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上卷迷失森林 023 相思
    那天黎涵為子伶帶來的消息,令她太過驚訝了,小涵說的是真的麼?黎偉和聞莜真在三個月前就分手了麼?如果是真的,為什麼莜子一直都在騙自己?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愛黎偉愛到已經不能一個人生活了麼?可是愛情,它是兩個人的事呀,莜子這樣強求,真的能得到黎偉,能得到幸福麼?莜子,為了黎偉,為了她的愛,居然騙了自己,而且還是整整三個月!那天子伶回到家後,就直直地倒在床上,望著破舊的天花板,這麼一陣傷心地胡思亂想著。她想去找聞莜,想找她好好談談,可是她又想,既然聞莜能騙自己三個月,當中也有不得已之處,這一切,都只怪她對黎偉用情太深了,所以才會痛苦著來騙她的好姐妹,自己這麼去找她興師問罪,她又會怎樣想自己?

    子伶這麼輾轉反側著,第一次難以入眠,第一次徹夜難眠。

    她躺在冷冷的硬板床上,聽著陣陣晚風呼嘯而過,搖蕩著半開半合的琉璃之窗。此刻,她在想,那身在郫縣的黎偉,是否和她一樣也難以入睡?

    她聽著晚風過後,一陣傾盆大雨瞬間襲來,那鋪天蓋地的聲音,好似她心中的思念和苦悶,正在向誰訴說。她趕緊爬起床來,一看時間,現在已凌晨兩點了,她急急地把窗戶關好,理了理窗前桌上亂亂的書本,用紙巾輕輕抹了抹上面的雨滴,這雨滴,就像她的淚,像她心中難以付出的情感。黎偉,你在幹嘛?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現在的你,是不是已經甜甜地進入了夢鄉?睡了就好,這樣我就安心了,子伶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她就這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書上的雨珠,既害怕污了清澈的雨水,更害怕弄髒了乾淨而整潔的書啊。

    子伶還是睡不著,怎麼睡也睡不著。她聽著窗外雨打樹林的聲音,腦子卻是越來越清醒了,她於是便坐在書桌前,隨手翻起桌上唐圭璋先生編的一本全宋詞字典來,當中有一首小詞,把子伶深深地吸引了,她小聲地念起來,那是北宋詞人晏幾道為斷腸離別而寫的一首《蝶戀花》: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裡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卻倚緩絃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

    子伶念著念著,滾燙的淚珠已經從她眼裡滑落了下來,她趴在桌上,任感情在她心裡苦苦抽泣著,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

    第二天,子伶上班時,和昨天一樣,仍然沒有看見黎偉。

    她開始想做點事來,隨便什麼都行,於是她便上網瘋狂地查起資料來,她想盡快地把「消失的蓉城」這個宣傳片腳本寫出來,即使沒事,也忙著幫旁邊的同事端茶倒水,她想以此來轉移對黎偉的思念,她認為這樣,她就可以不用去思念黎偉了!啊,黎偉,這個魔鬼,已經深深地植入了子伶的心中,她要怎麼樣,才能把他從子伶自己的心中去掉?

    可是子伶,再怎麼想法子轉移注意力,也抹不掉始終纏繞在她心中那黎偉的背影,忘不掉他那受傷的慘白笑容,那讓子伶心痛的面容。

    她苦惱極了,就這麼齷齷齪齪地,又過了一天,她恨自己,恨那愛情,已經讓她變得如此卑賤。

    這一夜,她雖然輾轉反側著睡著了,可是滿腦子又是黎偉的身影,黎偉雖然在她的夢裡和她相遇,可最終卻還是錯過了,子伶想拉住黎偉的手,可怎麼著也拉不住,因為即使在夢裡,他們的方向都不一樣啊。

    子伶好累,就這樣,她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公司,開始了她新一天的工作。

    可還是同樣的,她重複著跟昨天一樣的工作,一樣的想法。她還是時刻思念著黎偉,苦苦思念著他的音容。可是,這一天,仍然沒有黎偉的身影。

    子伶快要瘋了,她終於決定不要再這樣克制自己的感情了,她要真正地為自己活一回!於是,她當下便決定,下班後首先找聞莜好好談談。

    下午,當子伶按響她熟悉的門鈴,聞莜立刻便把房門打開了,那憔悴的面容,令子伶差點都快認不出來了!聞莜披頭散髮著,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衣,那顏色,和她的臉一樣蒼白,她帶著點點睏意,好像從床上剛爬起來。

