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黎偉自王宮回到客棧「雒」後,便和榕茵收拾好行李,準備去往蜀國的行館,然後專心等待杜宇夜郎的消息。
蜀國的王室行館雖坐落於王都的中城,但卻緊挨著王宮,在宮牆的西側,與王宮東側的祭師府,呈對稱分佈。這座王室行館是杜宇夜郎的父王在世時專門為來王都進貢的地方王侯或是外國使臣修築的,其碧瓦雕甍之恢宏,雕欄玉砌之華麗,亭台樓閣之雅致,足可見出此處行館,老蜀王用心之良苦。
行館內住著蔡顯和他的僕人,以及送江源嫁入蜀國的巴國使臣們。巴國使臣們打算等明年開春時再回巴國,然後向巴王及巴後回復公主嫁入蜀國後的甜蜜生活。所以,黎偉拿著杜宇夜郎所給的入住令,帶著榕茵進入行館後,感覺到的不是冬日的冷清,而是喜慶和熱鬧的氛圍。看來,行館的使臣們還沉浸在他們公主大婚的喜慶中。
他們被安排住進東面的一處小樓裡,小樓後窗外是一池寒水,池水沿岸種有一排排高大的杉樹和柏樹。站在小樓的窗前或走廊上,足可眺望行館內的所有景色。
早在客棧「雒」時,黎偉便告訴榕茵,他們來這裡需假稱自己是蜀國偏遠部落酋長的兒子和女兒,來這裡為蜀王進貢新鮮的雪蓮和人參等珍稀藥材。榕茵答應黎偉了,所以來這裡後她也乖乖坐在屋子裡,沒到處亂走,更沒去行館別處惹事生非。
然而榕茵表面十分平靜,內心卻起了驚濤駭浪。其實她怕,她怕見到子伶,她知道,只要子伶回來,她就會立刻消失,從而再也不能見到黎偉了。每每當她看見她親愛的玉玄`思念子伶時的神情恍惚,她內心更是湧上了莫名的妒忌和恐慌,但,她又不能把這種感覺表達出來,更不能阻止黎偉和子伶的相見,於是,也只得把它強行憋在心裡。
日子一天天滑過,可王宮裡卻無任何消息。
黎偉心裡很急,難道杜宇夜郎說的竟是真的麼?王宮裡的女子不是子伶,而是朱利?倘若那女子是朱利,而子伶又去哪了?黎偉越想越坐立不安,儘管如此,他思念子伶的心卻越來越濃,從而對身邊的榕茵越來越冷,甚至有時候還對她視而不見!
小樓的窗前放有一架琴,正好可供黎偉傾訴相思之用。所以每當夜幕降臨,樓外寒風吹拂,大雪紛飛之時,黎偉便獨自坐在窗前,靜靜地撫弄起琴弦,談起那首名叫「蜀歌」的曲子來。
錚錚的琴聲,穿透在無聲無息的黑暗裡,裹著寒風與白雪。它們,像在風裡翻飛著扭動的誰的裙裾,飄啊飄,一直飄進子伶所住的飛雒宮。
子伶躺在床上,終於聽見了這首熟悉的曲子。朦朦朧朧的曲調越來越清晰,她心裡輕輕一怔,這麼晚了,是誰在彈奏呢?難道是公主麼?可是,公主一向是以笛子吹奏的呀!這琴聲是從哪裡傳來的呢?這麼清晰的曲調,想必那彈琴之人一定是在宮中,她想。於是,子伶趕緊披上外套,掀開簾子,向外室走去,她想走出飛雒宮,去尋那彈琴之人。無奈的是,宮娥們都不讓她外出,說是王帝吩咐的,害怕她出去後著涼,更別說她現還在養傷呢!沒奈何,子伶只得乖乖呆在飛雒宮,然後靜靜地聽著這首優美的曲子。每天晚上,她都會聽見這首攜有濃濃思念的曲子傳進宮來,陪她入睡。
終於,在她將要出宮去客棧「雒」的頭天晚上,子伶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她等杜宇夜郎走後,便在放有古琴的墊子上盤膝而臥,和她心裡猜測的人一起彈起了同樣的曲子!
黎偉坐在窗前,也終於聽見了他久久想要的回音!子伶,那女子是子伶,不是朱利!
黎偉流下淚來,這淚裡交織著開心,有欣喜,有激動,也有擔憂和緊張。
「伶,你在宮裡怎麼樣了?」
「伶,你過得開心嗎?」
「伶,你等我!我明天就來找你!」
黎偉滿含著淚水,不停地彈啊彈,他努力想讓子伶聽見他的琴聲,想讓子伶知道他在思念她,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宮外行館等她!可,也就在這時,那琴上的一根琴弦忽然在他的指尖崩裂了,琴聲也隨即嘎然而止了!黎偉心慌意亂起來,「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黎偉喃喃自語道,他慌忙牽起那根斷裂的琴玄,想把它們接起來,然後又重新彈琴,讓子伶繼續聽見他為她所彈的相思曲!
而坐在一旁傾聽的榕茵終於忍不住了,她走上前去,一把把窗前的古琴從黎偉懷裡搶過來,然後狠狠地朝地上扔去,古琴立刻摔成了幾塊!
「別彈了!彈彈彈,我都被你們吵死了!」顯然,榕茵已火冒三丈!極為不滿!
黎偉隨手便給了榕茵一耳光,罵道,「榕兒!你幹什麼?你聽不見麼,子伶已經在回復我們了!我們明天就可以見到子伶了!」黎偉本來見琴弦斷裂不能回應子伶,心裡便已慌亂,現見榕茵又走上前來,把琴狠狠地扔在地下,摔成了幾塊,心中便更不是滋味!一時控制不住,就發怒打了她,又罵起她來!
榕茵摸著被黎偉打過的臉,看著地下的琴塊,哭道,「誰稀罕見她!榕兒討厭子伶,也討厭你!我不要見到她,也不要再見到你了!你們倆個相見去吧!不要管我了!」榕茵說罷便生氣地朝外面跑了去!黎偉害怕榕茵又像以前子伶那樣玩消失,於是便跟在她背後跑出去,想把她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