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上卷迷失森林 043 追憶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江源可憐地轉著晶瑩潮濕的眼眶,悲哀地低下頭來,任痛苦在回憶裡遊蕩,但,也正是這種抽心裂肺的痛,激盪著她身體裡一點一點將要耗盡的生命能量。「嗯,我是,不,我曾經是…曾經的皇后江源。」

    江源緩緩說道,繼而悲傷地盯著黎偉,都已快三千年了,她一直都在堅持居住在太陽鳥山的老巫師蜀山氏族長蜀翁的預言,她堅信,她堅信他的丈夫三千年後一定會復活過來!為此,她也一直等待著,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向她的丈夫澄清自己清白的機會!一個想要徹底向她丈夫表達自己思念的機會!一個與她丈夫重歸於好的機會!如今,她終於等來了,她深信眼前這位男子,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已經與她的丈夫望帝杜宇合二為一!

    「我…我是…你的皇后江源呀,你不記得了嗎?」她頓了一會兒,再次大膽地看著黎偉,輕輕地拉著他的胳膊,扯著蒼老嘶啞的喉嚨,吞吞吐吐地試探著說道。

    「我的皇后江源?」黎偉驚詫地睜大了眼睛,訝異地問道。

    「是呀,你是咱們蜀國的皇帝杜宇呀,你難道忘記了嗎?」江源激動地繼續說道。

    黎偉被江源的奇特言論怔住了,久久地不能緩過神來!這些日子來,他莫明地來到這個陰森的森林,莫明地遇到妖艷女子榕茵,莫明地來到精靈國,莫明地遇到遠古皇后江源,而現在這位江源,又奇怪地告訴自己,他是遠古蜀國的皇帝杜宇,而她江源,則是他的皇后!這是何等的荒誕無稽!在黎偉看來,這段日子他雖然一直在努力回憶自己的身份,一直在渴望被告知自己是怎樣的一個角色,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他是古蜀皇帝杜宇!

    「你肯定搞錯了吧?我怎麼會是你的蜀國皇帝呢?再說了,我若是遠古的皇帝,怎麼又能活到現在呢?而且現在還那麼年輕?」黎偉笑了笑,說道。

    「不,你是的,你不記得了嗎?你一直在這裡面,在這十字架裡面。」江源更加激動了,她用手指了指黎偉胸前仍還在發著光芒的十字架,卻又不敢去靠近觸碰它!

    「我在這裡面?你是說幾千年來我一直藏在這個十字架裡面?!」黎偉拿起他胸前的十字架,感到既震驚又疑惑!「你是說我,曾經的古蜀皇帝杜宇,自那天在那顆榕樹下醒來開始,就已經復活了,也就是說我真正的身份是三千年前的古蜀皇帝杜宇?」黎偉驚訝地繼續問道。

    江源看著滿臉震驚的黎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只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子肯定就是三千年前蜀翁預言的復活的杜宇,至於為什麼杜宇的模樣會是現在這樣子,她也不清楚不明白。「嗯,是的,這個十字架就是最好的證明,今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

    江源朝黎偉點了點頭,並向他講述了一個發生在遠古蜀國開明王朝時期的故事!

