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主島,龍宮,古老而富有神韻,它是四方台最古老的建築之一,常年位於水底,它的保護措施非常到位,比起陸地上的那座龍宮也要精緻很多,它才是龍族後裔最該頂禮膜拜的對象,因為那些有功德的先輩都被葬在這裡。
此刻,有兩道身影游在龍宮外,一位金袍老者和一位黑袍青年,兩人一前一後游進了龍宮,龍宮外的守衛早早地退避三舍。富麗堂皇的宮殿與陸地上的那座龍宮差別不大,兩者還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金袍老者和藹可親,與龍王的威名相差甚遠;他擺出一個邀請的姿勢,逗笑了身後黑袍青年,青年有著挺拔的身軀,和矯健的四肢,他還留有一頭漂亮的紅髮,不太長的紅髮也凸顯了他的英俊。
「帶我來這裡,就不怕我又刨了你們的祖墳。」青年向龍王打趣道。
龍王揮了揮手,示意自己不在乎,他笑道:「蒙二堂主想要,儘管拿去便是,相信我的先輩也是樂意為你效勞的。」龍王神情自若,他對蒙二的態度比起青鶴和袁燈還要客氣一些。
出現在龍王身旁的黑袍青年正是前段時間突然消失的蒙二,蒙二接到賭鬼冒名送來的信函後,就趕到了煉獄。並在煉獄中的鬼王宗內見到了賭鬼,兩人相談了很久,為了讓蒙二相信驅屍術的存在,賭鬼就自殺了,她甘願做他的第一隻屍獸,也甘願讓他分享她的記憶。
屍獸是經過驅屍術改制的屍體,它們看起來和他們活著的時候是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他們的言行舉止都受制於使術者,也就是說,它沒有主觀意識。屍獸與傀儡不同,它們沒有生命,但會死亡,死亡之後也會再一次成為屍獸,除非使術者功力枯竭了,不能將他再一次變為屍獸。
龍王的話又讓蒙二想起了賭鬼,賭鬼稱得上是位忠實的下屬,不過她做了一件傻事。為了喚醒前主的記憶,她甘願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交出她珍藏了許久的記憶,以此來點醒蒙二,恢復一些記憶的蒙二對此感到很內疚。
原本賭鬼是約他來煉獄賭博的,雖然她在信中冠冕堂皇寫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內容,真正讓蒙二心動的是賭鬼開出的價碼,如果蒙二賭贏了,賭鬼將說出她知曉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世之謎。
蒙二也是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才慢慢發覺到這個問題,因為有太多的不同,所以他很難將自己與凌壽和師妃暄聯繫在一起,凌厲就是最好的證明,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找到真正的自我,然而,賭鬼給了他希望。
兩人在煉獄一碰頭,蒙二便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問賭鬼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知道我的身世?」蒙二不想空歡喜,他的問題刁鑽刻薄,還有一針見血的味道。
賭鬼被提問時,顯得很從容,很淡定。「我就是證據,啟蒙宗主,很快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鄭重地回答。
蒙二不由自主地將「啟蒙宗主」四個字重複了一遍。
「從前有一個小女嬰,她孤苦伶仃被人拋棄在草堆裡,嗷嗷待哭,卻喚不回她狠心的父母。然而,那天雨又下的很大,小女嬰可憐巴巴地躺在那裡,又冷又餓,不過她很幸運,在她生命垂危的時候,有人救了她,那人為了讓她能找回自己的父母,還將這段記憶留在那小女嬰的腦海裡。」賭鬼說著便淚流滿面。
蒙二聽著這個故事,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會問道:「那後然呢?」
賭鬼梗咽片刻繼續說道:「小女嬰跟著那個人,長大後,她習得了一種獨特的本領——賭術,她用賭術贏了她的父母,並告知對方真相,讓他們痛苦不堪。後然,小女嬰知道賭術是他故意傳授給她的,目的就是讓她復仇。」
蒙二皺眉道:「那個人怎麼這麼壞。」
