芒時,原本坐在小石頭上的那道纖弱的身影,已不得不半趴在石頭旁邊的草叢上,可是林沖的頭依舊是那個姿勢,盼望。

    當那台熟悉的奔馳600終於出現在視線裡時,林沖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混身已完全沒有半點力氣,正當他拼盡全力力氣終於掙扎著艱難的站起來時,車子吱的一聲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車從窗徐徐落下,露出林正南一臉冰寒的臉容,林沖心裡一陣激動,趕緊走上兩步。

    「爸……」當接觸到林正南陰沉的臉色時林沖打住了,改口叫道「林……林叔叔……」

    林正南正眼也不向他望過去,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本支票本子翻開,隨手寫了幾個數字後,扔到車外林沖的腳邊,冷冷的只說了一個字「滾。」

    林沖心中猛然一痛,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他馬上追著早已開入別墅大門的車子而去,可是等他趕到大門時,鐵門已緊緊的關上了。

    林沖大喊了好一會後,回應他的終只是那扇冰冷的大鐵門。

    林沖不甘心,他一定要等,他等紫荊,等他怕爸爸媽媽和妹妹,等一個答案。他又慢慢的走到小石頭邊坐下來,不多時,兩個穿保安員騎著摩托車在林沖身邊停下來。「小姐,請你馬上離開這裡,有業主向我們投訴說你影響了他們的生活。」

    林沖抬起祈求的目光,可是換來的卻是兩雙淫穢的眼神和那幾乎抓到身體上的大手。

    「我自己走。」林沖默默的挽起草叢上的旅行包,在兩個保安員的驅趕下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別墅管理樓大門。

    林沖又坐在管理樓對門的路邊樹蔭下繼續等,二十萬,很痛心的二十萬,林沖把玩著手中的支票,眼淚又不禁滑了下來。

    坐下沒多久,林沖就看到爸爸那台奔馳600又開出來了,當他正要站起來時,車子已經過他身邊猛的加速離去了。

    當樹影從左邊轉移到右邊的時候,奔馳600又從水泥路的彎道處轉出頭來。

    林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只能微微的抬頭看著那陽光下的一抹亮黑從眼前閃過,車子經過林沖身邊後忽然停了下來,接著緩緩的倒回到林沖的身邊。

    只見車上走下一個天藍色長裙少女,她打量了一眼跌坐在地上雙眼佈滿血絲,嘴唇乾皺,面色蒼白如紙的林沖,「你還傻坐在這幹嘛?」

    「媽……肖阿姨好了嗎?」林沖抬頭望著林欣,氣若游絲的低聲問道。

    「不勞掛心,她很好。」

    「你哥哥呢?為什麼還沒回來?」

    林欣哼了一聲,臉色聚然陰沉下來,「都是你這害人精,把媽惹病了還不夠,還把大哥害慘了。」

    林沖顧不得林欣的漫罵,他急忙問「你大哥倒底怎麼樣了?」

    「大哥他和爸爸的保鏢爭鬧時滑倒樓梯上,腦袋砸上了石墩子,現在還昏迷不醒。」林欣又厭惡的瞅了瞅林沖「你快滾蛋吧……滾得越遠越好,別再回了,沒你好果子吃的。」

    林沖呆呆的砂望著頭頂隨風搖動的樹葉,努力地消化林欣的話語。

    林欣哼了一聲,自顧走回車上去,在她正要關上車門時,卻聽見林沖的沙啞的聲「等等。」

    只見林沖扶著樹桿站起來,緩緩的踱到車子邊,把手中的支票遞給林欣說「幫我跟林叔叔說一聲謝謝。」

    林欣接過支票稍稍一看後,一揮手甩到林沖的面上,不屑的說「怎麼了,慊少嗎?你跟男人過一次夜多少錢?三百?還是五百?做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好。」

    林沖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撿起地上的支票,在林欣面前撕碎了,揚手間,在紙屑紛飛中,他轉過身去,迎著太陽墜落的方向搖搖晃晃的一步一步走去。

    *********

    林沖茫然的走著走著,沒有方向,沒有目標,他只知道他必須要走。

    懷中的電話終於響了,林沖神經質的一把塞到耳邊……

    「紫荊嗎?你現在在哪裡?」隱約間傳來的是一把熟識的聲音,是誰呢,現在這裡有是哪呢?

