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婦 正文 105、受辱
    105、受辱

    七姑奶奶,思慧?婉潞手裡的茶碗蓋都來不及掀開就起身問道:「你沒聽錯吧,七姑奶奶前幾天還回來歸寧侍疾,那時她還好好的,這還不到幾天,親家怎會休她回來?」管家娘子上前攙住她:「奶奶,小的絕沒聽錯,是四太太房裡的丫鬟來說的,四太太還要去老侯爺那邊侍疾,請您先過去呢。」

    思慧本就是庶出,四太太對她不過就是平平,月太君在的時候,四太太為在月太君面前做面子,思慧出嫁時候的嫁妝預備的還不錯,思慧出嫁之後也想著讓她歸寧幾次,盡下做嫡母的責任。等思聰落選,為了思聰的婚事四太太又和月太君起了幾次爭執之後,思慧就被忘到九霄雲外,少有人惦記著她的歸寧之事,也沒人問問她過的好不好。婉潞想起那個總是站在思君身後有點怯生生的少女,不由輕歎一聲。

    見婉潞出來,等在那裡的丫鬟急忙上前行禮:「六奶奶好,我們太太說了,請奶奶先過去勸著點七姑奶奶。」連丫鬟都一點也不著急,婉潞輕輕點一下頭:「那家休妻,用的是什麼理由?」

    丫鬟嘴一撇:「六奶奶,七姑奶奶可是嫁過去六年無出。」無出被出?婉潞的眉頭皺了起來,在小戶人家,嫁過去六年沒出,被休的也有。但在這樣大戶人家,嫡妻生不出孩子沒一個被休的,可以納妾,挑丫鬟讓她們生孩子,生出來的孩子再放在正室身邊撫養就是。

    思慧帶去的四個陪房丫鬟裡面,有兩個已經被她姑爺收了房,生下一兒一女在思慧身邊撫養。她的日子過的平順安逸,雖沒有孩子那兩個庶出子女也乖巧聰明。怎麼這會用無出的罪名休了她?

    婉潞曉得問這丫鬟也問不出什麼,只有加快腳步往四太太院子裡面走。剛進院子就聽見思慧的哭聲,還有九奶奶的勸說聲。九奶奶今年三月生下一個兒子,或許是這些日子趙家的事情實在多,這兒子生出來就有些瘦弱,四太太自然不喜歡這孩子,對九奶奶的臉色也不大好。

    九奶奶擔心自己的兒子,對婆婆的冷嘲熱諷只當看不見,四太太怒火沒處去發,也只有隔絕他們小夫妻,以讀書為名讓九爺搬出他們的院子,到外面書房去住,又挑了兩個年輕美貌的丫鬟去伺候。這舉動讓整個趙府的人都皺眉不已,這又是他們家務事,不好多勸的。

    婉潞做為嫂嫂,也趁九奶奶來自己這裡尋藥的時候安慰過她,思慧回來,九奶奶做為弟妹來勸勸姐姐也是常事。

    丫鬟已經打起簾子報:「六奶奶來了。」相對垂淚的九奶奶和思慧忙站起身相迎。思慧一雙眼腫的活像桃子,見了婉潞來不及行禮就開始嗚咽,九奶奶眼裡落的淚不曉得是為自己還是為思慧,勉強行了一禮就道:「六嫂,現時你在掌家,長輩們又要侍候老侯爺的病,這事總要你來拿個主意。」

    思慧聽了越發覺得自己孤苦,哽咽著道:「我剪了頭髮去做姑子去,趙家這百來年,從無被出之女,我竟然被他家休了回來,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說著又大哭起來,九奶奶急忙拉住她:「七姐姐,這樣的話可說不得,我們總要去辯個是非對錯的,難道他家說休,給張休書我們接了就走嗎?」

    思慧哭的天昏地暗,哪裡能聽的進去,九奶奶說的對,婉潞和九奶奶一起把思慧按了坐下,又吩咐旁邊站著的丫鬟去熬一碗定心湯來,自己拿著帕子給思慧擦著淚:「趙家不是什麼小戶人家,就算是小戶,女兒被出也要去堂上嚷個是非曲直,你嫁過去六年,並無一毫過錯,他家要休了你,哪有這麼容易的?」

