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卿心裡也是亂糟糟的,在她的認知中,她和錦知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靠著劉嬤嬤拉扯才長大的,如今突然告訴她還有個當官的父親,而且和自己的親娘關係是如此的惡劣,錦卿腦子抽抽了半天才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萬書*吧更新]
「嬤嬤放心,我和錦知就是你的孩子,我們哪都不去。」錦卿扯出來一個微笑。
錦知也大聲叫道:「我聽姐姐的,哪都不去!」
錦卿腦子裡來回打了幾個轉,有個當官的爹固然是好,誰不想當官二代啊,可先不說這個爹會不會認他們,退一萬步說,即便是認了他們,他們在袁家的日子當真會好過嗎?
倘若錦卿是魏氏,丈夫跑出去趕考,卻帶了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自己當然是恨不得撕吃了這女人和她的孩子,哪裡還會笑臉相迎?可若是魏氏沒有兒子,想借錦知來傍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不管哪一種情況,袁應全和魏氏或者會歡迎錦知,但錦卿自己都不會討袁應全和魏氏的歡喜,他們又不是沒有女兒。
她如今四肢健全,有醫術傍身,一個月三兩銀子一家人都能過的有滋有味,幹嘛去自討沒趣認祖歸宗啊?自己又沒同袁家人一起生活過,感情無從談起,他們也不一定就這麼容易的接納自己。
劉嬤嬤相當欣慰,小姐教導的就是好啊!還沒等她欣慰完,又發愁道:「可那人若是回去告訴你爹,可怎麼辦?」
錦卿拉著劉嬤嬤的手,「嬤嬤先安下心,說不定是你認錯了人,那人不也不確定是不是你嗎?即便是知道了,我和錦知都這麼大了,還能強搶不成?」
徐斌卻緊皺眉頭,半晌一言不發。
錦卿說的輕鬆,心下也在打鼓,眼下生活好了起來,卻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若袁家非要自己和錦知認祖歸宗,在這個父權大如天的年代,她還真是毫無辦法。
第二天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去了,錦卿繃了一天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了下來,許是自己家自作多情了,人家壓根不待見自己,說不定根本沒想與自己相認。
第三天上午,錦卿看完了一個病人,開了方子囑咐他去櫃檯抓藥,立刻就有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婆子站到了錦卿的桌前。
錦卿笑著朝她點點頭,伸手道:「請坐,哪兒不舒服?」
中年婆子笑起來一團和氣,上下打量了錦卿一番,說道:「您是錦卿小姐吧?我家夫人想見見您。」
錦卿以為是這家夫人生了病,不方便出入公共場所,便起身道:「那稍等,我去取藥箱。」
中年婆子移步上前按住了錦卿,笑的意味深長,「錦卿小姐,我家老爺姓袁,不知您還記不記得?」
頓時,錦卿的腦子就嗡的一聲,立刻站定了,重新審視起了面前的婆子。
這婆子笑的一臉和氣,任錦卿上下看了幾遍,才福身道:「錦卿小姐,老奴姓游,您叫老奴游婆子就行,一直在夫人身邊服侍。夫人自從知道了您和錦知少爺,一直想見見您,這不,就在街頭的茶館裡等著您呢!」
錦卿垂著眼睛,這麼說來,袁家已經知道了錦知的存在了?錦卿抬起頭,也是一臉微笑,爽快的說道:「還有勞游嬤嬤帶路了。」
游婆子沒料到錦卿態度這麼友好,一時間愣了下,隨後笑瞇瞇的領著錦卿去了街頭的茶館。
游婆子帶錦卿走上茶館二樓,自己先進了包廂,錦卿低著頭站在外面候著,只聽到屋裡傳來一聲「叫她進來吧」。聲音淡淡的,不喜不怒,辨不出情緒。
游婆子出來後,拉著錦卿的手,親熱的笑道:「小姐放心,夫人最是慈善,你有什麼話都能跟夫人說。」
錦卿低頭抿嘴笑笑,點了點頭便推門進去了。
房間裡窗戶都大開著,光線明亮,小几上放著的香爐裡飄著裊裊的熏香。坐在小几旁的婦人面容白淨,保養得宜,一身掐金邊的寶藍色襦裙,繡著大朵的銀絲牡丹。
見錦卿進來了,原本坐在小几旁的婦人微微轉過頭,髮髻上的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顫悠悠的晃動個不停。
「你就是錦卿?」婦人上下看了錦卿一眼,問道。
「是,我就是錦卿。」錦卿謹慎的回答道。
婦人臉上頓時就顯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招招手讓錦卿坐到她的身邊,拉著錦卿的手歎道:「好孩子,這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當年我抱著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大。」
婦人說著用手比劃了下桌子的高度,感慨萬千。
錦卿心下便猜想這人就是魏氏了,按說魏氏也應該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可看她的面容,說她二十多歲,錦卿也是信的。
只是她對錦卿的態度,錦卿反而琢磨不透了,想到魏氏這般的當家主母,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態度,自己不知道她的來意,還是少說話為妙,只是低頭小聲的笑道:「都記不清楚了。」
魏氏點頭,摸著錦卿的頭,說道:「現在我們一家人可算是團聚了,你們母親不在了,我便是你和錦知的母親,隨我一起回家吧。家裡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到時候你們姐姐妹妹的還能玩到一處去,多好!」
錦卿低頭不語,這魏氏,言談舉止就是一個慈祥的母親,然而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直接挑明了她來的目的。
見錦卿不說話,魏氏悠悠的歎了口氣,「我不知道劉翠在你們姐弟面前說了什麼,可既然是袁家的子孫,就斷沒有骨肉分離、流落在外的道理。」
錦卿沉默了會,小聲問道:「那父親是什麼意思?」
魏氏見錦卿語氣有了回轉的意思,拍拍錦卿的手,笑道:「他還不知道,這幾日他到下屬縣城檢查去了,等他回來看到你們姐弟回來了,不知道得有多高興呢!」
錦卿心下急轉,這麼說來,袁應全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魏氏一個人的主意?這麼大的事情,若不是魏氏成心瞞著袁應全,袁應全哪會有不知道的道理?