    子伶訝異極了,這還是她認識的莜子麼?她認識的莜子,可是一個乖乖女,一位從不曠班的好女孩呀,「莜子,你沒上班嗎?你這是怎麼啦?」

    聞莜轉過頭來,朝子伶傻傻笑了幾聲,然後說道,「你說呢,我的好姐妹?」

    「莜子……」子伶忽然意識到了是什麼原因讓聞莜頹廢成這樣,她本來也是來這和聞莜談這件事的,可是當她一看站在她面前的聞莜,她的心又軟了,可憐的莜子,還能經得起她的再次打擊嗎?所以她才會不知怎麼說的好。

    「是你,奪走了偉,你還給我!子伶,我求你,你把偉還給我,好不好?」聞莜搖著子伶的手臂,哭泣著懇求道,「其實你們三個月前就已經見過面了是不是?他從洪雅老家回來,就一直說要跟我分手,我猜想,他一定是移情別戀了,可是我沒想到,他移情別戀的對象,會是我的好姐妹。從一開始,我就好害怕,我以為我可以做一切事情來彌補,來奪回偉的心,可是我做了好多事,都挽回不了他離去的決心,你,到底是什麼妖媚轉世,居然讓他這麼著迷?你告訴我,我也會做,真的,我也會做的!」聞莜就這麼搖著子伶的手,哭泣著懇求道,她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

    「莜子,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怎麼會喜歡黎偉呢?他是一個魔鬼,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是不會跟一個魔鬼生活在一起的,你怎麼就不信呢?」子伶看見聞莜這樣,心疼著勸說道,是呀,她的好姐妹都這樣了,她怎麼忍心還跟她說她要和黎偉在一起呢,她不能,為了道義。

    「魔鬼?你是說偉是魔鬼?」聞莜好像喝醉了酒,她把子伶狠狠地推了開來,又說,「你知道嗎?其實你才像一個魔鬼,真正的魔鬼是你!你一直都自以為視,你覺得自己是天使,全天下就你一個人是正確的,別人的想法都是錯誤的,殊不知,當你以為自己是天使時,魔鬼就已經住在你心中了!你總是不能正確地看待周圍的人和事,而你所看到的,都是被你扭曲過的人和物,當你自己都是一個魔鬼了,你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說偉是魔鬼?啊?」聞莜說完又自顧著笑起來,笑得那樣痛快,就好像看破一切似的。

    「莜子,我怎麼會是魔鬼呢?」子伶慘白著臉看著她的好姐妹,笑了笑,雖然她覺得聞莜說得好似有些道理,可是她卻怎麼也接受不了她自己就是魔鬼的事實。

    「你好好想想,你總覺得別人對不起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都做了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你總覺得你做得已經夠好,可是你卻比魔鬼更殘酷地傷害了你身邊的人!你說你是不是魔鬼?」聞莜仍然傷心地哭泣著說道,她還是固執地認為子伶就是一個魔鬼,不,應該比魔鬼還更加魔鬼!

    「我是魔鬼,我深深傷害了身邊的人?」子伶聽了聞莜的話,傷心地自言自語道,她思考著,回憶著,回憶著她一直走過來的路,從大學時和李逸在一起,到現在,她慢慢努力回憶著。啊,聞莜說的何其有道理啊,子伶忽然對聞莜的話豁然開朗,她一直都覺得男人很壞,她覺得男人是魔鬼,覺得李逸壞所以背叛了她,覺得黎偉更是一個超級大壞蛋。可是她卻沒有想過,原來這一切,自己也有太多的錯誤,是自己,沒有勇氣沒有足夠的誠意和李逸在一起;是自己,原來一直都在傷害黎偉;是自己,沒有處理好關係,更傷害了自己的好姐妹莜子!莜子說得沒錯,自己就一個徹底的魔鬼!子伶幡然醒悟,在心裡不住地自責道。

    可是現在,現在又該怎麼辦呢?子伶失神地倒在旁邊沙發上,一臉茫然無措,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想法真如莜子所說,是多麼荒誕,多麼奇怪呀!可是現在要怎樣才能減少傷害?子伶看著面容憔悴的聞莜,卻忽然覺得自己再也不能這樣錯下去了,她已經決定,她要去找黎偉,她要向他表達她對他的思念,傾訴她對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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