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屋裡的吵鬧聲,CC很難受。他尊敬四爺,因為他是個正直的老人,他嫉惡如仇,敢作敢當,為了救CC的命,他跑前跑後,一直操心費力。此刻因為他穿著點點的外形,竟然惹得老人很不高興,這讓他覺得對不起老人,也對不起關振平,甚至對關振平的女朋友小劉也有些愧疚。
四爺自然是要大罵關振平了。他一是罵關振平和門外那個女的動作不雅,二來也讓未過門的小劉心理平衡。作為老人旗幟鮮明地維護自己的兒媳婦,小劉自然就有了歸屬感。這是做人做事的一個基本道理,孩子們有了矛盾,先批評自己的孩子,對方就會覺得老人做事很公正,然後再勸說雙方時就自然有了一定的權威。
看到四爺凶狠地罵著關振平,小劉也有些不忍了,她連忙為關振平說一些護著他的話,同時又替關振平為老人賠不是。屋裡的吵罵聲便漸漸地低了下來。
門外的麻點點有些不忿,憑什麼就打了我一鞋底?她強忍著在門外等關振平,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關振平出來。最後,她索性在門外大叫起來:「關振平,你夠朋友嗎?你就打算一直不出門嗎?」
過了一會,關振平小心地拉開門出來。他有些難堪地對點點笑笑,然後說:「對不起了……不好意思啊……我……」
點點氣呼呼地說:「不要說這些虛頭吧腦的話了!我剛才不是騙你的,那個廠房裡真的有人腿啊!」
關振平沒有接她的話,反而問她:「蘇塘有消息嗎?他們把他怎樣了?」
點點說:「他們把他押到你們這裡,就關在那個廠房裡。我和CC都看到了,那個廠房裡真的有死人。」
關振平疑惑地向廠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問麻點點:「你是怎麼到我這裡來的?你開車來的嗎?」
麻點點無奈地搖搖頭,長長地出了口氣,說:「唉,怎麼給你說呢?我說我會飛,你信嗎?」
關振平呵呵地笑了起來:「不要開玩笑了。」
麻點點一臉正經地說:「可是我現在真的能飛起來。我到你這裡只需要幾分鐘就能到。」
關振平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麻點點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說什麼你也不信,對不對?」
關振平說:「我信。你怎麼知道蘇塘關在了這裡?」
點點側過臉頰,對CC的靈說:「你自己說吧。太費勁了!」
關振平不明白點點說什麼呢,他詫異的看著她:「你說什麼?」
點點歎口氣,說:「他不說話我有什麼辦法?這樣吧,我給你試試,我帶你一起飛。好嗎?」
這時,門打開了,小劉探出身子,關切地說:「屋外冷,穿件衣服吧。」
關振平還沒有來得及轉回身去應答,就被點點一把提住,然後一縱身,「嗖」地一聲飛上了天。
小劉就覺得一切都跟幻覺似的,一轉眼院裡空無一人。她吃驚地大張著嘴,對眼前的一切竟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什麼。
四爺從屋裡關切地對小劉說:「喊回來,喊不回來就不要管他,凍死了算囚子!」
但是小劉倒像被凍住了一樣,扶著門一動不動。
四爺覺得奇怪,連忙下地,走到小劉身邊,問:「咋啦?」
小劉聲音顫抖地說:「他們……飛了。」
「啥?飛嘮?費飛嘮(誰飛了)?」
四爺把門拉大,往外看去,只見院子裡空無人影。
四爺也奇怪了:「人呢?去哪裡嘮?我就知道這個平娃子耳朵根子軟塔塔的,人一說就走了。頰回來,讓他去跟著那個城裡女人看去,累上一陣就回來了。不要管他了!」
小劉被四爺勸得轉身回屋裡來,她在關門的一剎那,又看了一眼天空,這時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在朦朧的夕陽餘暉裡,兩個細小的人影從天空飛過,一直向著廠房的方向飛去。
點點提著關振平在天空飛翔,她只想讓關振平盡快看到廠房裡那些碎屍。關振平被點點帶到了半空裡,風呼呼地刮過,冷得他幾乎失去知覺。他雖然和點點一起飛,而且他也真實地看到了下關村的每一塊田地,每一座房屋,每一條河溝,每一架山梁。但是,他仍然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幻覺,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假象。
麻點點忽然興奮地對他說:「嗨!警官,過癮不過癮啊?」
麻點點突然的聲音把關振平拉回到現實,他努力睜開風中酸困的眼睛,仔細去看她。他難以相信,麻點點怎麼會飛?前幾天還是一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小女子,今天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齊天大聖,她憑什麼就可以飛在半空裡?
