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邪本想開口,見旖薇眼神冷寂的對她一笑,他便策馬跟上煊,卻又忍不住回頭,看到阡宸的手正按在旖薇的肩上。他狠狠地揮動馬鞭抽打馬背。
旖菡掀開車簾,看著馬背上的印痕,忍不住皺眉,「玉邪哥哥,你不喜歡讓姐姐和皇帝姐夫在一起?」
玉邪言簡意賅,「不是不喜歡,是反對!」
「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為何厲隱哥哥寧願死,也不想看到姐姐和皇帝姐夫在一起?」她真的想不通。
懇玉邪簡單的打比方,「如果你喜歡一塊糖,會怎樣?」
旖菡笑著回答,「當然是吃掉它。」
「所以,喜歡一個人,你也想吃掉他,不是吃進胃裡,而是吃進心裡,拴住他一輩子。」
讓旖菡又不懂,「姐姐不是已經在你心裡了嗎?而且,你也在她身邊十多年了呀,一輩子不就是很多個十多年嗎?」
「說的是。一輩子,是由很多個十多年組成的。」
玉邪想像自己一輩子終結時的情景,他讚賞地轉頭看了眼旖菡,這小丫頭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不過,她穿著嫁衣戴著鳳冠的樣子在剎那間讓他想起十二歲時的旖薇。
那年夏天,牡丹園裡的荷花盛開,他們四個在芙情師太的暖閣裡玩家家酒拜天地……
旖薇蒙著紅帕,與岱勒在佛前拜天地,他和厲隱站在他們身後瞧著,充當客人,用茶代酒,喧鬧起哄。
那時,他便期望,與旖薇拜天地的人是他。當然,厲隱也一定期望自己與旖薇拜堂。他們向來都瞭解對方的心思。
可是,翰韃王后在私底下教育他和厲隱時,總是說,「旖薇是岱勒的左右手,而你們是旖薇的左右手,你們要守護她一輩子,她是你們永遠的主人,你們要效忠她,全心全意保護她。若有朝一日,我離開人世,岱勒做了帝王,你們仍要守護在旖薇身邊,不要讓她被其他人欺辱。」
一直以來,他和厲隱都這樣靜默的守護,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血戰廝殺,從沒有想過未來會怎樣。
那都像是事先規定好的軌道,只要跟在旖薇身邊,就永遠不會出錯。
甚至,岱勒將旖薇趕出翰韃時,毅然扣留下他們這對左右手。旖薇不能沒有他和厲隱,她習慣了他們在身邊,也會不顧一切的回去救他們。
事與願違,終究還是有人打破了規定好的一切,所有人都開始找原因找理由。
左右手也有了思考未來的權利。
於是,剪不斷,理還亂。
岱勒成了死敵,旖薇身心重創且成了別人的女人,厲隱重傷,他則內傷。
回首前塵,那個夏天依然爛漫,鼻息間還有荷香漂浮,其中混雜著旖薇身上的雪蓮香,他和厲隱起哄似的喊著,「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哈哈哈……」
童音迴響,如烈烈的驕陽,映照心田,溫暖酸楚。
玉邪轉頭,旖薇嬌艷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渺小。
她穿了翰韃郡主禮袍,紫色絲絨,質地貴雅,金黃襯邊,頭上髮髻高挽,鳳釵輝輝,搭配寶藍色抹額的絨毛髮飾,雍容華美,不染塵埃,恍若神女。
這像是永別,但是,他知道,這只是去送旖菡出嫁,而他和旖薇,還會回家。
馬車後,遠處,與旖薇僵持片刻,阡宸先開口打破沉靜,「是朕錯了嗎?」他更像是在問自己。
「阡宸,你我都不是喜歡道歉的人,何必惺惺作態?!」旖薇眼神清絕,「你已經刺過我一劍,所以心裡也舒服了,現在,你沒錯,我也沒錯。」
「你還不承認自己錯?!你讓朕是你一個人的,你卻左擁右抱,那天你跪在朕的龍椅前,也雙眸歉然,今兒怎麼又理直氣壯了?」
「那天我的確很抱歉,不過,在你刺過我一劍之後,我們一切歸零,誰都不再欠誰!」
「朕刺的你那一劍,是你握住朕的手,刺到了事先準備好的血袋上!」
「你監視我?你竟然派人看我換衣服?!」
「用不著監視,你身邊都是朕的人。」
旖薇挑眉冷笑,「看樣子,你是覺得那一劍還不夠!那你是要殺了我才過癮?」她伸腳勾過腳邊一具屍體旁的長劍,遞到他手上,「殺呀!」
他當然不會去接劍,俊逸的臉緊繃,他壓著怒氣概然長歎,和緩了口氣,才說,「旖薇,你能不要這樣滿身帶刺嗎?朕是在與你好好攤開來解決這件事!」
「好,那你先還給我半年的俸祿再談!」
半年的俸祿比與他和解還重要?「你並非缺錢的人!」
「就算找風塵女子也是要給錢的,你卻反而扣了我的錢,赫連阡宸,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你子時來,寅時離開,前後不過呆兩個時辰,我被你折騰的筋疲力竭,還要被扣掉俸祿,請你不要忘記,我是你的元帥,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
阡宸愕然,卻又失笑,她算計的還真是清楚。他倒是從沒有想過每晚在她身邊呆幾個時辰,從六歲開始,他每晚就只有那兩個時辰的睡眠,而且完完全全都給了她。
旖薇不再理會他,邁開步子上馬。
他飛身坐在她身後,將她環入懷中,順便也把馬韁繩掌控在手中。「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朕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