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的狼藉,滿地散落的衣服,薄被單包裹下的璟予側身而躺,一大片雪白的後背裸露在空氣中,她身後的殿浩哲由於宿醉依然在昏睡中,一夜的折磨,對她而言是不可再觸及的烙印,她張的大大的眼睛,無焦距的盯著前方,既不流淚也不眨動,她的時間好像就此停止了一般。
突然放在床頭櫃旁的手機開始震動,璟予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她一下子坐起把手機抓在手中,然後驚恐的看向仍在熟睡的殿浩哲,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渾然天成的完美五官像是天使一般,但是璟予永遠不會忘記這樣的他昨晚對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原來是她媽媽,璟予急忙躡手躡腳的拉開被單伸腿下床,突然從小腹間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幾乎忍不住要尖叫出來,死死咬住下唇,她穿山拖鞋扶著牆壁,慢慢往衛生間走去。
對方的電話已經掛斷了,璟予只好重新撥打過去,只響了一聲那邊就迅速接了起來,焦急的聲音傳來,璟予媽媽聲音嘶啞,她說,「佼佼啊,先回家一趟吧!」只是寥寥數字,已經是泣不成聲。
璟予心猛地跌倒谷底,她顫聲問,「媽,怎麼了?」,千萬不能再有什麼事,千萬不要,璟予的眼淚終於湧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
「回來吧,璟琛……璟琛不行了……」
璟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上衣服來到機場的,在候機室安靜的坐在一角,她幾乎不能相信,媽剛才說什麼,璟琛得了肺癌,她才多大,她甚至連婚都沒結,她還……
訂了最快一班航班飛回內地,璟予下飛機後就打車馬不停蹄的趕往醫院,不過四個小時,她就從台灣趕到了醫院,剛一下車就看到門口站著的璟涵,璟涵走到她身邊扶住她肩膀,璟予的眼淚流了出來,一天之間她的生命裡發生了太多始料未及的事情,她覺得自己要死了,為什麼老天要如此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姐弟兩人往醫院裡面走,在重病加護病房前,璟予看到坐在長椅上的媽媽,她抿了下嘴,強忍住呼之欲出的淚水,慢慢上前,她走到李蘭身邊,小聲叫了一聲,「媽……」
李蘭木然的抬起頭,在看到璟予站在自己身邊時,滿是皺紋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變化,她站起身拉住璟予的雙手,顫聲道,「佼佼啊,佼佼啊……快進去看看璟琛吧!」李蘭這一輩子經歷的太多太多,年輕的時候為了賭一口氣和並不愛自己的人結婚,結果連帶著幾個孩子受苦,現在老了老了,以為可以享點清福,沒想到璟琛又遇到這種事情,哎……
璟予心裡難過,雖然璟琛曾經和沈煏一起過,但是她畢竟是自己的妹妹,她有事也不是自己了意見到的,環視了一圈醫院周圍,璟予紅著眼睛問,「媽,怎麼沒見爸爸和王阿姨呢?」璟予他們小時候都愛叫爸爸的大老婆為大媽,現在長大了也都漸漸改口叫王阿姨了,爸爸和王阿姨就璟琛這麼一個女兒,璟琛出這麼大的事他們倆怎麼會不在。
提到這個李蘭的眼淚又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孽,為什麼老天非要讓他們家遭受如此多,她別過臉不知道該怎麼跟璟予說,璟涵見到李蘭如此傷心趕忙上前扶她坐下,把璟予拉到一旁,他已經帶有成熟氣息的臉上滿是憂愁,緩緩開口,璟涵說,「爸幾年前就得了腦梗,後來你跟沈煏哥……然後他就越發不好了,媽怕影響你工作,所以一直沒跟你說,王阿姨也因為璟琛姐的事情病倒了,現在這邊只有我們照應著」,其實璟琛這事他也是剛知道不久,醫生說璟琛在兩年前就知道,但是她不按照醫院的指示接受治療,所以才會惡化的這麼快,沒想到一個月前還打算接受手術的身體,一轉眼就不行了。
璟予心裡難過,這麼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難道就這樣沒救了,她抬頭問璟涵,「醫生怎麼說,難道真……」
「醫生說可以接受手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璟琛姐不願意,她還急忙讓我們叫你回來,說有些話想跟你當面說清楚!」
璟予心裡一痛,想起一年前的那個瞬間,她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算了,都過去了,現在璟琛的病才是最重要的,跟璟涵點了個頭,她轉身朝病房走去。
剛一打開門,撲面而來的就是那股消毒水的濃烈味道,璟予小聲關上門,慢慢往簾子後面的病床走去,璟琛帶著氧氣面罩躺在白色的床單下,曾經紅潤的臉蛋現在蒼白的可怕,濃密的黑髮也因為最近一直在接受化療而所剩無幾,露在外面打點滴的手枯槁的令人心疼,璟予一步步走到她身邊,然後在床邊輕輕坐下,伸手撫上璟琛臉龐,璟予的眼淚無聲的落下,這個曾經背叛過自己的妹妹,她從未想過她會遭受如此多的罪。
璟琛最近的精神已經明顯一如不如一日,昏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還要多,但是不知怎麼的,她能感覺到現在坐在自己身邊的是璟予,所以她費力的睜開無神的雙眼,看到璟予正在背著她擦眼淚,璟琛的眼睛濕潤了,她緩緩嘎巴著嘴,想要說話,璟予見狀忙把氧氣面罩拿下,幫她把枕頭稍微墊高,璟予坐在床邊看著她。
「姐……」璟琛的聲音幾乎為不可聞,璟予眼淚瞬間湧出來,她使勁睜大眼睛不想讓璟琛見到她哭的模樣。
「嗯,我在!」
「姐……對不起……」璟琛突然用打著吊瓶的那隻手握住璟予的手,她費力的抬起頭盡可能大聲的說話,「姐,對不起,不要怪沈煏,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咳,咳!」璟琛說到一半開始劇烈的咳嗽,臉色因為不順暢的呼吸而憋得泛紅。
「先別說話,快躺下!」璟予的眼前已經被淚水模糊,她站起身想要扶璟琛淌下。
璟琛緊緊抓住璟予的手,趴在她耳邊說,「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幾天活頭,咳,我一定要跟你說明白,我和沈煏之間其實什麼都沒有,你當時看到的也不過是我的刻意誣陷罷了!」璟琛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她仍不準備放棄,看到璟予那吃驚的表情,她繼續說,「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嫉妒你,為什麼你可以得到那麼多,而我卻什麼都沒有,所以我想……我想哪怕奪走你的一樣東西也好,我,我知道你很喜歡沈煏,所以我設計讓你們產生誤會,但是我真沒想到會傷你這麼深,對不起,對不起,姐……」
璟予給已經用盡所有力氣,累的躺下的璟琛蓋上被單,聽到她嘴裡還在小聲嘀咕著,「也許就是因為我做了這麼一件壞事,所以上天才要懲罰我,懲罰我……」一顆晶瑩的眼淚自眼角流出,璟予伸手幫她擦去,咬緊牙關趴在病床上,璟予全身止不住的哆嗦,為什麼,為什麼要現在才來告訴她這件事,為什麼……現在要她怎麼再去面對沈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