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情?難道是方姑爺被罷官?朱氏拍一拍淺草的手:「他畢竟是你丈夫,你和你婆婆之間再有什麼,你們是結髮夫妻,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何必這樣幸災樂禍?」淺草打個哈欠,趴到朱氏懷裡嬌滴滴地叫了聲姑母:「我把婆婆看的比自己親娘還親,結果呢,拿了我家的銀子選了官就想休我,休我不得又在中間挑三窩四,她親自挑的那位姨奶奶,在任上作威作福,現在全四川的官員都曉得他寵妾滅妻,上司行本到部裡,要罷了他的官,這時想起我來了,開口也沒什麼好話,只是說我以後享不了福,呸,他當官的福氣我可有享過?出門應酬都從不帶我,她倒擺足老封君的譜。」
說到最後幾句,淺草眼裡流下淚,朱氏忙拍著她:「好孩子,我曉得你心裡的苦,只是這夫妻本是同林鳥,你也沒有看熱鬧的道理。」淺草直起身擦一擦淚,臉上漾出笑容:「我的確沒有瞧熱鬧,這不,就來求姐姐了。」
婉潞歎了口氣:「淺妹妹,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妹夫罷官並不是件壞事,他在家歇兩年,也曉得嫡妻的要緊,等再過幾年事情慢慢平息了,再行謀起復也不是難事。況且……」
婉潞沒說出來,淺草明白侯府此時是多事之秋,忙笑道:「姐姐,你也不用說,我自然明白,不過既被人托了,總要說一句,不然就要被埋怨。」
「誰埋怨你了?難道還要欺你沒有娘家可走?」朱太太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接著簾子掀起,朱太太走了進來。淺草和婉潞忙忙站起身相迎,淺草還半是埋怨地道:「原來娘也在,怎麼聽見女兒來了也不出來?」朱太太一張臉滿是喜氣:「我還正預備讓人去請你呢,誰知你就來了,你也去瞧瞧你弟妹的新房,那嫁妝闊氣的,我可從沒見過。」
說著就拉著淺草要走,邊走還邊嘮叨:「就該讓你那沒見過世面的婆婆來瞧瞧,什麼樣才叫體面人家,別以為兒子中個進士就眼長到額頭上。」淺草軟軟叫了聲娘:「你女婿,對我還算好,不過就是愛聽婆婆的話罷了,這也是他孝順,應該的。」
朱太太哼了一聲:「女兒啊,這當著你姑母的面,我就告訴你,男人對女人好,可不是只會聽老娘話的那種,當年我嫁進朱家時候,婆婆不也嫌過我嗎?你爹是怎麼說的,這做婆婆的,自己也有女兒,就不要自己的女兒當寶,別人的女兒當草。婆婆不也聽了,雖待我不如你姑母,也是知冷知熱的。總要人心換人心,他要真待你好,這樣大事上怎麼不敢駁你婆婆的回,讓帶小妾上任就上任,把正頭妻丟在家裡不管,這叫哪門子的待你好?」
朱氏見朱太太越說越氣,忙上前道:「大嫂,那些都是他們孩子們的事,各人一個脾氣,方姑爺耳根有些軟,既是好事也是壞事,等罷了官回京來住著,他們小夫妻再慢慢商量別事,為寵妾滅妻罷的官,明面上他也不會胡作,侄女也是個聰明人,響鼓不用重錘,我們做老的,只要在旁邊看著就好。」
此時已經到了新房,裡面鋪設整齊,在房裡的是安郡王府送來的陪嫁丫鬟,瞧見她們進來,上前行禮問安,讓座請茶。等她們各自坐定,這幾個丫鬟也就退出去讓她們自在說話,朱太太歎了口氣:「哎,天下婆婆要都似你姑母這樣,做母親的也就放心了。」朱氏輕輕推把朱太太:「大嫂又何必自謙,你這婆婆不也做的人人稱讚?」朱太太面上泛起得意,「那是,我既受了婆婆的好處,自己也要對媳婦好才是,哪能擺足婆婆的款?況且你那兩個侄媳婦也是好人,只是嘴笨些。」
