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草 作品相關 第五章
    站在人行道上,遠遠地,就能聽到街道對面酒吧裡傳出來的歌聲。

    這是一個清幽的夜晚。天穹深處,星星閃爍著,她們冷漠地笑著,靜靜地高矚著地面。街道兩旁,各有一排筆直挺拔的雪松,是在別處很少見過的樹木;一邊是黑暗的,沒有光亮照射到,另一面,卻被緊靠著的路燈染成了明亮的顏色,閃耀著銀白的光芒。

    這是一條僻靜的街道,伊航越過銳利的樹梢,看見了那正在害羞著躲進雲彩的月牙兒。風兒是輕微的,但她卻吹破了那幾片薄薄的雲彩,露出了月牙和一兩對閃亮的星星。道路旁的樹枝輕輕擺動,鋪滿樹下一小片空地的是某種纖細的、嬌嫩的、多汁的青草,此刻,她們的綠色葉片上,也被路燈染上了一點點的銀色。

    一切都是冷漠、寂靜的,就彷彿畫布上淺淺勾勒出來的遠景;只有酒吧裡傳出來的歌聲,稍微帶著一些嘈雜,那是在淡淡的藍天雲彩構成的遠景之上,被濃墨重彩突然塗抹出來的巨石巉巖。

    伊航的心境並不太好,所以他也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幅由聲音構成的畫卷;但他仍然從一片嘈雜聲裡,聽出來歌聲的旋律:

    紅藕香殘玉鈿秋,輕解羅衫,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是李幼安的一首詞,經過重新譜曲之後,演唱起來,別有一般滋味。伊航在心中慢慢地回味著這種味道,不知不覺,就踱進了這一家酒吧。

    這可真是一處喧囂的所在,與外面街道上的清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空氣中瀰漫著各種劣質香煙的味道,也有阿莫尼亞氣(氨氣)刺鼻的氣味,伊航一邊在人群當中穿行,一邊捂著嘴,閉著氣,彷彿他天生就與這種地方絕緣似的。

    沒錯,這裡是伊航一類的成功人士所不應該來的地方。他以前也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此刻伊航卻很想在這個地方好好地沉醉一場。他穿過人群,來到吧檯前面:「給我一杯勃艮第葡萄酒。」

    酒保從吧檯後面探出了身子:「你在開玩笑嗎?」

    聽了這句話,伊航十分納悶,這人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說自己開玩笑呢?於是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他來。

    這是一個活潑的年輕人,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這張面孔使得他的話語中少了幾分責備,卻多了幾分諷刺的語氣。

    「你到底要什麼?」娃娃臉的酒保被伊航的目光弄起了雞皮疙瘩,渾身上下直冒冷氣。

    「你先給他來一杯『心痛的感覺』!」從伊航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對不起,這位老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他還不懂規矩。」

    「原來是你啊,晴哥,你認識他嗎?」還沒有等到伊航轉身,酒保就先打起了招呼。

    伊航心中一動,轉過身來:「果然是你!」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伊航的弟弟伊晴。

    伊晴卻沒有先和自己的老哥打招呼,而是對著酒保說道:「這位老兄呢,就是在下的大哥,他恐怕是第一次出入這種場所,剛才的冒犯,還要請你多多擔待。」

    「晴哥何必客氣,他既然是你的大哥,也就是我阿茂的大哥。不是要『心痛的感覺』嗎?等一下,我馬上弄好!」說完,酒保阿茂就從櫃檯裡拿出一個玻璃杯,放進去幾塊冰塊,倒入一杯清水,就往伊航面前一推,「好了!」

    「好了?」伊航看了看面前的杯子,「這不過就是一杯水而已,怎麼也叫心痛的感覺?」

    看著自己哥哥納悶的樣子,伊晴臉上露出了難以捉摸的笑容:「這杯『心痛的感覺』值150塊,怎麼樣,體會到心痛的感覺了吧!」

    聽到弟弟的解釋,伊航又好氣又好笑,原來心痛的感覺就是讓你花錢花到心痛啊。

    「不過對老哥你來說呢,」伊晴依然滿臉的笑容,「這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只喝法國勃艮第葡萄酒的人,怎麼會對區區150塊人民幣肉痛呢?」

