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姐兒乖乖點頭,見女兒一臉的乖巧,婉潞又把她抱在懷裡親了親:「瑾姐兒,你哥哥進宮做伴讀去了,這院子裡現在就數你是個大孩子,弟弟妹妹們還小,你要護著他們,知道嗎?」
瑾姐兒剛鬆開的眉頭又皺起來,雙手撐在下巴處一句話都沒說。婉潞摸著女兒的小辮:「瑾姐兒啊,以前你哥哥在家,他護著你們,現在你哥哥不在了,當然要你護著他們了,不然怎麼表示你是做姐姐的呢?」瑾姐兒的小嘴撅起,抬頭看見婉潞的目光又把嘴扁下去,胡亂點了點頭。
婉潞知道女兒一時不明白自己的話,拍拍她的小腦袋:「你記得娘說的話就好,以後會明白的。」瑾姐兒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個小荷包:「娘,這是我做給哥哥的,你瞧瞧,是不是有長進了?」
見女兒獻寶樣的把荷包高高捧到自己眼前,婉潞接過仔細看了起來,好歹繡的荷花也能看出來,那針腳也沒原來那麼粗。瑾姐兒滿臉的希冀等著婉潞讚揚自己,婉潞低頭笑了:「還成,比給我做的那個香囊好,好好跟著魯媽媽學,除了這些,每日上午去書房也要練字,等再大些,就要學著進廚房了,那時候就可以嘗嘗我們姐兒的手藝了。」
瑾姐兒剛聽到婉潞表揚自己,就被後面的話弄得洩氣,長長歎了一聲:「那不是連玩的時候都沒有了?」婉潞輕輕拍她一掌:「誰說沒有,又不是讓你一天就學這些?玩會兒學會兒多好?」剛走進來的春燕聽到婉潞的話,笑著接口:「瑾姐兒,這做了女孩總是要學這些的,不光學這些,等你再大些,還要跟著學當家理事,不然等嫁了出去,什麼都不會那才叫人笑話呢。」
瑾姐兒的小嘴又撅了起來:「董媽媽你盡胡說。」春燕只是笑嘻嘻不說話,婉潞白春燕一眼:「姐兒還小呢,說這些還早,廚房預備好點心了嗎?」春燕只是笑:「都預備好了,就等哥兒回來了。」說著看著瑾姐兒,抿唇笑著不說話。
婉潞把女兒摟在懷裡,摸著她的小辮,一年大二年小的,這孩子啊,說話的功夫就長大了。瑾姐兒乖乖躺在婉潞懷裡,聞著娘身上的香味,做姐姐要有個姐姐樣,哎,要一直做妹妹就好了。
天還沒黑智哥兒就回來了,一進院子就吵著餓了,和沒進院子前的端莊樣子全不一樣。春燕已經讓丫鬟把飯菜都擺了出來,丫鬟盛上一碗飯,婉潞遞上一雙筷子,智哥兒接過就先夾小炒,兩碗飯轉眼就沒了,又去拿點心。
瑾姐兒嘻嘻笑了:「哥哥你怎麼這副吃相,媽媽們看見了,又該說哥哥你不應該了。」春燕遞上一碗湯,智哥兒一口就喝乾了,吃飽了才滾到婉潞懷裡,對瑾姐兒做個鬼臉:「讓你餓一天試試,只怕比我還饞呢。」瑾姐兒用手在臉上劃兩下,又皺皺小鼻子。
婉潞拍一下兒子的後背:「餓一天?書房裡是有吃的,怎會餓了足足一天?」智哥兒撒嬌夠了,這才坐起來:「也沒什麼,只是今兒被先生罰抄一百遍,等抄完都早傳過飯了。宮裡比不上家裡,過了這時候也只有餓著了。」
兒子說的輕描淡寫,婉潞聽的心酸,把兒子拉過來抱在懷裡:「我的兒,遭罪了。」智哥兒掙脫掉婉潞的懷抱:「娘,聖人都說要苦其心志先餓其體膚,再說本是兒子出錯,怎麼就忘了避諱呢?先生只罰抄一百遍,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
婉潞伸手摸一摸兒子的腦袋:「我的智哥兒,真的長大了。」智哥兒又嘻嘻笑了:「娘,我長大了才能幫你護著弟弟妹妹啊。」在一邊的瑾姐兒聽了哥哥的話,挺起小胸脯:「娘,我也要護著弟弟妹妹,我是做姐姐的。」
