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您看,萊因哈特大人……按您的吩咐,所有我知道的都老老實實、一字不漏地告訴您了。您是不是也該放過我?」祖利安小心翼翼地說道。
司徒亮不答,而是道:「先前的戰鬥,除跑掉的那個傢伙以外,其餘全部被我殺死。看得出來,他們死得並不甘心,而是不得不為之……換句話說,你就這麼逃回去,不怕哈斯特洛找你算賬嗎?」
祖利安癟癟嘴,不屑地道:「他算老幾啊,我才不怕他呢!何況,他自己還不是灰溜溜地夾起尾巴跑路了?」
「是嗎?」司徒亮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萊因哈特,你不是真的要放他吧?別忘了,他幾乎要了你的命!」蕾妮娜替他不平。
「放,為什麼不放?」司徒亮笑著解釋:「仔細想想,受重傷更多的原因是我自己魔法的反噬……他,厲害十倍也未必可以傷我一根毫毛!」
如此辛辣貶低的諷刺,若在平時聽來,祖利安必定勃然大怒。但現在,他卻感到比仙樂還動聽。急忙拍馬屁道:「是啊,是啊,向我這麼低劣的傢伙,怎麼可能傷到您呢?」
所有人聽得一陣惡寒,暗罵無恥啊無恥,為了活命,什麼臉都丟盡了!
說道做到,司徒亮一把扯斷祖利安身上的繩索:「念在你沒有參與對村民的屠殺,我放了你……不過,別讓我下次再見到你,滾!」
「謝謝、謝謝……」祖利安點頭哈腰地道,他不敢多做停留,生怕司徒亮改變主意。於是連滾帶爬、迫不及待地撒腿就跑。
望著祖利安遠去的背影,蕾妮娜一跺腳,不甘道:「就這麼放他走,太便宜他了!」
場中只有米凱耶魯,他的人生經驗最為豐富,隱隱察覺似乎沒這麼簡單。可究竟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很快,司徒亮的一番話解了他的疑惑。
「你沒發現嗎?」司徒亮對蕾妮娜道,也是說給所有人聽:「先前敵人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亡命之徒,和我戰鬥至全滅,都幾乎沒有退縮。哼,要麼他們是視死如歸的勇士;要麼就是被迫,不得不為之。你說,他們屬於那種呢?」
蕾妮娜一愣,小聲道:「我想,應該屬於後者吧。」
司徒亮不置可否,繼續道「最後,就連哈斯特洛也出來和我一戰。雖然他落荒而逃,但也是拼盡全力、身受重傷。我呢,同樣性命差點不保。可以說,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爭鬥!」司徒亮略微一頓,腦海中不禁浮現起不久前那些慘痛的記憶,當真心有餘悸。他深呼吸一口,才接著說:「只有一個人,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卻一直做旁觀者,擺明想撿現成的便宜……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所有人的興致都已被司徒亮勾起,側耳傾聽,十分的專注。心思也在跟著轉,見司徒亮發問,塞恩脫口而出:「有什麼奇怪?」
「奴隸傭兵團副團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指揮手下作戰,卻容忍有人在一邊看熱鬧。最後,連他自己也搭進去了,祖利安卻還是不動。我說的奇怪,就是指這個!」
司徒亮一解釋,眾人才恍然大悟:「對哦,奴隸傭兵團的團長,可不是叫祖利安!」
「本事不大,卻不受哈斯特洛節制,想來祖利安一定有極硬的靠山,他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再說了,哈斯特洛敗得這麼狼狽,一個人逃回去。什麼原因,還不是他一張口說了算?但現在我再放一個人回去,那結果可就不一樣了哦。」司徒亮狡黠地眨眨眼:「有機會讓他們狗咬狗,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放走一個只會搖尾乞憐的笨蛋,卻能給敵人造成一些麻煩,這筆生意十分划算。」
年輕人明白後都嘻嘻一笑,暗付哈斯特洛有得煩了,活該!唯有米凱耶魯心中驚異不已——蒙塔人,好深的心機、好可怕的智慧!