婉潞和淺草正瞧著東西,聽了朱太太的話婉潞笑道:「天下似舅母一樣嘴巧的人也少,真要舅母稱讚嘴巧了,那張嘴不曉得怎麼伶俐呢,到時外甥女還要特地來瞧稀罕。」朱太太一口茶都噴出來了,用手指著婉潞對朱氏道:「聽聽,外甥女兒這張嘴是更巧了,把你淺妹妹比下去了。」
朱氏只是笑,淺草也不把方姑爺罷官一事放在心底,各人有各人的運氣,等他回來再說。
第二日忙著預備娶媳婦,婉潞忙碌不已,賀客盈門,賀禮那更是堆成山。登記造冊,迎來送往,忙的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管家娘子又來報有位朱大奶奶到了,姓朱的本也多,婉潞只當是平常人,吩咐她們請到廳裡喝茶,自己依舊忙碌,剛把一件屏風收進來,就聽到有女子輕快的笑聲:「呀,趙六奶奶好大的譜,三年不見,就連迎都不迎出來,果然我們是那不入眼的。」
這聲音極熟悉,婉潞把手裡的筆放下,瞧著面前俏生生的少婦,三年不見,她長的越發好了,只有那雙眼還是那樣靈動。婉潞起身拉起她的手:「雪妹妹,你幾時到的京,怎麼也不說一聲,就一個朱大奶奶,天下姓朱的人這麼多,誰曉得是你?」
莫雪自己坐下,聽了婉潞的話就笑著說:「果然這進了京就和別的時候不一樣了,見的人多了,這雪妹妹也不放在你心上了。我前日剛到,他們說平狀元奉旨娶親,問了句,才曉得是你弟弟娶了淑娥妹妹,本想去探淑娥妹妹的,只是她現在住在王府,那門第太高我進不去,這才今兒備了禮到這裡來,時間倉促,禮備的少,趙六奶奶可別讓人把我給打出去。」
說著莫雪就撐不住自己笑了,婉潞早笑得喘不過氣來:「淑娥妹妹要曉得你來,更是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你放心,你送的禮,就算是一塊糖,我也要擺到新房讓她歡喜歡喜。」說著就命管家娘子把莫雪的禮撿出來,送到新房裡去。
莫雪又去拜見了朱氏,見她家忙碌,莫雪也不外道,自己就在那裡幫著婉潞理起事來,兩人邊理邊說話。婉潞這才曉得莫雪的丈夫也是這科會試,但沒考中,莫雪公公已經升了知府,意思就讓他在京裡選個官,知縣也好,縣丞也好,做上一任再謀別的。
莫雪丈夫在京裡三個來月,選的通州下面的一個知縣,消息到了任所,朱知府就讓莫雪帶了孩子們上京來尋丈夫。聽到這話,婉潞又道幾聲恭喜,莫雪笑的歡喜,但嘴裡依舊道:「我還怕你看不上我們這種舉人官呢。」
婉潞白她一眼:「去,你少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兩人說了一會,莫雪見這裡的人都是婉潞身邊的,這才道:「姐姐你可曉得那個梅家,現在可是悔青了腸子,他們後娶的那個媳婦,口口聲聲說誤了她的終身,每日只吃三頓飯,吵起架來連宵夜加上都要多一頓,梅老爺的官運也倒了霉,已被貶為知縣,成日在那裡說當日就是梅太太出的主意,老少夫妻一起吵,鬧的縣衙就沒一日清淨,聽說再這樣,上司就要參他一本,連官都沒得做。」