麻點點張開嘴大笑著:「哈哈,真是太過癮啦!我們在飛,我要飛得更高——」
關振平忽然覺得也許身子下面有什麼依托或者支撐,但是他低頭覷看,卻發現他和她的腳下都是空空蕩蕩的,從腳下可以看到很小的房屋和像茸茸青草般的森林。就這樣懸在半空裡飄蕩,讓關振平一陣陣地眩暈,他嚇得不敢出聲,也不敢掙扎,他生怕她一失手,自己就會從空中像一隻墜落的瓷瓶,「啪」地摔碎在地上。
這樣的想法讓他不由地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幾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手心裡全是汗水。
麻點點輕鬆地笑著:「不要怕,不要緊張。沒事的,有我呢。」
說著,麻點點就開始降落了,她仔細地對準廠房頂上的窟窿,生怕刮傷了關振平,那種小心翼翼的樣子,彷彿關振平是個需要小心呵護的嬰兒。
落進了廠房,他倆平平穩穩地站在廠房的地上。能夠站住了,關振平才有了一些實在感。麻點點鬆開手,關振平就像個喝醉的酒鬼,竟然搖搖晃晃的不能平穩地走路。
地上到處都是血水和肉塊,房間裡瀰漫著嗆人的血腥味。再次置身這間廠房,麻點點仍然覺得充滿了恐怖的凶險。
此刻的廠房已經變得很黑了。四周除了窗戶和屋頂的窟窿可以看清以外,全部都是黑洞洞的。
麻點點說:「開關不知在什麼地方。我找找去。」
關振平連忙制止她:「不要開燈,燈一亮就可能招來他們的人。」
麻點點說:「這麼黑怎麼找那些屍體呢?」
關振平啪地一聲打開了折疊手機,一點昏黃的亮光在巨大的廠房裡比螢火蟲的亮光還小,他倆就靠著這點亮慢慢地往前摸索著。
黑漆漆的廠房裡到處都是濃濃的血腥味,幽幽的亮光照著血水和爛肉,充滿眼睛的猶如昏慘的地獄,走在這樣的環境裡,連有著職業素質的關振平都覺得毛骨悚然。
正走著,驀然一截白森森的人腿出現在關振平的眼前。關振平看到後不由地一哆嗦,覺得心臟都差點停止了跳動。
雖說他是警察,但是自從穿上警服到現在,他還沒有遇到過一起暴力案件。小小的下關村就像世外桃源,這裡大家都是鄉里鄉親,最大的治安糾紛就是賭博賴錢或者是誰家牛吃了誰家的苗,誰家的羊啃了誰家的菜之類的。今天忽然眼前出現這樣一截人腿,他的心裡不僅有著大案來臨的激動,也有對陌生案件不知該如何處理的恐懼。
麻點點輕聲說:「看到了吧?我不會說瞎話的。」
關振平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半截人腿,他根本沒有聽到麻點點的聲音。過了好長時間,手機的亮光黑了,這才驚醒了發呆的他。四週一片漆黑,偶然會傳來老鼠的吱吱叫聲。
關振平連忙又按亮手機,他緊張地撥通了派出所陳所長的手機。過了一會,陳所長接通了電話:「振平嗎?什麼事啊?」
關振平聽到所長的聲音,心裡忽然踏實了很多:「陳所長,我向你報告一起重大案件線索。」
「什麼案件?」
「在食品廠房裡發現了碎屍。」
「什麼?」陳所長顯然被關振平的報告嚇了一跳,「什麼情況?」
關振平說:「目前只發現一截小腿,其它情況不明。我覺得這裡不是第一現場,很可能是個毀屍滅跡的地方。」
陳所長沉吟了片刻,說:「你從哪裡得到消息的?誰是你的線人?」
關振平略略一愣,隨即說:「所長,具體情況我回去再向你詳細報告吧。」
「那你此刻在什麼地方?就在廠房裡嗎?你怎麼進去的?」
關振平說:「嗯,我在廠房裡。我是……潛伏進來的。」
陳所長有些擔心地說:「那裡有那麼多瘋狂的大狗,你要注意安全啊!現在你聽著,如果你能保護自己,就一定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等待我們。如果不行,一定要保護自己,不要出現人員損失。明白嗎?」
「明白。放心吧,陳所長!我一定等你們趕到現場。」
掛上手機,關振平對麻點點說:「我們現在不要出聲,我們需要耐心地潛伏下來,等待領導帶領其他同志來。你明白嗎?」
麻點點說:「我們不能在外面等他們嗎?」
關振平憂慮地說:「我擔心他們隨時會來破壞現場,我們一是等領導和其他人,二是要保護現場不受破壞。」
正在這時,廠房的大門忽然開了,鐵製的大門在打開的時候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接著,就聽到一陣嘈雜的人聲從大門外傳來,然後,廠房裡的大燈忽然就亮了,雪亮的大燈把廠房照的如同白晝。
麻點點和關振平忽然置身在沒有任何遮攔的地方,他倆想找個躲藏的地方,但是竟然沒有可以地方可藏。因為他倆在廠房深處,那些走進來的人還沒有看到他倆。關振平急得不知該怎麼辦,他把麻點點護在身後,腦袋像個撥浪鼓,來回尋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就在這時,那些人忽然看到了關振平和麻點點,人們立刻叫喊起來:「有人!」
就這一聲,把麻點點嚇得連思考的功夫都沒有,提起關振平,一聳身跳到頂棚外面。底下的廠房裡一陣陣的叫喊聲,引來了更多的人。
關振平在空中有些遺憾地說:「領導讓我保護現場,誰知道這幫傢伙竟然這麼巧地來了,沒有證據怎麼辦啊?」
麻點點聽了,她又迅速地落在房頂上,她把關振平放在屋頂上,自己從房頂的破口處又一次回到了廠房裡,她找到那截人腿,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一陣吼吼的喘息聲,回頭去看,立刻嚇得她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