接下來的話題,則全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聊,然後各自睡覺。
夜,漸漸深了……
女士及孩子們已席地睡熟,司徒亮則靠坐在一棵大樹下閉目休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
離司徒亮不遠處,米凱耶魯,塞恩及蘭斯還沒有睡。他們聚成一圈,似在小聲討論些什麼。
「米凱耶魯大人,您還是慎重考慮一下吧!」說話的是蘭斯:「萊因哈特是很強的傭兵,僱傭他,對我們的事有非常大的幫助啊!」
塞恩也點頭贊同。
米凱耶魯卻眉頭深鎖,猶豫不決。他年紀大兩個小子很多,需要思考的問題也多很多,遠不如塞恩他們單純。不錯,僱傭司徒亮是非常強大的臂膀,可是……對於蒙塔人,他潛意識裡有一股戒備!
歎口氣,米凱耶魯道:「以後再說吧。」
以後?他們明天早上就要分道揚鑣了,哪裡去找以後?蘭斯有些著急,不過卻無可奈何,米凱耶魯決定的事,很少有更改的。
……
他們小聲的討論傳到司徒亮耳朵裡,他除了嘴角微微一翹外,再沒其它任何反應。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地歸於沉寂,所有人也先後真正睡著……天一亮,他們就將各奔東西。
早上,初生的陽光透過大樹的層層阻礙,照亮了樹林中這片不大的空間。時間尚早,昨夜的寒意還未褪盡,略顯潮濕的空氣中夾雜著泥土混合著植物的芬芳。那是屬於大自然的氣息,能讓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不過,米凱耶魯等人卻反而有些萎靡不振……也難怪,風餐露宿,連帳篷都沒有,在野外林中躺一夜的滋味兒可不好受。他們的衣服上濕濕的,和花草樹木一樣,早已被露水所侵蝕,就算點再多的篝火也不管用!
一股涼風鑽入鼻孔,塞恩禁不住打個噴嚏,身上有些發冷。他羨慕地望著司徒亮,包括女士和孩子,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衣服竟一點兒也沒濕。
當然了,司徒亮發揚紳士風度嘛。至於大男人——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走吧,我們已耽擱太多時間了。」米凱耶魯道。
分別在即,蕾妮娜、孩子們面對司徒亮,都有些依依不捨。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司徒亮很豁達,拿出地球上最常用的說辭。
在蕾妮娜等人聽來,倒頗有一番哲理。米凱耶魯更心中暗歎:這個蒙塔人,言行舉止古怪不說,且高深莫測,讓人摸不清底細。最重要的,是他那超乎尋常的強大實力!
一邊道別,一邊向拉莫村走去。因為要回到大路上的話,拉莫村是必經之路。
可誰知,在拉莫村中等待司徒亮的,卻又是一番變故……
司徒亮先前放走的那個老大,很快就將威爾特頭號通緝犯在附近的消息傳播出去。整整10萬金幣啊,吸引力有多大?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千古不移的真理,在異界也不例外!帕羅亞鬥技大賽,使萊因哈特名揚威爾特。可是,有人不服氣、有人想來碰碰運氣、有人想來渾水摸魚……總之,各懷鬼胎的人聚在一起,便有了合作之心。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十萬金幣,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
各種傭兵、賞金獵人、魔法師,甚至缺錢花的傢伙,在畢爾菲特侯發佈通緝令後不久,便滿世界的尋找司徒亮,可無奈一直沒有消息……直到昨天,才有人放出話來——萊因哈特出現在這附近!接著,被金錢沖昏頭腦的人們像嗅到腥味兒的蒼蠅,蜂擁而至。
沿著線索一路追尋,自然就找到了拉莫村。而拉莫村打鬥的痕跡、殘破的房屋、地下的血跡……無一比證明著,這裡曾經發生了大事。
一些人去向村民打聽,一些人留在原地閒聊。
「嘿,人真多啊,全都是為那個叫萊因哈特的通緝犯而來嗎?」
「應該是吧,十萬金幣啊,下輩子都吃不完!」
