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滿溪,柳繞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時隴月低。
煙霏霏,風淒淒。重倚朱門聽馬嘶,寒鷗相對飛。
杜宇夜郎要走了!
自從子伶決定隨從石婆婆修道,杜宇夜郎便已然知曉自己的抉擇了!現在,他要辭別石婆婆和子伶,離開這裡,回到郫邑王宮,去療治愛情刺給他的痛!
也許,時間能沖淡記憶,沖淡他對子伶的愛慕!他想。
可是,他真的很愛子伶呀!他真的很想擁有她!與她做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可也正因此,杜宇夜郎才捨不得讓子伶忍受委屈,哪怕一丁點,他知道子伶的心不在這個世界,更不在他身上!縱使強求,也得不到子伶完整的愛情,既然如此,何不放棄這段強求的愛,成全子伶的選擇?愛一個人,不就是這樣麼?苦了自己,也要讓對方幸福快樂!
至於他的王妹杜宇瑩,杜宇夜郎想,既然子伶留下來,留在石婆婆身邊,那她也勢必會遇見他的王妹,那時,再由子伶替他勸解一番,杜宇夜郎相信依她王妹的個性,一定會考慮重回王宮的!
杜宇夜郎一直覺得,他的王妹杜宇瑩是任性貪玩,才會不辭而別,也才會出現在雲水寨埋死人的懸崖峭壁!
晚秋裡,煙寂靜,雨微涼。
杜宇夜郎牽著他的灰棕色馬兒,和子伶走在卵石密佈的河灘上,揮手作別!
馬嘶長鳴,寒鷗迭起,渲染了離別的苦痛姿容。
「王子,經此一別,不知何時可再相見?」子伶停了下來,站在小溪盡頭,望著杜宇夜郎,問道。她的神情有些淒愴,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一字一句都透露出離別的無限哀傷。
「有緣自有相見日,」杜宇夜郎勉強一笑,黯然神傷,卻也安慰道,「子伶既然決定了,相信也必將跟著石婆婆好生修道,來日子伶大功告成,夜郎一定趕來相見!」
值此一刻,子伶對著杜宇夜郎,相顧無言!
而杜宇夜郎的面容,還是那樣深情,他的眼神,還是那樣灼熱!
「王子,子伶對……」
「子伶,可以叫我一聲『夜郎』嗎?就一聲!」杜宇夜郎打斷了子伶的話,忽然問道。
「我……」子伶吞吞吐吐,只覺著那『夜郎』二字,在她嘴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怎麼,難道連這,也不行嗎?」杜宇夜郎心裡刺痛著,語氣卻仍然溫柔有加,他深情地望著子伶的臉,問道。
「王子我……」子伶卻依然站在那,吞吞吐吐,心裡縱有千般心思,萬般言語,卻愣是說不出來!
「罷了子伶,」杜宇夜郎淒然一笑,道,「不為難子伶了!時候不早了,夜郎也要起程了!」杜宇夜郎說罷便上馬勒韁,準備登馬離去。
獨留下子伶一人,孑然一身,站在溪水旁,望著天邊暮色中的王子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落霞的餘暉處,淡出了她的視線!
一種落寞從子伶心裡湧起,淒婉無比。
夜郎,夜郎,夜郎,她終於喊了出來!可惜杜宇夜郎已然聽不見了!
她循著小溪沿岸往回走,準備回石婆婆的竹林小屋。
她望著前方彎彎曲曲的小溪,霧茫茫,一片暮色。
子伶忽然想起了初見蜀國王子杜宇夜郎時的情景,那時,她才剛剛在這個兩千多年前的世界甦醒,這古代蜀國的一切一切,對於她,都那麼陌生,也難怪那杜宇曉會說她子伶很笨了!
那杜宇夜郎,對子伶來說,是方向,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起航的舵盤!
所以,跟杜宇夜郎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子伶心裡猶是覺得十分舒心安坦,這種感覺,正如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般,讓她寧靜釋然。
如今,杜宇夜郎走了,恍惚間,子伶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彷彿失去了中心。
不過還好,有石婆婆相陪,跟石婆婆研習巫道,練成長生不老術,回到21世紀,便是她以後的方向,她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道。
子伶望著遠方的暮靄沉沉,悵然若失地繼續往前走,卻不小心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腳,驚起一隻隻寒鴉,從身旁搖曳的蘆葦叢中「嗖嗖」撲向對岸,衝向天邊。
子伶埋下頭來,定睛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你道是啥,原來是一堆骷髏頭,跟那晚她和杜宇夜郎在雲水寨森林裡見到的一模一樣,也是五個白骨拼在一起,圍成一個圓圈!
子伶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幸好,她沒有闖進魔圈!不然,估計這次她就真的沒命了!子伶暗自慶幸道,但卻不知為什麼,子伶的心不由得冷顫了一下,額上也不由得滲出點點汗珠!
她趕緊往前方走去,想盡快回到竹林小樓,卻忽然發現,一位披著長髮,身著白衣的青年男子從自己身後,旋風般擦身而過!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子伶,又轉頭向前跑去!
子伶看見,那白衣男子的臉上,帶了一層黃金面具!
子伶曾經在電視直播的金沙遺址出土新聞現場看過這黃金面具,按理說,這面具應屬王室所有,這男子,跟王室有何關係?他怎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種地方?黃金面具,不是用以祭祀的嗎?
子伶訝異極了,忽又聽見背後傳來一陣馬兒的「得得」聲!她趕緊轉過頭去,一看,遠處的杜宇夜郎忽然勒馬回僵,向子伶奔了過來!子伶轉悲為喜,她也向王子杜宇夜郎跑了過去!
「子伶,你沒事吧?」杜宇夜郎翻身下馬,緊張地摸著子伶那單薄的雙肩,關切地問道。
「王子!」子伶忽然撲在杜宇夜郎懷裡,抱著他寬闊而結實的背,放聲哭了起來!
「子伶,你沒事吧?」杜宇夜郎抱著懷裡的子伶,有點受寵若驚!
子伶這才清醒過來,她推開杜宇夜郎的懷抱,用粉色長袖擦了擦那留在眼角的淚水,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看王子回來,高興地很…對了…王子你為何又忽然策馬回來?」
杜宇夜郎看著她面前粉色含羞的姑娘,微微上翹嘴角,笑道,「我是擔心某人有危險,所以這才……」
「某人有危險?」子伶睜大了眼睛,莫不是夜郎王子知道自己有危險,所以這才轉頭回來?她暗暗揣測道,心裡頓時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