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情斷義絕
寧靜的田野裡，清風拂過，送來陣陣花香。
婉婼走到一間農家小院前說：「終於到了！」
卻不曾注意身後的立安奇怪的表情——可是，這奇怪中，卻透著驚喜。
走到院子裡的梧桐樹下，葉子翩翩散落，落在她的身上。
她閉上眼睛，盡情地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卻突然被那個男人抱住。
「立安！」她驚呼。
「婉茹！婉茹！是你，對嗎！你沒死，對嗎！」立安抱住她，喜憂交加，「記得嗎？這是我們曾經幽會的地方……」
「立安……」她睜開眼，呆呆地看著他。
「婉茹，我就知道……你沒有死……我就知道……你是婉茹……你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了我……婉茹……記得嗎，這是我們曾經的家啊！」
「立安……」她的眼中，淚水閃爍，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對方摀住了嘴唇。
「不，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明白……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怪你……我只恨我自己沒有保護好你……現在，讓我們好好地享受這一刻的寧靜——只屬於我們兩個的世界——就像以前一樣……好嗎？」
她呆呆地看著他眼中的深情，突然一把推開他：「不，你錯了！婉茹已經死了！再也不可能出現了！你們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一直欺騙自己的那個人，是你！」立安痛苦地說，「為什麼……你還活著，卻不肯面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反而用一個假的身份來欺騙我們……你知道我多麼的痛苦嗎！以前，是因為我沒有能力保護你，所以失去了你……而這一次，是因為你在欺騙我們，讓我無法開口……」
「立安！你醒醒吧！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回不來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婉婼！是那個永遠都不會笑的婉婼！」
「婉茹……」他痛苦地看著她，卻不敢再上前。
「立安，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讓你知道……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永遠都回不來了……有些時候，忘記比強求好！」
正在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你果然在這裡！」
他們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初柳，身後還跟著老態龍鍾的納蘭婆婆。
見狀，婉婼無可奈何地笑了：「好吧，你們是不是也認為我是婉茹？」
「咳咳咳……」納蘭婆婆蹣跚著走到中間說，「不管她是誰，大家到底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得好好相處才是……咳咳咳……我來為你們做晚飯吧！吃完之後，說不定，一切心結就都解開了！」
「納蘭婆婆，我幫你吧！」婉婼扶著她，一起走進了鋪滿灰塵的廚房。
看著她們的背影，立安笑了：「真好，就像以前一樣！」
說著，就開始打掃屋子，卻被初柳拉住。
她看著他，幽幽地問：「立安哥哥，你們到底愛上她什麼！」
「我的答案，你早已經知道了，不是嗎？」立安拉開她的手說，「四阿哥可以不追究，那是因為，他心裡有愧……可是，我卻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勇氣，指使著你將曾經最要好的姐妹推入水中！」
「我……你在說什麼！」
「這麼多年，我一直不問，是因為，我知道，婉茹那麼善良，一定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姐妹被為難被傷害……況且後來，婉茹也『死而復生『了，所以我就沒有追究……可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害她……她的孩子……你怎麼忍心下手！是啊……你掩飾的很好……好到連四阿哥都沒有想到是你……」
「不要說了！」初柳捂著耳朵，吼道。
「當初婉茹嫁入宮中後，你就一直記恨在心，心心唸唸地要搶回來……後來，你混進宮中，她好心安排你住在那裡……而你——你竟然想方設法地勾引她的男人！」
「不！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她突然抱住他，「立安，我也愛過你啊！可是……你卻從來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冷冷地推開她：「你愛的，只是你自己！是你自己的佔有慾！」他一刻也不想再面對她，於是走了出去。
「立安！」她看著他大步離開，心火如刺。
晚上，立安已經將屋子收拾乾淨，四個人一起圍著吃飯。
出奇的安靜，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也許，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納蘭婆婆，一臉慈愛地給他們夾菜：「來……孩子們，多吃點……咱們一家人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