    原來,杜宇因為鱉靈的妻子、自己的愛妃朱利,讓位於鱉靈後,便退居太陽鳥山,也就是當時的蜀山中心地帶,跟著當時蜀山氏的族長,整個太陽鳥山的最大巫師蜀翁一起修道,專心研習進入第十空間的方法。可望帝杜宇苦苦修煉卻不得道,因為他無法拋卻他的臣民,無法忘記她的愛妃朱利,幾次三番,幾次三番地,他想要回去,想要回到以前的王宮看看,卻始終進入不得,因為繼位的開明皇帝一看杜宇回來時,成千上萬的百姓都到城外迎接他,更有自己的妻子朱利,聽到杜宇要回宮,也止不住內心的欣喜若狂!於是,開明皇帝慌亂了,他派士兵們緊緊地關閉城門,不讓杜宇進城!年邁的杜宇見昔日自己曾經傳位的叢帝鱉靈現今如此寡恩少情,他傷心極了,一路痛哭著回到太陽鳥山,把這一切都告訴了蜀山氏族長蜀翁,蜀翁是一位能與居住在第十空間神靈溝通的大巫師,並且也即將登入仙界,他聽了杜宇的哭訴後,便勸說他,讓他把這一切都淡忘吧,專心專意地修煉,可是望帝試過了好多次,無奈,他還是忘記不了他世間的凡塵往事,可是那遠在山下的王城已經回不去了,怎麼辦呢?杜宇傷心極了。蜀山氏族長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於是,他用掌管氏族的魔杖對著杜宇輕輕一點,助他變成了一隻悲情的杜鵑。後來,這只杜鵑飛出蜀山,來到他的成都平原上,一到春天就布谷布谷的叫啊,催著他的臣民耕種稼穡,直到咳出鮮血,染遍漫山漫山的映山紅,他又天天飛到皇宮他曾經的愛妃朱利那裡,繞著她不停地飛,也「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地叫著,朱利聽懂了,也傷心極了,自望帝走後,她就一直對他魂牽夢縈,茶飯不思,現在終於好了,她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郎君,於是,她偷偷跟著望帝變成的杜鵑回到了太陽鳥山,求蜀翁也把她變成了一隻杜鵑,從此,她就可以和杜宇雙宿雙飛了!這也就是歷史上傳說的杜宇變鵑,杜鵑啼血的故事。

    「可是,這跟這十字架有什麼關係呢?」黎偉不解的問道。關於杜鵑啼血的故事,他好像在哪聽見過,卻又始終想不起來。

    江源看著仍然疑惑不解的黎偉,繼續用她那蒼老的聲音顫抖地回憶到,她解釋說,「那時業已被尊為皇太后的我,在宮裡聽到宮女們天天在私下議論說,你變成了一隻杜鵑,飛到宮裡,把皇后朱利帶走了。當時,我知道叢帝正在四處焦急地搜尋失蹤的朱利,因為朱利真的消失了!我傷心極了,因為我的丈夫你飛回到宮裡,帶走的不是我,你的皇后,而是鱉靈的妻子……」

    江源說著便慢慢地、低低地、哀哀地抽泣起來,黎偉忙攙扶著他,急忙問道,「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你是不是也到了太陽鳥山,向蜀翁求證?」

    「嗯,是的,我痛苦極了,你是不是一定要折磨我呢?你一直都誤會我了,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做過任何背叛你背叛國家的事啊!為了向你解釋這一切,我也偷偷地出了宮,向太陽鳥山的蜀翁住處走去,因為我知道舉國上下能把你變成杜鵑的,就只有蜀山氏族長了!三天後,我趕到了蜀翁那兒,於是向他詢問你的事,他看著傷心的我,於心不忍地把事實告訴了我,於是我也求他把我變成杜鵑,這樣我就可以找到你了,可是他卻無奈地搖了搖頭,拒絕了我,說,皇后,我無法把你變成又一隻杜鵑了,因為這是命數,只有朱利和望帝才有緣變成杜鵑結伴同行,接著他又預言說,說你和朱利在五百年後會咳血致死,變成兩隻代表永生的十字架,再過兩千五百年會復活過來,他可以輸給我生命能量,助我長生不死!」

    「所以你就答應他了嗎?這是你所以活到現在的原因?」黎偉迫不及待地問道。

    「是啊,可我真的好後悔!」江源低下頭來,懊悔地歎息道。

    「為什麼?」

    「因為蜀翁賜我長生不死了,卻沒有賜我長生不老!我一天天地老下去,老得可怕,卻又不能死去,我渴望時間啊,快快地走,卻又害怕時間,祈求它慢點,再慢點,這樣,我就可以老得慢一點兒了。」江源痛苦地說道。

    黎偉望著眼前這位可憐的女子,聽她講來關於他的那個遙遠而陌生的故事,心裡也跟著莫名地傷心起來,是的,他同情那個江源口中遠古的他,但是他更同情的,卻是眼前的江源啊!只是,他真的是古蜀皇帝杜宇嗎?如果他真是復活的杜宇,為什麼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精靈國國王榕華卻沒有對他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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