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凱旋的軍隊應該是受到最高規格的接待的,但是諾麗公爵並沒有親自迎接查爾斯一行的意思。這讓查爾斯有些納悶,似乎蒼山的女公爵是在刻意的躲避著自己。這種狐疑愈演愈烈,以至於他有一種想夜探公爵府的衝動。不過,這也就想想而已。
同樣鬱悶和煩惱的人或許在10公里之外。在蒼山慶祝第一天的勝利的同時,可憐的黑山公爵斐南特卻在暗自舔舐傷口。很明顯,今天他虧了老本。
即使是在行軍途中,斐南特也能享受到最好的奢侈品。在豪華的大帳中他獨自品著最昂貴的葡萄酒,而他的眼睛卻是盯著手裡那顆小小的彈丸,上面奇怪的紋路讓他略微吃驚。
富可敵國的斐南特公爵閣下是個見多識廣的人,尤其是黑山的紅礬谷還是帝國最大的冶煉中心。但任憑他多年的經驗積累,他也愣沒有看出來這顆小小的彈丸是如何製造的,又是如何能夠在上百米開外洞穿那些精銳士兵身上的鎧甲、鬥氣、魔法護盾,直接將他們置於死地的。
也許彈丸上的紋路是某種魔法陣,但它對魔法元素並沒有任何感應。至於那打造彈丸的材料,卻是從未見聞過的。
「晚上好,我的主人。」
門多薩來到大帳門口。他是黑山公爵領最有名的煉金術師,這次黑山公爵調動大軍時,也非常「客氣」的將他「請」到軍中。無可否認,在製造器材方面,這位門多薩大師絕對是整個帝國首屈一指的專家。
事實上煉金術師在紫羅蘭帝國是個非常矛盾的職業。一方面,因為他們巨大的利用價值,許多富商和領主需要他們的頭腦來換取利益;另一方面,由於這些人多半是些讓人無法理喻的「瘋子」,因此利用他們的人多半又對他們充滿了鄙視。所以,儘管這個世界充滿了煉金術製造的物品,煉金術師卻是個卑賤的職業,很難引起人們的重視。
也就是黑山公爵才想得到隨軍配備幾名煉金術師,以維護他那龐大的足足有100門魔晶炮的遠程部隊。
「你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黑山公爵的語氣不善。門多薩早已經清楚了白天戰場上的經過,於是他接過那枚小巧的彈丸,仔細的查看起來。
「我的主人,這可是件了不得的藝術品!」當意識到那枚彈丸的價值後,門多薩幾乎是沒有形象的大叫起來,「天哪,這個世界上竟然還能有如此精密的煉金術製品!哦,天哪,天哪,這是神跡,不折不扣的神跡!」
「神跡?」黑山公爵的臉色更加陰沉,「如果這是神跡的話,你可以去外面那堆骨灰裡面多找一些收藏起來。但我覺得,能用來做消耗品的東西通常不是什麼寶貝……」
「請原諒我的唐突,您是說,這只是一種消耗品?」
門多薩的眼神裡充滿震驚。難怪他震驚,因為如果是他來做的話,做成這個樣子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而且還只能做一枚,而且還無法保證製作的精度。
「事實上,是這樣的。也許進攻蒼山是個錯誤……」斐南特眼裡閃過一絲絲的精光,「或許,佔領藍湖的全部利益也不及一種可以大量製造的精密附魔武器……」
「您真的嚇到我了,我的主人!」門多薩把彈丸對著燈光,反覆的驗看,「若是能見到這個東西的製造人,就算是死我也願意了。」
「很高興你能這麼像。」斐南特已經打消了一切煩悶和困惑,充分暴露出他商人的本質,「若是如此,就請你到蒼山城替我跑一趟腿吧!」
這場意外的侵略以一場意外的和談結束了,而這個時候紈褲馬索還沒有趕到蒼山城下。由於諾麗提出的第三個和解條件是黑山從此和羅爾森的人劃清界限,因此可憐的紈褲馬索火急火燎的跑回來,迎接他的確是斐南特的逐客令。
蒼山和黑山兩大礦區之間的戰事總算是以和平告終,落得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不久之後,藍湖的戰鬥也完全平靜了下來。杜林實現了戰略目標後將風城平原和附近的大小村莊全部劃歸馬爾諾自製領,雷頓終於得到了屬於自己的獎勵。
而在這個時候,船夫勞爾終於帶著那個身負重傷的女子來到了新北城。此時,女子的身體稍稍恢復了一些,但仍然難於獨立行動。所以,她口中的那個熟人就必須由勞爾跑路去找。
直到梅因親自接待勞爾的時候,年輕的船夫才知道自己所救的女子有多麼的尊貴。在為自己起先卑微的想法感到羞恥的同時,勞爾心中對200畝地的滿足感蕩然無存。他似乎覺得,上天給他的運氣不應該只有這麼些。
上位者對這種問題的考慮或許會很不一樣。至少梅因在最開始時準備殺人滅口的。但考慮到也許這名船夫什麼也不知道,最終還是履行了承諾,劃給勞爾200畝好田,另外還獎勵了他100枚金幣。
在一間簡陋的旅店的客房裡,闊別多日之後,梅因見到了安娜公主,也就是從帝都逃亡而來的神秘女子。
幾乎是在梅因進門的一剎那,安娜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勞爾被哈吉爾擋在外面,可憐的船夫剛剛躥升出來的野心迅速又破滅下去。對他來說,做個普通人或許是最幸福的事情。
「怎麼回事?」梅因語氣平淡,只是把肩膀借給安娜。
「全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安娜泣不成聲,只是喃喃低語,有些撕心裂肺的酸楚在裡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我們中間出了叛徒……三哥他……三哥……」
安娜終於說不出來,只是哭,不停的哭。但梅因已經知道了結果。他皺起了眉頭。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即便是身在新北,對方也應該對自己做些什麼,可為什麼最近沒有任何對自己不利的情況發生?