終於，初柳忍不住問：「婉茹，真的是你嗎？」
身邊的女子默默地吃著飯，沒有說話。
「婉茹……那麼，你還記得嗎……」她試探著問，「曾經發生的一切，你不會跟別人說起吧……」
婉茹終於抬起頭，笑了笑：「我不記得了。」
初柳笑了，站起身說：「我去加個菜，婉茹可是說過，我的廚藝很好呢！」
說著，就鑽進了廚房。
果然，不一會兒，就端出了一碟香氣四溢的菜餚。
她將菜碟放在桌上，期待地看著大家：「立安哥哥，納蘭婆婆，婉茹姐姐，大家都嘗嘗吧……記得小時候，我經常做菜給你們吃呢……已經很多年過去了，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說著，夾了一片菜葉自己吃了起來：「很好吃哦，再不吃可就沒了。」然後，夾了一片給納蘭婆婆說：「婆婆，謝謝你小時候把我撿回來，讓我成了婉茹的妹妹……小時候的那些快樂時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謝謝您……」
納蘭婆婆慈愛地笑了，慢慢地嚼著菜葉說：「初柳的廚藝果然是越來越好了呢！不枉費小時候我教你那麼久……記得小時候，你做的菜，那叫難吃！」
初柳笑了，又夾了一片給立安說：「立安哥哥，不管我以前做了什麼，都請你忘記，請你多多擔待……因為……我是你最好的妹妹——這可是當初你說的！」
見納蘭婆婆都吃了，立安也不好多推辭。再說，現在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團聚在一起，又何必再糾纏於過去？
於是，他也吃了起來，邊吃邊說：「當然，我會永遠把你當做我的妹妹……做哥哥的，怎麼會一直計較妹妹的錯誤呢——只要你願意改正就好……」
然後，就在初柳詭譎的笑容中，納蘭婆婆和立安昏倒在桌子上。
「你……」婉茹驚異地看著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初柳冷笑著拿出一把匕首說，「之所以沒給你吃，是因為不想那麼便宜你！」
「初柳！」她驚呼著向外跑去。
羸弱的身體，卻怎麼逃得過身後發狂的惡魔！
當她倒在血泊中的時候，梧桐樹葉紛紛落下，落在她的身上，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你什麼都比我好！小時候，你有家人，而我只是孤兒……長大了，先是立安哥哥寵著你，後來……巡遊的四阿哥看上了我……為什麼你要在大婚那天出現，為什麼要讓他看見你……為什麼……他就那樣選擇了你！」她恨恨地看著她，「幸好……幸好我聰明……我到底還是跑到了宮裡……搶回了本來就屬於我的一切！」
「初柳……你還是那麼傻……還是那麼傻……」婉茹的臉上，滿是淒涼的笑意，「你知道我為什麼最終答應四阿哥跟他進宮嗎……因為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不是你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你看，他現在又娶新婦了不是嗎！初柳……我是寧願自己墮入那永無止境的紛爭之中，也不想看到你日後的傷心和無助……可是……你為什麼不懂……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初柳微微一怔，可是，卻仍然冷笑道：「借口！借口！」
「初柳……你真的很傻……你從來都不是孤兒……你有納蘭婆婆，有婉茹姐姐，還有立安哥哥……可是……這一切……都是你親手放棄的……從小到大，你就爭強好勝……沒想到……我死過一次之後，你還是不肯悔改……」
「不！不要說了！」初柳痛苦地捂著耳朵。
「好……讓我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她的聲音虛弱的幾不可聞，「你知道，為什麼納蘭婆婆會吃下你做的菜嗎……其實……剛剛我們在廚房的時候……她跟我說……一會兒啊……一定要嘗嘗初柳丫頭的手藝……那丫頭……最害怕被人拒絕了……初柳……她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知道……你會下毒啊……」
「不……不……」初柳摀住耳朵，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還有……你不是一直問我……我是不是婉茹嗎……我……我真的不是她……我只是……只是她聚在梧桐樹裡的一股怨氣……可是……可是……她的腦海裡……此時此刻……還在……還在……想著……當初你們一起種下的這棵……梧桐樹……」
說完，她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她的嘴角，掛著一個安然的笑容——就像——婉茹一樣的笑容。
初柳伏在她冰涼的屍體上，痛哭起來。
就在這時，體內傳來陣陣劇痛——那種毒藥實在是太猛，即使提前服下解藥，也無計可施。
呵呵，就為了一個答案，她連自己的命也不惜搭上麼？
她冷冷地笑了起來。
初柳啊初柳，你真的是很可笑！
就在閉眼的一剎那，她恍惚看到了一個長髮飄揚的女子。
「你有什麼願望？」
「我有很多願望。」
「我可以幫你實現！」
「我想……下輩子……能夠做婉茹的親姐姐……我會好好地疼她……我會彌補這輩子所犯下的錯……」
「可以！」
「還有……還有……我想……再見四阿哥一面……」
「那麼，跟著我走！」
寧謐的夜色中，月光靜靜地灑在宮中的那棵梧桐樹下。
一個身著喜服的男人，醉醺醺地走到樹下，失神地看著湖面。
一棵樹葉飄下，他伸手接住，卻看見上面似乎有三個字——「君勿忘」。
他抬起頭四處尋找，卻只聽到一聲清幽的歎息聲。
一切，終究散去，恍若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