智哥兒已經不高興了:「哼,你是做妹妹的,只有我這個哥哥護著你們。」瑾姐兒跨前一步,小嘴撅的老高:「我是弟弟妹妹們的姐姐。」智哥兒雙手一叉腰:「就算你是他們的姐姐,也是我的妹妹。」
見兩人快打起來了,春燕忙帶笑上前把他們分開,婉潞已經笑的用帕子掩住了口,春燕把他們一邊一個放回婉潞身邊才笑著道:「姑娘你也真是的,這樣時候還笑。」婉潞已經伸手把兩個孩子都抱在自己懷裡:「智哥兒啊,你是最大的,那就能護住所有的弟弟妹妹了,但是瑾姐兒也是德哥兒和福姐兒的姐姐啊,她護著他們也是應該的。」
智哥兒和瑾姐兒乖乖地在婉潞懷裡一句話也不說,都是好孩子,為了這幾個好孩子,自己也要撐下去。趙思賢回來已經是掌燈時候,雖被立為世子,任期還沒滿,原先的官還是要繼續做,只是滿任之後就不能像原先一樣能得遷轉了,而是看皇帝有什麼安排了。
以幼子被立為世子,而不是常見的嫡長,趙思賢承受的壓力比起婉潞的要大很多。婉潞怎麼說都是個後院婦人,侯府還在居喪,應酬一概都免掉,面對的不過是家裡人的眼光而已。趙思賢是在外面做官的人,同事們來往起來,那可就是說什麼的都有了。
各部也有世家的兒子們在裡面的,趙府奉聖旨立了小兒子為世子,別府裡難免也有打這樣主意的。趙思賢比起平日就更忙了些,拉關係的,鄙夷的,想要取經問問怎麼才能繞過侯府讓自己被皇帝看中的。形形色|色的人、各種各樣的目光,每日都圍著趙思賢。
趙思賢也會覺得疲累,會想要逃開,這些話還不能和婉潞說,怕她煩心。婉潞又怎麼會不明白呢?當日在皇后面前得到承諾時候,所要面臨的壓力就是巨大的。在禮法規矩嚴謹的世家,這樣的想法就是大逆不道。
見到趙思賢進來,婉潞綻開笑容,智哥兒規矩上前行禮,福姐兒依舊是撲上去要趙思賢抱,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叫著爹。趙思賢抱起女兒,見智哥兒又在那坐下寫著什麼,用另一隻手摸摸他的頭:「不錯,字寫的比原來長進。」
瑾姐兒要做姐姐樣,規矩在旁邊坐著,聽到哥哥被表揚,急忙把手裡捏著的荷包高高舉到眼前:「爹,爹,你看我做的荷包是不是也有長進了。」看著趙思賢臉上露出的勉強笑容,婉潞叫來奶媽把孩子們都帶下去歇息,手打了瑾姐兒屁股一下:「就一個荷包,已經顯擺了一下午了,等你什麼時候能給爹娘做身衣衫了,再來顯擺不遲。」
瑾姐兒的小嘴又撅起,總算沒忘記要給爹娘行禮才跟著奶媽下去。趙思賢已經揉著頭笑了:「感覺他們才生出來,怎麼就這麼大了,還會和大人講理了。」婉潞伸手給丈夫捶著肩膀:「孩子啊,不就是這樣,只愁生不愁長,再過幾年就該說親事了,那時候我們就真是老了。」
趙思賢拉過妻子的一支手放在自己下巴上摩挲,發出一聲輕笑:「不老,怎麼會老呢。」婉潞伸開雙手抱住丈夫:「思賢,這些日子苦了你了,若不是我……」趙思賢伸手拉住妻子的兩個手掌:「你又做錯了什麼呢?爹娘也好,你也好,不都想的是為趙家好?」
婉潞沒有說話,繼續緊緊抱住丈夫,趙思賢把眼睛閉上,世家子總是要承受壓力的,感覺到妻子身上的溫暖,趙思賢把妻子抱的更緊些,好在還有妻子陪著自己,和自己一起承受。
天空中開始飄起雪花,孩子們最喜歡的日子到了,不光是可以打雪仗,套麻雀,過年學堂裡都要放學,不用再每天起那麼早去學堂,寫錯字了還會被先生罰。
雖然老侯爺病著,又在月太君的孝期裡面,但趙府從進臘月就開始忙著過年,總有些該要的應酬要去,況且思聰懷孕已經八個月,她的催生禮也預備了,送到各府去的年禮也是免不了的,在京裡每年的人情往來應酬都是一筆大數目,這是免不了的。