    思慧今早剛起床梳洗好就被婆婆叫去,還沒說話就被塞了一紙休書,你過門六年,毫無所出,我許家容不得你,快些回家去吧。思慧還在呆怔,想張口尋自己相公問個究竟,已經被婆婆身邊的兩個婆子如抓小雞一般抓出去,思慧剛說出一個字:「婆婆,我……」

    嘴裡已經被塞了團布,耳邊是許太太冰冷的聲音:「我家門戶低微,不過一五品小官,趙七姑娘你是侯爺侄女,郡主小姑,我們這樣小廟供不起你這尊大佛,還是一拍兩散。」

    思慧嘴裡被塞了布團,想要把休書扔掉,婆子們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往後面拉,思慧拚命掙扎,敵不過婆子們力氣大,婆子們撿起被思慧扔掉的休書塞到她手裡:「七姑娘,小的們也不過就是奉命行事,您拿了這休書再去另嫁一家,休怨我們太太。」

    許家宅子不大,後門處已停了一乘小轎,思慧被塞進轎中,轎子搖搖晃晃起身,婆子還在窗邊道:「七姑娘,天下被休的女子也不是你一個,太太顧念你總做了許家六年的媳婦,這才不大張旗鼓地休你,只是一乘小轎就送回去了,你有什麼好怨的呢?」

    思慧嘴裡被塞了布,連話都說不出來,直聽著這婆子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話裡不外就是許母並沒對不起思慧,一個女子嫁了人,六年了什麼都沒生出來,早就該被休的。

    轎子到了趙家,婆子上前不曉得說了什麼,守門的還當是送七姑奶奶回來歸寧,流水開門放進去。誰知攙出來的七姑奶奶竟軟做一團,守門的還想問個清楚,許家的婆子們早就跑了,再問轎夫,轎夫也是雇的,一早守在巷子口等生意被喊過來的。

    守門的曉得這事情不好,一面找婆子把思慧攙進去,一面去報信。思慧渾渾噩噩被攙進四太太院子,四太太聽說她被休了回來,眉頭一皺就道:「我還要去公公那邊,你們去請六奶奶吧,她當家,這事該她拿主意。」

    等九奶奶過來安慰,九奶奶也不得婆婆的歡心,除了陪她哭就沒別的話,聽到婉潞說自己毫無過錯,思慧那混亂的心才清明一些。丫鬟已經捧來定心湯,婉潞接過拿匙餵著思慧,又讓丫鬟過來給思慧捶著肩膀。

    喝了幾口定心湯,思慧推開碗示意自己不喝了,這才對婉潞道:「六嫂嫂,我無出也是真的,就算去辯個是非曲直,只怕也……」說著思慧那眼淚又滾落下來:「只是我的命不好罷了。」

    「七妹妹這話不對,什麼叫命不好,你才二十剛出頭,以後日子還長呢,哪說什麼命不好的?」簾子掀開處,水氏周氏走了進來,說話的是水氏,她眉頭皺著,見思慧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水氏眉頭皺的更緊,周氏跟在她身後,這幾年周氏的身子骨調理的不錯,瞧著圓潤許多。

    婉潞和九奶奶起身相迎,婉潞一支手還放在思慧肩頭,順著水氏的話道:「四嫂說的是,七妹妹你父母雙全,又有娘家庇護,哪裡能得個命不好這話呢?」水氏已經拿過休書看了起來,眼裡漸漸籠罩上了怒氣:「什麼無子就要休妻,旁的不說,七妹妹的那兩個丫鬟生的,難道不是七妹妹的,這許家做事也太顛倒。」

    周氏輕輕哎了一聲:「四嫂,侯府最近是多事之秋,這許家當初結親時候瞄上的不過是侯府勢力,現在……」現在侯府大不如前,況且許家借重的侯府勢力也不見有多好,這個當頭,自然要把思慧休掉,好等以後侯府敗落時候不被牽連。

    婉潞又何嘗不明白這點,九奶奶雖只關心兒子,可是這些風聲她也有聽說的,皺緊眉頭問:「三位嫂嫂,難道說真這麼?」婉潞拍一拍她的手:「九嬸嬸,我們不過是後院婦人的一點小見識罷了,具體如何還要看,你只要安心調理好身子就成。」

    婉潞聲音溫和,九奶奶嗯了一聲。安撫好了她,婉潞又對水氏道:「四嫂,大嫂現在病著,二嫂三嫂又不在,老侯爺現在病在床上,也不好再讓他們煩心,這事還要請四嫂你拿個主意。」水氏眉間籠著一股輕愁:「要是三嫂還在,還可以借下她的娘家勢力,三嫂偏又隨三伯外放去了,郡主那裡又。」