旁邊一人不屑道:「憑你?也不瞧瞧你那副鬼樣,抓得住萊因哈特嗎?看看那邊,連羅德斯格傭兵團也來了。還有,躍馬傭兵團……咦,那旗幟是朵花?啊,是紅薔薇傭兵團!嘻嘻,要知道,他們的團長可是大美人哦。」說起美人,男人就容易懆動,眼中的垂涎一覽無遺。他倒頗有幾分見識,在嚥下一口口水後,繼續指點道:「我還見到一流的賞金獵人齊格、薩多夫;傭兵哈吉、安立夫;魔法師卡內夫、格內利亞斯等等。想要這這麼多強者面前分一杯羹,無異於癡人說夢!」
先一人不服氣了,呸道:「你還不是一樣?」
那人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看熱鬧而已。」
……
拉莫村中人頭攢動,有些混亂,但也涇渭分明。同屬於一個組織或認識的人聚在一起,隱隱和不相干的人拉開距離。
一角,羅德斯格傭兵團所在地……
十幾個人圍站一起,其中,有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美麗少女。亭亭玉立、巧笑嫣然,在眾多男人的襯托中顯得特別醒目。
她一臉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邊看邊發出讚歎:「好多人哦!」貌似她不是來抓通緝犯的,而是來趕集的。
「別胡鬧,艾爾莎!」當中一個威武的中年人斥道:「你別忘了,我們可是為了抓通緝犯而來!」
艾爾莎點點頭:「我知道啊。」話雖如此,但仍抑制不住好奇的心思,神態依舊。
真沒辦法,中年人搖搖頭,想凶卻凶不起來,只好任由艾爾莎繼續這種他認為丟臉的行徑。
這個中年人,便是羅德斯格傭兵團的團長——代斯勒·羅德斯格。而艾爾莎,則是他的女兒。
旁邊,科普爾——被稱為傭兵團智囊,類似於現在參謀地位的傢伙。他在仔細觀察著周圍環境,眉頭始終緊皺在一起,哼道:「好多無聊的傢伙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
「那可不一定!科普爾,紅薔薇傭兵團也來了!」
「真正有實力和我們一爭高下的,大概也只有他們了。」科普爾沉吟半晌,才對代斯勒道:「團長大人,我一直覺得這個通緝令很蹊蹺……單憑通緝令上羅列的那些罪名,一個蒙塔人就價值十萬金幣?雖然從通緝令上看那叫萊因哈特的傢伙的確罪大惡極,但相比較起十萬金幣的懸賞來,價值差距還是太大了!」
「我也有同感……」作為決策者,代斯勒點點頭道:「但也不能否認,十萬金幣的誘惑實在太大,不是嗎?」
「十萬金幣,未必好拿!」科普爾慎重道:「帕羅亞鬥技大賽,萊因哈特展現出的實力可不是一般的強啊!」
哼,羅德斯格傭兵團中立馬有人不服氣地叫道:「再強又怎麼樣?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不成?」
「是啊、是啊。」此話立刻有人贊同:「不止我們,包括紅薔薇傭兵團在內,加上在場所有人一起對付蒙塔人,哪怕他再厲害不也死路一條?我倒是擔心那十萬金幣的賞金——太多人爭奪了!」
哈哈哈……羅德斯格傭兵團眾人發出一陣轟笑。
唯獨科普爾,依舊板著一張撲克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假如十萬賞金的真正含義是……是和蒙塔人的實力呈正比的話……那就太可怕了!不行,得立刻提醒團長,要真碰到通緝犯,一定不能做最先出頭的人!」
遂低聲在代斯勒耳邊悄悄說出自己的猜測。
代斯勒表情數變,感到有些不能理解,不過他更加信任科普爾的智慧。
「放心吧,除了那十萬金幣以外,我也是好奇魔戰士才趕來。總之我答應你,沒搞清楚狀況以前,我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這時,去向村民打探的人回來了,傳回的消息立即引起人群一陣騷動。
果然,就在昨天,有個蒙塔人和一批神秘人在此大戰一場。而那個蒙塔人的名字,就叫做萊因哈特!
不知為何,竟有村民向這些追捕者哭訴,萊因哈特,是破壞他們村子的兇手之一!甚至他們村長帕羅,也是司徒亮害死的!就連那些死掉的村民,更一併算到司徒亮頭上。這下,無疑坐實了他通緝犯的罪名!
或者是對蒙塔人的誤解、或者認為是司徒亮為村子帶來的災難、或者是對司徒亮見死不救的怨恨……總之,一切都扭曲成一股不正常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