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慇勤為探看。
卻說與杜宇夜郎別後,子伶獨自一人回到石婆婆的竹林小樓。
石屋內,冷清而晦暗,偶爾還傳來一絲絲發霉的惡臭。
石婆婆點燃青燈,帶著子伶穿過陰暗曲折的房間通道,爬上仄仄樓梯,來到二樓杜宇瑩在這裡居住的房間。石婆婆讓子伶暫居於此。
除此,她還特別囑咐子伶,除了她和杜宇瑩的臥室,千萬別闖餘下的任何房間!
子伶接過石婆婆手中的桐油青燈,照著這漆黑的屋子,隨著慢慢移開的光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探索著這偌大房間裡的一切所有。
屋子內,靜悄悄的,靜得只能聽見子伶自己的呼吸聲。
她先是看見房間入門不遠處有一隻黑色的箱子,她走過去,打開一看,原來是杜宇瑩留在這裡的一些衣服;她又轉過身來,見那室內中央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木床,木床旁邊擺著一張漆黑的木桌,木桌上竟放有一張鑲著金絲楠木的圓形銅鏡。
子伶一人身處這樣陰森幽暗的房間,週身不覺一陣冷顫。她趕緊走到木桌旁,坐下來,把青燈放在銅鏡前面,想利用銅鏡的反射原理,使這屋子明朗光亮起來。
接下來,令她子伶意料不到的事發生了!
那時,她正坐在木桌旁,看著鏡子裡自己那憔悴的面容,準備拔下頭上的髮簪。
可就在此刻,子伶卻發現,她的臉後竟閃現出一副金黃色的魔鬼面孔!
她驚恐極了,「啊」得叫了出來,頭上的玉簪也「匡當」一聲掉在地上,摔成玉碎!子伶驚得睜大了眼睛,額上也不由得滲出點點汗珠!
「別怕,」卻是極具魅惑的男子低音!他摸著子伶的肩膀,低聲又問,「我好看嗎?我是問我的面具,它好看嗎?」
「你到底是誰?為何來這裡?」子伶猛地轉過身來,驚得雙手扶住木桌,看著眼前這位彷彿鬼一樣的男子,驚恐問道。
她這才發現,這正是今日傍晚她在小溪旁見到的那位戴著面具的白衣男子!
「你想知道嗎?」
子伶點點頭,額間仍然冒出點點汗珠!
「揭開我的面具,不就知道了?」白衣男子誘惑道。
出於好奇,子伶真的很想去揭開這黃金面具,看看它罩著的,到底是一副什麼樣的面孔!於是,她把手一點點朝面具伸去……
可,就在這時,那白衣男子卻往後退了幾步,仍然一腔魅惑的聲音,「想要面具,就跟我來!」說罷便身輕如燕地向門外飄然而去。
子伶趕緊跟上去,因為她要替杜宇夜郎把這黃金面具找回來,那面具,對他不是很重要嗎?能幫到杜宇夜郎,子伶心裡也著實感到高興。
就這樣,她跟在那戴著黃金面具的白衣男子後面,下了樓梯,穿過漆黑的走廊,最終出了石屋,居然又來到卵石密佈的小溪旁!
月華如水,照在如鏡的溪水上,兩相輝映,剔透晶瑩。
「你到底是誰?」子伶停了下來,問道。她對這位神秘男人的行蹤目的,全然無知,心中恐慌不已!
可那戴著面具的白衣男子沒有回答,也沒停下來,他誘惑子伶,繼續往前走去!
子伶跟在後面,正想繞過旁邊的蘆葦追上去時,卻被後面一人給拉住了!
「小心子伶!」背後傳來子伶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小心,腳下有骷髏!」
子伶趕緊回過頭,一看,你道是誰?原來是黎偉!
「黎偉?!」子伶顫抖地抓住黎偉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位男子真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黎偉麼?還是她子伶又夢了一場?
「黎偉?」黎偉看著懷裡這位名叫子伶的女子,笑著搖搖頭,似乎不認識似地,輕聲回道,「子伶,我叫玉玄!」
「玉玄?你是玉玄?」子伶搖了搖頭,慘白著面容,不想自己的夢真的這麼快就碎了!心下當真難過不已,哪裡還管得著那橫在腳下的危險!
「你真的不是偉麼?你怎麼會是玉玄?玉玄,玉玄,玉玄是誰?」子伶失望地連聲問道,那不爭氣的眼淚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她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位「玉玄」來,他的臉,他的神情,簡直和黎偉一模一樣:還是那張冷冷的梨形臉,還是那雙深情如火的眸子,還是那隆起的高高鼻樑,微微上翹的唇,唯一不同的是,是這「玉玄」看她的陌生眼神!
子伶的心痛極了,她怎麼肯承認眼前這位男子不是黎偉,而是玉玄?自己日日夜夜盼來的,便是這個結果嗎?不!不!一定是弄錯了!老天爺,你一定是弄錯了!子伶在心裡嘶聲力竭喊道。
她淌著眼淚,視線開始慢慢下移,終於,事實告訴她,她的預感是正確的!眼前這位男子,正是她日夜思念的黎偉啊,那掛在胸前她再也熟悉不過的十字緋紅血玉,不正是鐵的明證麼?
子伶終於幸福地笑了!雖然眼淚還是不停地流,但這眼淚,卻是幸福的淚呀!
至今,子伶腦海裡依然清晰地猶記起,記得黎偉在成都錦裡外的濱江路上給她的那個吻,也是由於這十字架。那晚的情景,令子伶終生難忘!
黎偉曾說,因為這十字緋玉,她是他等了二十年才等來的女子,可是奈何又因為它,他們要忍受分隔兩個世界這樣遙遠的距離?愛,真要承受這麼嚴重的刑罰嗎?愛,是幸福還是劫難?!
子伶哭著撲在黎偉懷裡,緊緊抱著他,再也不讓他離開自己!
因為此刻,她確信她抱著的,不是一場夢!
黎偉看著懷裡這位似曾相識的,哭成淚人兒的可憐的子伶,猛然間不知所措!他真的是黎偉麼?不然,為何子伶每次見到他,都叫他黎偉?可是榕茵說他是玉玄呀!他已弄不清自己到底是黎偉還是玉玄,因為自從在精靈國的森林裡醒來,他已全然失憶!難不成,他還真是子伶所說的黎偉?!
不管怎樣,懷裡這位姑娘,黎偉總有一種熟識的好感,那是一種莫名的說不出來的感覺,彷彿他們已相識了幾輩子,對於子伶,黎偉覺得,她雖然陌生,但卻又那麼熟悉,熟悉地就好像是他自己一樣!
「你不要面具了嗎?」他們背後忽然傳來有男子受傷而魅惑的聲音。
子伶這才放開黎偉,和他一起,轉頭一看,原來,還是那位戴著黃金面具的神秘白衣男子,他正失神落魄地垂著雙手,看著子伶和黎偉,受傷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