    「可是你也不用這樣作踐你哥哥啊!」

    「我並不是想作踐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伊晴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在我的印象裡面,作為伊家長子的你,應該是和這種地方絕緣的。你不會喝這裡提供的劣質白酒,正如我也不會喝你喝的那種勃艮第葡萄酒一樣。如果伊家的長子不小心被酒吧的劣質白酒給毒死了,我可怎樣向爸媽交代?」

    「弟弟,」伊航聽出了伊晴話語中的不滿,說道,「我知道,你至今仍然對我和爸爸媽媽耿耿於懷,但事情既然都過去了,你何不敞開心扉,回到伊家來呢?」

    「你不懂的,哥哥。你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感情,所以你不會明白,我為什麼要付出這麼多。」

    「你真的認為我不懂真正的感情?」伊航很想這樣對弟弟說,但話到嘴邊,還是被他嚥下去了。結果,他只是這樣說道:「算了,弟弟。我來這裡,不是要和你爭吵的。既然我們在酒吧裡碰面了,何不找個座位坐下來好好喝上一杯?」

    「你不怕被這裡的酒給毒死?」

    「其實,任何人到酒吧都是為了喝酒,而不是體會什麼心痛的感覺。而我,也是一樣!」

    他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伊晴要了一杯啤酒,而伊航為自己點的,卻是長城干紅。

    「你果然與眾不同!」伊晴看了看伊航手中的長城干紅,皺了皺眉頭。

    「你說的不完全正確,」伊航回答說,「在伊家交遊的圈子裡面,與眾不同的不是我,而是你;只是在現在這個地方,我的舉動才會顯得怪異!」

    「是啊!在這個時候,還真看不出,哥哥你在農村生活了二十多年呢!」

    喝下了一口紅酒,伊航的眼神顯得有些迷濛:「也許,是因為我把那一段日子完全忘記了吧!」

    伊晴見自己好像說中了哥哥的心事,也不再言語,而是一口口地喝著悶酒。

    冷漠的氣氛圍繞著他們倆,一直到伊航打破了這個僵局:「弟弟,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還是搬回家來吧!」

    「如果你們還是不肯接納徵音,我寧可在外面住。」

    「不是我們不肯接納她,而是因為她的身份實在太敏感,接納了她,爸爸媽媽的臉是掛不住的!」

    「他們的臉面,難道比我的幸福更重要?還是,爸媽根本就不在意我,他們只需要一個聽話的長子,還有一個怪寶寶一樣的小兒子?」

    伊航的爸爸媽媽總共有五個子女,其中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伊航是長子,他有四個弟妹:大妹伊安,二妹伊蓓,三弟伊晴,四弟伊明。

    「弟弟,我看你還是誤會了。爸爸媽媽不是不在意你,而是不滿意你的選擇。如果你和沈徵音分手,我願意把伊氏企業的繼承權讓給你。」

    「在你的心目中,」伊晴笑著說道,「我是那種為了繼承權可以放棄心愛之人的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並沒有怪你,因為你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愛情,所以也不會體會我的心情。」

    一席話觸動了伊航的心事,他為什麼要到這酒吧來?還不是借酒澆愁,好忘記自己那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

    「對了,」伊航問伊晴,「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是來看徵音的,她就在這裡唱歌。」

    原來沈徵音就在這個酒吧裡面啊,伊航對這個從來沒有碰面的女子產生了興趣,很想知道,她到底依靠什麼,才讓自己的弟弟對她那麼著迷。

    「那你可以讓她過來一下麼?我想要見一見她。」

    「現在恐怕不行,她還要唱歌呢!」

    聽了伊晴的話,伊航忍不住把視線投向了站在舞台中央唱歌的女子,她正在唱著一首梅艷芳的歌曲:「我有花一朵,種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與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來入夢。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花香滿枝頭,誰來真心尋芳縱。花開不多時,啊堪折直須折,女人如花花似夢。我有花一朵,長在我心中,真情真愛無人懂。遍地的葦草以佔滿了山坡,孤芳自賞最心痛。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濃,別問我,花兒是為誰紅。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花開花謝終是空;緣份不停留,像春風來又走,女人如花花似夢。」