到了年底,各鋪面的掌櫃的也要來見當家人,把這一年的賬目都結清楚了,每年都是楚夫人管這些事,今年既是趙思賢做了世子,楚夫人吩咐婉潞也跟過來。朝廷那點俸祿一年不過就是兩千來兩,趙府靠的主要是莊裡的地租和鋪子裡的生息。
婉潞跟在楚夫人身邊,規規矩矩地聽著掌櫃們的稟告,楚夫人當家日久,這些都是輕車熟路的。這家綢緞莊是什麼情形,那家酒樓一年的利息又是多少,清楚明白。
除了掌櫃們的稟告和楚夫人偶爾說話,沒有別的聲音,當又有一家掌櫃過來稟告完的時候,跟在婉潞身邊伺候的春燕突然皺了皺眉,看著那個掌櫃一語不發。
那掌櫃稟告完了剛想走,就被春燕死盯著看,心裡不由顫了一下,竟忘了回楚夫人的話。楚夫人說完例行的辛苦沒得到回應,眉頭微微皺起,婉潞也察覺到了,伸手到後面拉一把春燕的衣服,春燕急忙低頭下來。
那掌櫃的已經回了楚夫人的話走了出去,婉潞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蹺,春燕到自己身邊這麼多年,早不是當年的莽撞少女了,此時這樣舉動,難道是那掌櫃有什麼貓膩?
楚夫人聽完所有的稟告,收了所有的賬本,回頭對婉潞笑道:「今年是我,明年就該到你了,六奶奶,這當家不易,你要多操心些。」婉潞起身垂手答是,又伺候了一會楚夫人,這才告退。
走出廳裡,外面一片雪白,婉潞用手摸一摸手爐,對小丫鬟道:「手爐冷了,你拿去再加些炭。」小丫鬟領命而去,婉潞才對春燕道:「方纔那人究竟怎麼了,你就這樣盯著人家瞧,害不害臊?」
春燕連連搖頭:「姑娘,不是這樣的,方纔我聽的清楚明白,那家綢緞莊一年才賺七百多兩銀子,但我記得去舅老爺家幫忙時候,舅老爺親口說過,自己家的綢緞莊一年有上千銀子的進項。那家綢緞莊比舅老爺家的還要多一間呢,生意也要更好,怎麼會足足少了三成的利?」
在趙家當差久了,中間落些好處也是應該的,況且賬房落個九五回扣也是常事,三成,只怕一半都被干沒了?這樣未免太貪心了。婉潞唇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這話你就記在心裡,別說出去,你平日讓你當家的打聽著,這些鋪子都是誰的人在管。」
春燕心領神會,婉潞的手輕輕敲著柱子,楚夫人未必不曉得裡面的情形,告訴她也是無濟於事,自己這個惡人是不得不做了。
小丫鬟慌慌張張衝過來,手爐裡的炭也灑了出來:「奶奶,奶奶,方才老侯爺房裡的人來說,老侯爺暈過去了,太太請您趕緊過去。」
什麼?婉潞急忙往自己方才出來的廳裡走去,剛到廳門口已經撞到了楚夫人,楚夫人的唇緊緊抿著,臉上神色很嚴肅,見了婉潞不及說話就和她往老侯爺那裡趕去。
她們婆媳到的時候,屋裡已經擠滿了人,楚夫人匆匆上前瞧了瞧老侯爺,見他面如金紙,氣如游絲。眉一揚就對床邊的丫鬟責問道:「上午來還好好的,怎麼現時就這樣?」
丫鬟們也是膽戰心驚,又被楚夫人這樣責問,已經有人哇地哭了出來:「不關奴婢的事,不曉得四太太說了什麼,結果老侯爺就變成這樣了。」楚夫人看向四太太,四太太一點也不著急,只是去接丫鬟端上來的藥。
楚夫人壓住心頭怒火,只有先把藥給老侯爺灌進去,老侯爺的喉嚨裡傳來咯咯聲音,接著吐出一口痰,眼睛慢慢睜開,不等楚夫人高興,老侯爺已經指著婉潞大罵:「娶妻不賢,遺禍萬年,你給我滾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老侯爺終於要嚥氣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