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反目成仇
在床上歇息數月，婉婼的身子才慢慢好轉。
這天，她正在房中做著女紅，突然聽到敲門聲響起。
她支撐著走下床，打開門，果然又是初柳。
初柳端著個食盒，關心地說：「妹妹身體可好些了？」
婉婼將她迎進屋，虛弱地笑道：「好很多了，多虧了姐姐這些日子的照顧。」
初柳平和地笑著：「看見你出這麼大事，姐姐身體也不好受。再說，姐姐照顧妹妹是應該的……大家都是四阿哥的人，得好好相處，才會討他歡喜。」
婉婼笑了笑，沒有說話。
初柳拿出雞湯，倒在了碗裡說：「這是我起一大早給妹妹熬的，趁熱喝。」
婉婼端起雞湯，慢慢地喝了一口說：「姐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也難怪，這麼些日子，一直勞煩著姐姐照顧……」
「快別說這些話。」初柳的臉上，滿是安和的笑意，「妹妹好好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婉婼笑了笑，慢慢地喝著湯，不再說話。
初柳拿起擱在床頭的刺繡，仔細地看著上面精美的花紋，笑道：「妹妹的手藝才好，這麼好看，四阿哥一定很喜歡！」
婉婼笑了笑。
「對了，這是鴛鴦嗎？」
「不，這是鳳和凰——鳳求凰，在梧桐下起舞。」
「哦——妹妹見笑了，姐姐懂的不多……」
婉婼淡淡地一笑：「哪裡！」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雞湯喝完之後，初柳端著食盒準備走了。
推開門的時候，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男人。她微微一怔：「立安？」
男人卻不看她，對著裡面喚了一聲：「福晉，我來給你送點東西。」
「都說了，不要叫我福晉，叫我婉婼就可以了……進來吧」
男人笑了笑，提著東西就走了進去。
他臉上滿滿的溫暖笑意，讓門外的那個女人，心痛地發狂。似乎中了邪一樣，掩上門後，她沒有走開，而是，彎著身體，貼在窗戶上，細細地捕捉著裡面的一切。
「立安，這次又是什麼小玩意兒？」
「這些是你最喜歡的梧桐葉。」
「梧桐葉……這麼快就秋天了麼……它們又凋落了麼……」
「是啊……美好的日子總是很快……只剩下一些紀念……」
「立安……你也有過喜歡的人吧？」
「恩……我們曾經很相愛……可是……後來，她嫁給了有錢人家……而我，為了遵守承諾，一直保護她，也來到了這裡……成了……現在，我已經沒有愛她的資格……」
「你是說婉茹吧？」
「福晉……」
「沒事……其實，我都看得出來，你對我這麼好，只不過是因為我跟她長得很像，對嗎？」
「我……婉婼……其實……」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等到下一個秋天，我還會給你送過來的。」
「不……也許……也許等不到了……我……」
「不！婉婼，你不會有事的！」
「立安……有一句話，不管過了多久，我都想跟你說……我都記得……而且也會一直記得……」
「婉……」
卻不知這樣溫情的對話，是怎樣刺痛了門外女子的心！
「初柳！你這是在幹什麼！」一個威嚴的聲音，赫然響起。
初柳趕緊轉過身，做了個萬福，低聲喚道：「四阿哥……」
「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來給婉婼妹妹送點吃的……」
「都說了，婉婼喜歡安靜，沒事不要動不動就跑到『棲梧軒』！」
初柳低下頭，聲音卻出奇地平和：「臣妾知錯！」
這下，四阿哥倒微微一怔，從什麼時候起，從前那個敢愛敢恨的驕俏女子已消失不見？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突然湧起一陣罪惡感。於是，語氣變得溫和：「跟我一起進去吧。」
說著，推開了門。
看見裡面的情景時，他微微一愣。
滿屋的梧桐葉紛紛揚揚，散落一地，而那個女子，站在中間翩翩起舞，臉上露著哀愁的笑容。這個樣子……這個樣子……就如多年前他見到婉茹時一樣！
只不過，有一點始終不同。那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子，沒有那種笑容——那種只屬於婉茹的天真笑容。
而立安，在一邊，不斷地撒著葉子，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那笑容，讓他嫉妒的發狂。他忍不住大喝一聲：「立安！你在這裡幹什麼！」
這一聲大喝，就這樣打破了那一屋的美好。
婉婼呆呆地站在那裡，像一隻受驚的小鳥。
立安卻仍然揚著頭答道：「我只不過是想讓她開心點！」
「你大膽！你一個狗奴才，竟然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立安冷冷一笑：「你可以殺了我！」
「別以為我不敢！」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你！」
立安是跟婉茹一起來到這裡的，殺了他，就真的連最後一點熟悉的氣息都消失了！
況且，他答應過那個永遠不可能再見的女子，他不會傷害他。
見狀，婉婼連忙找了個借口：「我只是叫立安過來……讓他送我回家鄉……」
「真的？」四阿哥驚喜地說，「一直想見見你的家人，給他們一個交代……可是，你卻從來都不願意回去……至今，我連你的家鄉在哪裡都不知道……」
「那裡……那裡的回憶……我都快忘記……曾經，我不敢再去……可是現在……我怕……我想趁著還在的時候，再去擁有那一切……」
「婉婼，你在說些什麼呢？」四阿哥溫柔地說，「你的家鄉肯定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是屬於你的，我也很想分享。就讓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不……四阿哥……您政務繁忙……再說……我……我……」說著，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四阿哥，求求您，讓我一個人回去……我……」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羸弱，他心下不忍，況且也確實政務纏身，於是他只好說：「我答應你，不過，你要好好保重身體！」說著，又轉向立安，「你要保她周全！如果她稍有差池，為你是問！」
立安淡淡地說：「我比你更清楚！」
四阿哥還來不及惱怒，就聽見初柳說：「臣妾也請求回鄉。」
「初柳，你又湊什麼熱鬧！」
「臣妾許久未曾回家，十分想念，請四阿哥成全！」初柳一臉的平和，「說不定，臣妾可以帶回婉茹姐姐的一些紀念……」
四阿哥神色一動，點了點頭：「好！那我派個人跟你一起。」
「納蘭婆婆是跟我們一起進宮的，她也數年沒有回鄉……」
四阿哥沒有耐心聽完，揮了揮手說：「就這樣吧，納蘭婆婆陪你一起回去。」
初柳的臉上，卻永遠是那麼地平和，即使是在受到了這樣的不公對待。
這樣的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當初那個驕橫高傲的女子，去了哪裡？
或許，已經沒有人去關心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