    林沖舉目四顧,好一會兒後,他才回答說「湖畔東路……」

    掛上電話後,林沖身子一軟跌倒在路邊的草坪上。一股股屈辱、絕望象洪水股湧上心頭,林頭瘋狂張嘴瘋狂的亂啃著面前的雜草,跌伏在地上撕心烈肺的失聲痛哭。

    王剛在紫荊的語氣中得到她出事了,掛上電話後他衝出辦公室跳上車子往湖畔東路飛馳而去。

    「在哪啊……在哪啊?……急死人了……」車子到達湖畔東路後,王剛放慢車速,雙眼不停地溜躂道路的兩旁,湖畔東路是屬於別墅區的小型私道沒多少車輛和行人。就在王剛急得快要罵人的時候,他看到了不遠處倒在地上的人影。車子瘋狂加速後又一個瘋狂急剎。

    王剛跳下車去,當看清那纖弱的人影時,他心裡不禁狠狠一痛。「紫荊……」

    林沖被王剛抱上車後沒多久就醒過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王剛急切的問。沒有回答,再問,也沒有回答。

    王剛透過倒車鏡看了看紫刻狼狽不甚的林沖心裡沉沉的歎了口氣,他沒有再問,直接把車開到附近的一家酒店。

    王剛把林沖輕放在床上後又吩咐服務生馬上送餐上來,自始而終林沖都沒說過一句話。

    王剛默默的坐在房間中看著吃了不到一半就倒在床上睡了過去的林沖時,臉色越發深沉了。

    林沖黑迷黑迷的一睡,直睡到晚上十二點多才悠悠轉醒。他轉動眼睛看了看陌生的房間,然後目光落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王剛身上。

    「你來了?這是哪裡?」

    「酒店,我把你送來的。」王剛沒有解釋什麼。

    林沖點點頭,自倒地之後的一切他都記不起來了。房間裡燈光灑落在王剛那硬朗而不失柔和的臉龐上,林衝動蕩的心懷稍稍平伏了下來。

    林沖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是身體太虛弱了,掙扎了幾下居撐不起身來,王剛連忙走上前扶住他問「想要什麼?我幫你拿。」

    林沖猶豫了一下說「能抱我進冼手間嗎?」

    王剛點點頭,把林沖抱到冼手間後他隨即轉身返回出去並掩上門。

    泡在滾滾的熱水中,林沖腦子裡一片空白。是傷痛過後的麻木嗎?他不知道,此刻他情願自己不知道。直至冼手間門傳來輕響「好了嗎?沒什麼事吧?」

    林沖茫然的回過神來,回答說「好了,沒事,就出來。」

    林衝突然記起了旅包掉在別墅區外,現在除了那套髒得透出臭味的衣服,自己竟真的一無所有了。

    林沖苦苦的笑了笑,從浴池裡站起來,從架子上取過一條浴巾稍稍擦拭了一下貼在肩背上的長髮後圍在身上便推門走進房間裡。

    雖然王剛的心情很不好,但當看到林沖這副美女出浴圖時,心裡還是禁不住的怦怦直跳。王剛輕咳了兩聲,捧起咖啡懷喝了一口,說「喝咖啡還是奶茶?我打電話到前台送來。」林沖搖搖頭,逕直走到王剛旁邊的沙發靠椅上坐下來。