    這首歌,和她剛才唱過的那一首《月滿西樓》很有些不同,婉轉的曲調與歌聲裡面,不是充滿了相思與企盼,而是帶著一種孤芳自賞的心酸與無人憐愛的落寞。聽著聽著,伊航的神志慢慢模糊起來,他彷彿看到,那一個手中捧著勿忘我花束的女子,站在寒風之中,等待丈夫歸來的孤寂身影。而伊航的淚水,也在不知不覺當中,充滿了他的眼睛。

    「大哥,徵音來看你來了!」

    伊晴的話語,把伊航拉入了現實之中,他定了定神,開始打量起弟弟的愛人,這個用曲調作名字的女子。

    如果說一個人外在的表現可以體現他的內心世界,那麼沈徵音完全不是那種能夠吸引伊航弟弟的女子。她的裝束雖然富麗繁華,卻又那麼俗不可耐,就好像一個闖進了藝術殿堂的暴發戶,瀰漫著一種銅臭氣。

    除開身上的裝束,伊航也不得不承認,沈徵音確實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她長著一張曲線圓滑的瓜子臉,柔和的輪廓就好像古希臘雕塑中的美女,細膩的膚色又比得上羊脂玉。她的眉毛彎曲而細長,配上她那雙明眸善睞的俏麗的大眼睛,讓人一看就難以忘懷,正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尤物,但傾城傾國容易,佳人卻難再得。

    比起她的容貌,沈徵音的身材一點也不遜色。她的身材纖穠合度,如同米洛的維納斯一樣豐滿,又好似雅典衛城裡的少女廊柱一樣窈窕,讓人想起宋玉的詞句:「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沈徵音身上到底是什麼地方吸引了自己的弟弟,伊航陷入了沉思。伊晴沒有以貌取人的鄙薄,也不會在充滿銅臭氣味的女人身邊留連。沈徵音既然能夠讓伊晴神魂顛倒,拋棄家庭,就一定有她獨特的地方。但這獨特的地方是什麼,伊航還沒有看出來。

    「你好!」伊航很有風度地向沈徵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伊航的舉動不太符合禮節,在這種場合,應該是女士先伸出手,伊航才能和沈徵音握手。但沈徵音卻為伊航的舉動而欣喜,她最怕的就是伊晴的家人不能接納自己,伊航的主動至少表明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善意。

    「你好,大哥!」沈徵音自然地伸出手和伊航握在了一起。

    聽到沈徵音的話,伊航微微皺了皺眉,他現在還不太喜歡沈徵音這樣稱呼自己。

    伊晴十分敏感,他看出了伊航的不快,連忙招呼大家坐下,對伊航說道:「大哥,你今天到這裡來,不僅僅是為了喝酒吧?」

    「你說錯了,今天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喝個夠。」

    聽了伊航這句話,伊晴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默默喝酒。

    葡萄酒的度數雖然不高,但喝多了也能醉人,當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的時候,伊航突然說道:「弟弟,告訴你一件事,我決定要結婚了。」

    聽到這句話,伊晴一點也不意外,畢竟自己的哥哥學業有成,事業也正處於高峰階段,再加上年歲也不小了,正是結婚的好時候:「是卓玉婷麼?我聽說你們已經訂婚了。」

    「不!是另外一個女子。」

    伊晴有些意外,想不到作為伊家長子的哥哥,也有違背父母意願的時候:「不和卓玉婷結婚,爸爸媽媽會同意麼?」

    伊家父母向來保守,認為婚姻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伊晴就是因為反對這一點,和一個風塵女子自由戀愛才同父母鬧翻的。

    「我知道他們大概不會同意,也知道我不再適合伊氏企業繼承人的位置,所以,我希望你能回去。」

    「我回去?他們能接受徵音麼?」

    伊航看了伊晴一眼,也發現伊晴在注視著他。兩人都從對方的目光裡看出了深深的無奈。在這個問題上,兩兄弟都面臨著同樣的困境。

    「哥哥,我和你不同,你來自農村,和父母分隔了二十年,他們對你都懷著歉疚,覺得對不起你,所以不論你做什麼事情,他們都能原諒你,所以,即使你不娶卓玉婷,他們也不會為難你,你還是可以繼承伊家的龐大家業。而我,自小就生活在父母身邊,受他們的『精英教育』,按照他們規定的方式生活,我這樣做了,他們認為我離經叛道,認為我背叛了他們,所以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我。大哥,我說的這些,你明白了嗎?」