「不是壞,而是愛,他懂得什麼是愛。」賭鬼反駁道,「那小女嬰的父母都癡迷於賭博,一位自封為賭皇,另一位則封自己是賭後,二個人都愛賭,喪心病狂的賭,又誰也不服輸。最後拿他們女兒的生命作為賭博的方式,一個人猜她會死掉,另一個人猜她會被人救走,賭品很高尚的他們,誰也沒去過問那個小女嬰。」
蒙二偷笑道:「那怎麼知道是誰贏了?」蒙二隻是覺得這個故事很有意思,他才不厭其煩地問。
賭鬼歎息道:「他們壓根就不想知道誰贏了。小女嬰長大後,她能便認出她的父母,但是幾次相遇她都沒上前與他們相認,直到他們中有一人因賭博而喪命後,她才與另一人相認,因為活著的那位就是贏得那場賭局的人,小女嬰的母親。」
故事越發的離奇,蒙二知道賭鬼是在自述,他開始關注她的每一句話,因為在其中似乎還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賭鬼笑道:「看你的樣子,應該猜到了是誰殺死那個猜錯的傢伙吧。呵呵,不錯,就是我,是我殺死他的,因為他猜錯了,我還活著,我就是那個小女嬰。可當我把真實告訴我的母親時,她只是一個勁地哭。」
蒙二似乎明白了什麼,嚴肅道:「以賭攻賭,以暴制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報復中最殘忍的一種手段。」
「他也是這麼說的。」賭鬼咧嘴笑道,「他還問我想不想知道被拋棄的原因?我傻傻地告訴他,『我想,我想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會差點害死他。在報復我的父母時,他在和龍王大戰,他來不及阻止我報復我的父母,他回來時,他們都已經死了。」
「死了?」蒙二觸景傷情道,「死了,又怎麼說出真相?」
賭鬼自豪道:「這就你不用擔心,他的本領可大著,他會驅屍術,驅屍術讓我知道了真相。原來我的父母不是真心要把我拋棄的,他們只是不想讓我涉足他們的世界,他們心底都期盼著我是被人救走的。」
「驅屍術?」蒙二腦海裡怔了一下,問道:「驅屍術能找回記憶,對嗎?」
賭鬼暗暗慶幸自己成功地將蒙二的思維帶上了主題。她點頭道:「驅屍術有索取屍獸記憶的本領,它是鬼王宗宗主特有的標誌,普天之下也只有啟蒙宗主能修煉它,而你就是啟蒙宗主。」
聽了賭鬼的話,蒙二忽然就明白了一切,他惱怒道:「說了半天,你就是想讓我修煉它吧。」
賭鬼點了點頭,不可否認這個事實,她頓了頓,道:「找你來,就是為了和你完成這個賭約,我說過,如果你贏了賭約,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怎麼樣,啟蒙宗主?」
啟蒙宗主這個名號讓蒙二覺得很不自然,但他不排斥它。「你想怎麼賭,我都奉陪。」賭鬼的賭術無可挑剔,因此,和她賭必須用非常手段,就像當年他們在極樂賭坊時那樣。
賭鬼自信道:「很好,今天的賭局很簡單,我手上有兩份記載了驅屍術的秘法,一份是手抄稿,一份是它的原件,我要你辨認出其中的真偽,把那份假的挑出來,機會只有一次,你敢賭嗎?」
看了一眼賭鬼手中的獸甲,蒙二乾脆地給出了答案:「好。」心眼術能辨認一些微小的差異,蒙二自信能將假的找出來,其實只要不用常規的賭法,他都會接受,他的自信也讓他打消「偷窺」念頭。
賭鬼笑道:「那好,這是一份信譽血書,我已經替你擬好了,你先拿去過目。」賭鬼將擬好的信譽血書遞給蒙二,顯然她是有備而來。
蒙二隨手接過信譽血書,用心眼術掃視了一遍,就明白了一個大概,鬼王宗落魄不是一兩日,賭鬼想借蒙二的影響力幫助他們度過難關,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賭約,保全鬼王宗和保護鬥魂堂,兩者相差不大,就算輸了,他也能履行承諾。
賭鬼接過滴過血的信譽血書後,就把手中的獸甲遞給蒙二,蒙二也是在接過賭鬼手中的獸甲時,才知道困難來了。
獸甲上面字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這讓蒙二有些詫異,到底是哪份抄了哪份?他知道賭鬼不會撒謊,如果自己給出的答案是真的,她會願賭服輸,但是此時他真的猜不出兩者的先後順序。
這種賭法,古今罕見。賭鬼找了這麼一個難題考驗蒙二,她自然是別有用意的,見蒙二捉摸不定,她便提示道:「你是啟蒙宗主,只有你才能修煉驅屍術,為何不修煉它,來找回喪失的記憶呢?」
蒙二閉上眼睛,獸甲上的文字在他的腦海裡來回地遊蕩,他開始後悔答應這場賭局,因為他注定是輸家。如果自己能夠修煉驅屍術,就意味著他是啟蒙宗主,那麼鬼王宗的存亡就與他息息相關了;如果不能修煉,那他又要以蒙二的名義去解救鬼王宗,如此賭法,他又怎麼去贏呢?