    只見兩條脂玉般白生生的美腿在眼前一晃而過,王剛差點沒把嘴裡的咖啡噴了出來。王剛嚇得唬得眼觀鼻鼻觀心的低下頭去,更別說望向林沖浴巾上方那一片起伏的丘壑。

    林沖似乎沒在意王剛的困態,坐在靠椅上望著窗外臨江縣的夜色幽幽的說「陪我喝一杯好嗎?」

    王剛點頭,說「喝什麼酒?啤酒好不好?」

    「不好,威士紀。」

    「威士紀?」王剛一愣,「酒能亂xing,咱還是喝點別的,紅酒吧。」

    「好。」林沖不再多言。眼睛依舊怔怔的望著窗外。

    房間裡隱約飄蕩著淡淡的酒香,林沖端起酒懷向王剛微微一抬「咱多久沒一起喝酒了。」

    「大半年前吧。」王剛想了想回答說。

    「嗯,是的,那是上個寒假我回來時咱在半山公園喝了一整夜,你小子還一個勁的衝著拍拖經過的情侶瘋喊『我要女人』,結果差點沒給讓當瘋子抓了回去。」

    「還說,當時我失戀了,你還衝我往死裡落井下石。沒打你算你走運了。」

    「來……干了。」林沖又乾掉杯中的酒。

    「這兩天你們都底怎麼了?」王剛已經屈在肚子裡一整天了。

    「他們不相信。」

    「嗯。」王剛早就料到林正南他們絕對不會相信這樣虛茫的事情,但讓他不解的是,就算林正南夫婦不相信這事,怎麼說紫荊也可以算是林沖的女朋友呀,那又為什麼紫荊她今天竟會落得如此慘淡的收場呢?王剛沉吟了一下說「那也不至於讓你一個女人死活不知的倒在街上吧?林沖又怎麼會突然摔倒昏迷不醒呢?」

    林沖一仰頭又滿幹了一大口,淡淡的說「楊紫荊以前是夜總會的坐台小姐。」

    嗆啷一聲,王剛手中的酒杯掉到桌面上。瞬間在他心中的疑團一一解開了。原來楊紫荊是個做小姐的。別說是他們林家,就算一般小門小戶的正當人家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女帶個妓女回家,何況在臨江縣甚至整個廣越省都有聲有名的林家,這種事兒就算用槍頂著林正南的腦袋他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王剛張張嘴,可是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話來安慰眼前的女人。

    「所以現在我是個妓女。「林沖淒然一笑又為自己滿上一杯酒「你介意和一個妓女深更半夜的在酒店房間喝酒嗎?傳出去看王老爹不打你個半死。哈哈哈……」

    王剛很氣憤,也很不甘,他一把打落林沖手中的酒杯大聲的說「那他算什麼意思,不管怎麼樣,他們起碼要還你一個公道啊。你就這樣冤死屈死一輩子不成?」

    「公道?什麼是公道?」林衝將頭歪靠在沙發的靠手上,嘴角掛著一抹不莫名奇妙的微笑。

    王剛騰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背著雙手不停的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口中喃喃說道「不行,起碼也要等林沖醒來,我不許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一定要讓他們還你一個公道……」

    王剛只顧著自己糊意亂想,低頭間卻發現紫荊已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王剛看著這個連夢裡也緊皺眉頭的纖纖弱質,不禁重重的一聲歎息。

    第二天早上,王剛早早就來到醫院,但病床上的林沖依然昏迷不醒,肖冰在旁邊寸步不離的守著。王剛站了一會便向肖冰告別離開了。

    從醫院出來時剛好碰到了林欣,王剛連忙把林欣拉到醫院外間的走道上詢問了事情的發生經過。林欣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從頭到尾向王剛細說了一遍,末了林欣神色有點不自然的問王剛「你見過楊紫荊那個女人嗎?」

    王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林欣有些上火的說「別不是又被她給迷住了吧?大哥已經著了她道兒了,真是個狐狸精。你們男人就是喜歡這種爛女人。」

    王剛沉吟了一下,說「你相信你大哥說的那事嗎?」

    林欣沒好氣的白了王剛一眼「純屬扯談,那只是一個癡心惘想的妓女企圖攀附咱林家所想出來的玩兒,只怨大哥太單純,受了她的擺佈。」

    王剛揮揮手,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就在王剛轉身準備離開時,林欣拉了拉王剛的衣袖「千萬別沾染那種女人……」