婉潞從沒打聽過梅家的消息,但這樣的事,既入了皇帝他們的眼,他的官運也只怕到頭了。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吉時已到,忙各自整整衣衫到堂上觀禮,新人花轎進了門,拜天地拜長輩各自對拜,十七的狀元那張有些稚氣的臉上一臉嚴肅地和蓋頭下的新娘一起給朱氏行禮,左邊椅子空置,那是平老爺的位子。
朱氏受了新媳婦的禮,那眼裡不覺又有淚水出來,眨眼忍住。小夫妻已經被簇擁進了洞房,堂上那些人也蜂擁著去瞧熱鬧,朱氏不由輕歎一聲,婉潞扶起她:「娘也該去瞧瞧你媳婦,那模樣長的極好。」朱氏抬頭一笑:「她初來,今兒來觀禮的又大都是生人,我就不去了,你和你淺妹妹去陪陪她。」
莫雪又笑了:「伯母這話說的,就像我也是生人一樣,難道就不許我去?」朱氏推她:「我做伯母的說錯一句,就被你挑禮,你自然不是生人,快去快去。」見婉潞她們三人走了,朱氏歎一聲,朱太太拍拍她的肩:「小姑你享福日子正長,歎什麼氣呢?以後你的媳婦福,那是享都享不完的。」
新房裡的淑娥已經揭掉了蓋頭,正和續宗肩並肩在床上坐福,喜娘手裡灑著花生紅棗瓜子,嘴裡唸唸有詞在行撒帳禮,續宗不時偷眼去瞧淑娥,見她果然美貌,只是不曉得性情是不是婉潞她們說的那樣好?這都好幾年不見面,也不曉得變了沒?
猛地淑娥抬眼,兩人眼睛正正對上,淑娥臉一紅頭又低下去,看來是個溫柔女子,續宗心裡這樣想,旁邊的人已經起哄:「快看快看,他們在含情脈脈地對視。」今兒來觀禮的多是續宗這科的年輕進士,都在年少好玩時節,一個說,另一個也跟著說,續宗淑娥兩張臉都成了大紅臉。
特別是喜娘此時的撒帳又到了:撒帳中,夫妻早日得貴子,恩愛和順人人讚。淑娥更覺羞澀,已有人嚷起來:「不行不行,今日狀元成親,撒帳的詞哪能這樣俗氣,定要重新做幾首才好。」說著他眼睛轉了轉,開口就道:「撒帳中,芙蓉帳裡**暖,明日笑問梅子黃。」
他話音剛落,也有人笑了:「你抄唐人詩句,忒是不羞,總要再寫一句。」喜娘已經被他們起哄的話都念不下去,只是賠笑道:「果然這狀元成親,和別人成親就是不一樣。」
正在熱鬧時候,婉潞笑著走了進來,見這些進士們在起哄,忙道:「我說外面的酒席怎麼沒人去坐呢,原來都在這裡起哄,弟弟,你今兒雖是新郎官,也要請他們到外面坐一坐,好做你主人的事。」續宗被提醒,這才起身打拱作揖地請這些進士們出去。
莫雪已經坐到淑娥下手,笑道:「越長越好了,我都快不敢認了。」淑娥本低垂著頭,聽到莫雪這話抬頭一看,驚喜叫道:「雪姐姐。」婉潞和淺草也坐了下來,幾人談笑一會,多年不見又逢喜事,真是各自歡喜。
續宗成親的第二日,婉潞才帶著孩子們回侯府,雖說侯府還有許多事情,到了此時婉潞並不覺煩悶,人生總有許多坎兒,總要慢慢度過,總想著那些事有什麼意思?瑾姐兒靠在婉潞懷裡,手裡還抓著淑娥塞給她的果子,睜著大眼往車簾縫隙看,婉潞摸摸她的頭,一家人的車往侯府行去。
車到侯府,婉潞剛從奶媽懷裡接過福姐兒,後面就有人撞上來,嘴裡還在罵:「賠我女兒的命來。」婉潞緊緊抱住女兒,身後的婆子早罵了出來,只聽到有醉漢的聲音,秦氏已經趕了出來,見狀大喝:「給我把他拖下去,打幾十板子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嘴饞,吃了兩塊魚,於是快好的眼睛又腫了,偷摸著碼字,不曉得明天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