半個時辰過後,蒙二撩起了他的左手,淡淡地說道:「這個是我抄的,是我留下的備份。」說出此話也令蒙二自己很吃驚,彷彿說話的那個人不是他,但是朦朧中的記憶又讓他相信這是真的。
賭鬼激動不已喊了出來:「你記起來了,這麼說,你已經練成了驅屍術?」
蒙二並沒理會賭鬼的話,他只是抱頭顫抖著雙臂,「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我只記得它是我寫的,它是我抄的。」蒙二舉了舉右手,又舉了舉左手,他在掙扎,瘋狂地想找回那份被他遺忘了的記憶。
賭鬼抱著抓狂的蒙二,用擁抱讓他平靜下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是她未曾預料的。賭鬼想安慰蒙二,卻被他的旋攏誅彈開了,只聽蒙二唸唸有詞道:「我是啟蒙,我是啟蒙?」除了這四個字,蒙二想不起其他的字眼。
賭鬼擦去了嘴角的血絲,走了過來,用手搭在蒙二的肩膀上,道:「也許我的記憶可以幫助你,你不用感到內疚,因為這是一次賭局,是我賭輸了,你還是那個不可戰勝的啟蒙宗主,很榮幸能成為你恢復後的第一隻屍獸。」
一把長劍不知何時穿過了賭鬼的胸口,殷紅的鮮血浸透出來,她的笑臉逐漸僵化了。蒙二本能地在賭鬼的額頭上施法,她那僵化的笑容開始復甦,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語句。
賭鬼的身世都是真的,救她的那個人就是啟蒙宗主,也就是現在的蒙二。宗主一生只創造了三套絕學,心眼術、神兵術和驅屍術,心眼術和神兵術都被他留在煉獄,唯一驅屍術被他帶到了四方台,因為它的特殊不怕他會外洩。
驅屍術雖然不能被他人修煉,但是搶它的人是大有人在,每個想提防鬼王宗復興的勢力都會這麼做。這也是他們幾位鬼主行事畏首畏尾的原因,驅屍術也從不拿出來讓人嘗試,除非那人願意當他們的宗主,當然,如果他是假冒的,後果就是死,這麼做都是為了保密。
賭鬼提供的記憶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它點醒了蒙二,她讓蒙二承認了啟蒙宗主的存在,僅此而已。不過她提供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就是啟蒙與龍王之間的大戰,想必他也會告知一些內容。
記憶中的啟蒙與蒙二頗為像似,精緻的輪廓,挺拔的身姿,還有就是他那目空一切的傲氣;如果不是髮色不同,愛好有別,心性差異也太大的話,鬼王宗鬼主們早將後者抓起來「嚴刑逼供」,或許還要對其屈打成招呢。
在閱讀賭鬼的記憶時,蒙二還發現了一位神秘人,就是她指點賭鬼,並確認自己就是啟蒙的真實身份。那人似乎對啟蒙很瞭解,當蒙二越發想知道她是誰時,她就在賭鬼的記憶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