錦卿抬起頭,有些捉摸不定,帶著忐忑的語氣,說道:「這,這不好吧,父親萬一不喜歡我……」
魏氏呵呵笑了起來,親熱的把錦卿摟進了懷裡,「真是個傻孩子,你父親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他看到自己的閨女兒子都長這麼大了,指不定歡喜成什麼樣子了,哪會不高興啊!」
錦卿低頭想了想,魏氏要真來強的,她也沒辦法,只笑道:「錦知還不知道,等我回去跟他說說吧。」
魏氏點點頭,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拉著錦卿的手,心疼道:「你這孩子,這些年過的得多辛苦啊,看看,手都糙成什麼樣了,回家後母親好好給你補補,咱們袁家的姑娘,得過千金小姐的日子才行!」
說著,魏氏從頭上拔下那支金鳳含珠的金步搖,小心的插到了錦卿的髮髻上,左右端詳了下,滿意的笑道:「真是個俊俏的好孩子,好好打扮打扮,就是個美人!」
等錦卿從茶樓出來,已經是午後時分了。
游婆子眼尖的瞧見了錦卿頭上晃動的金步搖,笑道:「小姐,明日這個時候,老身還在這裡等您。」
等送完錦卿,游婆子連忙急火火的上了包廂裡,側身坐在了魏氏旁邊的小凳上,問道:「夫人,這丫頭如何?」
魏氏閒適的端起冒著熱氣的茶盅,揭開蓋子吹了吹,說道:「不是個好糊弄的。」
游婆子哼道:「老奴想著也是,一個鄉下丫頭片子,小小年紀就混成了坐堂大夫,可見不是笨的。」
見魏氏神色略有不虞,游婆子趕緊笑的一臉諂媚,「再聰明也比不過夫人和大小姐聰明,再能蹦躂,日後她要怎麼樣,還不是夫人一句話的事?」
魏氏冷笑了一聲,重重的放下了茶盅,不悅的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今他們姐弟沒了娘,我這做母親的若是有薄待他們的地方,還不知道怎麼被人戳脊樑骨子罵,傳出去不定被人編排成什麼樣。」
游婆子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心裡懊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赤紅著臉訕訕說道:「老奴一時心急,多嘴說錯了話,該死!該死!」說完,瞧著魏氏的臉色,狠心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見魏氏的臉色稍緩,游婆子知道魏氏沒真生自己的氣,又笑道:「遇到夫人這樣的母親,是這丫頭的福分!真不知道是修了幾輩子才得來的。」
魏氏聽著奉承,心裡頭分外舒坦,又聽游婆子說道:「要說那男孩,老奴遠遠看見過一次,長的跟老爺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的。」
魏氏不由得想起了早死的顧瑜真,悠悠道:「顧瑜真也是個可憐女人……我讓你去朱家村打聽,可打聽出來什麼了?」
游婆子冷不防魏氏的話轉移到了這方面,連忙說道:「打聽過了,說起來也邪門的很,那鄉里人說幾年前錦卿小姐摔破了頭,都以為快不行了,誰知道又突然好了,好了之後就背起藥箱給人看病賣藥,說是她娘留下來的書裡學的,後來就被祁昌堂的大夫給收為徒弟了。」
魏氏皺眉沉思了半晌,「可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合該這丫頭命不該絕。看這丫頭渾身上下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可想過的十分清苦。我給她找門好親事,多準備些嫁妝,讓她風風光光嫁人,後半輩子吃穿不愁,過上富貴生活。這也算是對得起顧瑜真了,也不枉她伺候老爺一場。」
「夫人可真是菩薩心腸啊!」游婆子趕緊奉承道。「不過夫人,何必勞煩您親自跑這一趟呢,您找幾個人,把這兩個孩子帶回府裡不就成了?」
「游嬤嬤,做事好好動動你的腦子,那錦卿都十五歲了,錦知也十歲多了,他們能不記事嗎?若真把他們強帶回去,怕是一輩子都記得他們是被我這個母親綁回來的,哪還會認我這個母親?」魏氏斥道。
游嬤嬤慌忙點頭稱是,心裡卻是不以為然,反正夫人主要是想要那個男孩,不過十歲的孩子,能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