    老侯爺病倒這種大事,郡主也不過就是問了幾聲,更何況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呢?婉潞的手一直握住思慧的手沒放開,感覺到指尖越來越冰涼。

    婉潞輕聲道:「這是我們趙家的事,也無需去借重別人,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四嫂你說是不是?」水氏歎氣:「是啊,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六嬸嬸,你平日有掌家之責,這事就煩請六嬸嬸和我去走一趟許家。」說著水氏叫過丫鬟,讓她們去稟告楚夫人。

    思慧此時雖然沒有哭,但臉上的神情還是那樣難怪和可憐,聽到水氏要和婉潞去許家走一趟,思慧抬起頭:「四嫂六嫂,這事怎麼說也是我的不是,哪能再讓你們去受辱?」周氏輕輕地拍著她的肩:「七妹妹,你當你被休不過是你一個人的事嗎?無緣無故被休,傳了出去那是整個趙家都受辱的,今日你被休我們不替你出頭,異日等你的侄女們長成出嫁,別家也會拿這個說嘴,說我們堂堂侯府,竟連女兒都保不住。」

    思慧又抽泣幾聲,再沒有說話。簾子掀開走進來的竟是楚夫人,看見她,在座的急忙起身,楚夫人見了思慧,那眼裡不由包了淚,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可憐我的兒了。」

    思慧被這溫柔的問話問的眼淚頓時又掉了下來,搖搖晃晃跪下哭道:「都是侄女自己不好,才讓他們休了侄女。」楚夫人挽起她:「許家這等趨炎附勢的小人,真以為趁多事之秋做下這種事情我們會輕輕放過?休說此時爵位還在,侯府沒倒。就算真的被奪爵,侯府倒了,也容不得他們這樣欺心。」

    思慧這下哭的更大聲,婉潞她們也陪了幾點眼淚,楚夫人把思慧放到周氏那邊才對水氏道:「四奶奶,你也曉得府裡我這邊是抽不開身,去許家就由你和六奶奶去。」水氏和婉潞恭敬答應,楚夫人拍拍思慧的臉,又讓周氏和九奶奶窩伴她,這才轉身走出去。

    楚夫人一走,水氏就歎道:「難怪全府沒人不敬重大伯母,這想的周到處沒一個能比得上。」婉潞沒有接話,水氏已經拉了她的手:「六嬸嬸,我們一起去吧。」

    兩妯娌帶了四五十個粗壯的婆子,坐了一輛車,婆子們在背後跟隨步行,路上水氏和婉潞商量了,先禮後兵。到時許家胡攪蠻纏的話,再做別的打算。

    婉潞從小到大還沒遇到這種事,握了水氏的手道:「四嫂,我的心有點要跳出來。」水氏撲哧一聲笑了:「誰又是生下來就幹這個的?我的心不也跳的咚咚的?」

    生在閨中,學的是文靜秀氣,這種鄉下潑婦要做的事情,兩人都沒經過。許家大門已經能看見,丫鬟上前遞了帖子,婉潞她們在車上等候。

    許家大門還是緊閉著,水氏的眉頭皺緊,叫過丫鬟吩咐兩聲,丫鬟對領頭的婆子說了兩句,婆子們剛要上前去撞開門的時候許家大門打開,走出一個少婦來。

    婉潞見過這少婦幾次,知道這是思慧的弟妹,許二奶奶。水氏已經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車,婉潞也跟著下車。許二奶奶笑的面上如拂春風:「趙四奶奶,趙六奶奶好,方纔我們太太說過了,兩家雖姻緣不成,人情還在,正要吩咐人把趙七姑娘的嫁妝送回去呢。」

    水氏冷笑一聲:「那幾千銀子的嫁妝,我們趙家還不放在眼裡,這次來,是要人的。」要人?許二奶奶一愣,婉潞已經想到,笑吟吟接口:「當初我們趙家陪了四個陪嫁丫鬟,那四個丫鬟都是家生子,這趙家的人總不好在許家。」

    水氏也笑了:「還有她們生的孩子,也是我趙家的,當然要帶走。」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我頂喜歡看趙家一群女人掐外面的人的戲了。錯了,好像該說我頂喜歡寫吧。

    晉江這幾天據說存稿箱不好使,於是就直接更了,可憐我那整齊的更新時間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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