    「我不是小孩子,我懂得處理自己的事情。」

    「你懂什麼懂。,你什麼也不懂……」林欣慌忙住口,別過頭去怯怯的掩飾說「如果你看到那女人就叫她馬上離開臨江市吧,若再不死心的纏上來,我爸真的會做了她的。」

    林正南的行事作風王剛是知道的,這並不是恐嚇小孩子的話。王剛的心越發沉重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紫荊終於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王剛給林衝去了個電話讓他在酒店等消息,飯也顧不上吃便往醫院裡跑。

    「失憶了?」王剛張張嘴巴。他努力的穩住自己的情緒,只聽到病床前那個白大掛的主任醫師繼續向林正南夫婦解說道「失憶症也叫腦記憶功能障礙,腦記憶功能障礙是現代醫學裡最難掌撐控制的,

    請林先生林太太不要太過擔心,這種病是能恢復的,最主要是靠林公子的精神意志了,幸好林公子正值盛壯之年,估計恢復速度比較理想,不過最快也可能是一年半載,也可能三年五載,不過還有可能是一輩子……最好的治療方法是國外的一家精神研究科醫院,那裡的設略是世界上最先進的……」

    聽到這裡王剛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又熟睡過去的林沖,心頭冰涼涼的一片。

    酒店房間裡,林沖靜靜的站在窗前,彷彿聽得一個與自己全無關係的故事似的,眼睛悠悠的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

    王剛點上一根煙默默的坐在沙發上,要說的都全說了。現在他最擔心的還是紫荊的人身安安。所以他不得不打破沉寂,說「紫荊,先來我公司呆一段時間吧,我想林正南衝著我的臉子是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紫荊?林沖輕輕一顫,在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眼前的王剛知道我是林沖了,這一切都是命嗎?這一切就上天是要我安安份份的做自己的楊紫荊嗎?林沖感覺到憑個人的能力在命運之神跟前是那麼的軟弱那麼的無力。還不甘心嗎?還要掙扎嗎?林沖嘴角掛上一抹淒淒的微笑。喃喃自語道「我就是楊紫荊,我只能是楊紫荊。」

    林沖走到王剛身旁笑了笑,說「王剛,別騙自己了,你罩不住我的。」

    王剛低下頭去,是的,他罩不住她的。由於自己和林沖的關係,王林兩家自然的成了世交,這事自己悶不過爸爸媽媽,若然自己把紫荊帶回去,保不準就此和林粗反目成仇,王剛可以不在乎,但爸爸半輩子嘔心瀝血打下的事業難免會遭至林正南的打擊,而現在他們跟本就沒有資格成為林家的對手,這無疑是以卵擊石。

    王剛鬱悶的揮揮手「我再想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能再見他一面嗎?」

    王剛搖搖頭「短期裡是沒可能的,他住的是高級私人病房,林正南還按排了自己的四個保鮮二十四小間守在門外,再說,現在就算讓你見著他有又什麼意思呢……」

    「說的也是。」林沖苦苦的笑了笑。

    王剛看看手錶站起來歉意的說「下午約了個客戶。晚上我過來找你吃飯。」

    林沖點點頭,就在王剛快要拉門走出房間時,林沖站起來說「王剛……」

    「怎了?」王剛轉身。

    林沖走到王剛身邊,深深的注視著他怕眼睛,說「能抱抱我嗎?」

    就在王剛思想之間,一個溫軟的身體已撲進懷中。王剛猶豫了一下,雙手匝上那纖柔的腰背上用力的緊了緊。

    天還是那麼藍,雲還是那麼白,而人呢……

    一滴淚滑下,清泠泠的滴落紫水晶腕鏈上,讓亮幽幽的紫色更顯憂傷和絕望。

    林沖從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一張便條,縱有萬語千言,落筆處卻只有兩個字-----走了。

    林沖略一沉吟,在紙角下又寫上三個字---楊紫荊。

    是的,林沖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是楊紫荊。

    紫荊把便條壓在桌面上,換上來時的衣裙後推開房門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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