    伊航搖了搖頭,說道:「你也知道,我從小就生活在農村,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受過什麼良好的教育,在伊家的圈子裡,我只是個粗魯無禮的暴發戶,一個不知所謂的微不足道的人物。當我第一次踏進伊家大門的時候。你知道我體會到什麼了嗎?那是赤裸裸的歧視!我感覺每一個人都在排斥我,所以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融入到這個圈子裡面去,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現在你融入到這個圈子裡去了,而我卻成了大家的笑柄。」

    「那是因為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伊航還小心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沈徵音,知道她沒有為自己的話不快之後,他才繼續說下去,「在這個圈子裡,講究門當戶對,每一次婚姻都是一次交易,每一個愛情都是一個陰謀。你愛上的這個女人,既不能給你帶來財富,又不能鞏固你在伊家的地位,甚至會讓你的名譽受損,所以大家才會嘲笑你,嘲笑你愚蠢。」

    「嘲笑我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

    「你說得對,曾經,我也不理解你的行為,我也曾嘲笑過你,現在,我知道了,真正愚蠢的人其實就是我自己。我嘲笑你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今天,我的報應來了,我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多年來試圖融入伊家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人們還是會說,那就是一個傻瓜,寧可放棄卓玉婷的地位與權勢,放棄自己的前途,去找一個紅顏禍水。」

    「我從你的語氣裡面聽出來了,你似乎為自己的決定後悔。」

    「後悔嗎?」伊航搖了搖頭,「不,我沒有後悔。如果我不這樣做,我失去的,可能會更多。弟弟,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斤斤計較,我狡猾奸詐,我卑鄙無恥,為了自己的利益,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表面上你看我失去了很多,其實我得到的,要比失去的更多。」

    「那你得到了什麼?」

    「和你一樣,」伊航狡詐地笑了笑,「幸福!和自己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幸福。你的心愛之人只有一個,而我,卻同時和兩個最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你說,我還能不感到幸福嗎?」

    「這麼說來,你的幸福比我還多。」

    伊航用力地點了點頭:「以前,我不明白幸福究竟是什麼,所以我嘲笑你是個傻瓜;現在,當我真正明白幸福是什麼的時候,我開始嘲笑自己,我知道,我自己才是一個天底下最傻的傻瓜。為了名和利,我拋棄了自己心愛的人,來到本來就不應該來的地方,得到的,卻是痛苦和不幸。早知道這樣,我就一輩子生活在農村了!」

    說著說者,伊航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痛苦地捶打起自己的腦袋:「這都要怪我太愚蠢了!」

    「別這樣,哥哥,你現在不是明白過來了麼?」

    「可我明白得太晚了,已經傷害了我自己,也傷害了我心愛的人,甚至還有卓玉婷。」

    一席話,說得伊晴和沈徵音面面相覷,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情緒化的伊航,所以也不知道該怎樣勸他。

    「你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手頭緊不緊?」

    伊晴沒有想到,首先恢復過來的竟然是伊航,他剛才還是那樣情緒化,現在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顯得冷靜而鎮定。

    「還過得去吧,徵音在外面唱歌,我也馬上就要評主治醫師了,收入還可以。」

    雖然伊晴把狀況描述得很美好,但伊航還是深悉他們現在的困境,從自己的皮包裡面拿出一個支票本,開出三千元的支票,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支援你們了,過不了幾天,也許我也要依靠別人的支助才能活下去。」

    伊晴聽得出來,哥哥的話是真的。

    「最後我要祝福你們,希望你們能夠幸福。徵音,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看待我,但我已經把你看作我的弟媳婦,我弟弟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你千萬不要,不要辜負伊晴對你的感情。」

    聽到伊航的這句話,沈徵音感激地點了點頭,伊航可是伊家第一個承認她地位的家庭成員。

    「弟弟,我也希望,今後你能更好地對待徵音,生活好了之後,不能再讓她到這裡來唱歌了,好嗎?」

    伊晴也含著眼淚點了點頭,說道:「哥哥,你什麼時候結婚,我們一定參加你的婚禮。」

    「就快了,」伊航微笑著說道,「到時候我一定讓你們看到,一個美麗的婚禮,像夢一樣美麗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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