「是誰洩的密?」
「我不知道……不知道……」
梅因皺起眉頭,安娜明顯知道些什麼。但她很痛苦。一個可以讓帝國公主痛苦的內奸。
梅因已經知道為什麼了。
也知道為什麼身在新北的他為什麼沒有受到波及了。
因為對那個人來說,新北的他終歸是帝國的臣子,只有安格魯斯本人才是唯一的心腹大患。
一個人,能夠壓抑自己,並潛藏如此多年,實在是令人佩服。然而,梅因反而輕鬆的笑了。是的,知道一切之後反而沒有之前的惶惶。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在調查龍血案的同時,梅因已經知道了紫羅蘭帝國皇室的很多事情。很多,包括一些見的人的和見不得人的。
「公主殿下,我想您應該振作一些。」梅因安慰道,「或許我們可以另闢蹊徑。」
鑒於杜林評定南甸和藍湖兩地,帝國高層原本準備給杜林加封「軍神」稱號。但此時有人彈劾他私通馬爾諾人,將風城侯爵領劃分給了叛黨雷頓。本來這個事情杜林做的很隱蔽,但最終還是被揭露了出來。這讓杜林很惱火。
如果是冰原軍杜林可以保證絕對的權威,不會有人多嘴多舌。但實際情況卻是,為了削弱他的軍權,也是為了監視他,在平定藍湖的過程中,帝國高層在他的軍隊中塞了不少中央軍的軍官。最終,在藍湖剛剛平息的時刻,關於杜林的彈劾案子又迅速讓整個帝國熱議起來。
事實上,真正的原因,只在於杜林那只百戰精兵,還有價值1千萬金幣的魔晶炮。
杜林奉召回帝都,行經新北的時候被梅因攔了下來。
這是個極美好的冬日的下午,按照習慣,杜林應該在校場上,而不是在城主府的客廳裡。實際上,一旁的安娜由於之前的指婚的緣故,至今面對杜林還有些尷尬。
「我總搞不懂你們這些當將軍的,為什麼明明知道是個陷阱還要著急的往裡面跳?」梅因面帶笑意,他並無惡意。杜林是理解他的善意的諷刺的。
「我也很奇怪。」杜林微微勾起唇角,「你們這些政客,為什麼總給我們帶兵的人挖陷阱。」
「哈哈!杜林,你還是這樣得理不饒人哪!」梅因回想起求學時代的那個杜林。
「我和我的士兵都是冰原領出來的,如今雖然佔據了南甸和藍湖地區,但南甸的雅利安公爵尚在,藍湖地區的歸屬帝國高層也有爭議。奉召回帝都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說罷,杜林眉頭微皺,似乎惱怒的成分多於無奈。梅因知道他在惱怒什麼,按照帝國法律,伯爵親軍只有帝國皇帝才能調動,然而這兩年來,杜林的行動就沒有一次是特雷澤本人的意思。
偏偏,杜林收到的文書卻都是蓋了皇帝印璽的。
「我倒是有個提議。」梅因笑道,「如今南甸、藍湖、蒼山、黑山四地,都與新北達成了武器訂購協議,另外,我們之間,新北和蒼山之間還達成了軍事互助協議。我想,如果更進一步,結成同盟,也許會對帝國高層有個更大的觸動。」
杜林瞇起眼睛。雖然他早就知道梅因是個有野心的人,但今天他才第一次直觀的看到這個野心。
「冰原領在中央軍的打擊半徑內。我不能拿我的故鄉去冒險。」
「哈哈,杜林伯爵會害怕冒險?」梅因不屑一顧,「我是這樣設想的,你派你的心腹在帝都和冰原領中間修築一個要塞,不求多堅固,只需要將中央軍擋住一個月即可。你知道,從黑山出發抵達冰原領,一個月足夠了。」
「你保證斐南特會聽話?別忘了,你的父親只是個侯爵。」
「這並不影響任何事情。關鍵問題是利益。斐南特是個聰明人,他可以看到這裡面的巨大利益。我已經派信使告知你將回帝都的事情,相信等你抵達的時候,就會感受到不一樣的地方。」
杜林這時候才明白其實不上梅因的賊船已經不行了。他已經能夠想像到羅爾森那鐵青的臉色。很顯然,同杜林這樣的投機軍閥不同,梅因很會利用人性的弱點。在這一點上,帝國高層的大部分權臣都不如這個年輕的侯爵之子。
「還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梅因將目光投向安娜,「安格魯斯親王殿下已經落入華萊爾的手中,而教廷正準備扶植托勒密親王接替陛下。在我看來,這幕後或許還有其他的推手。」
杜林眉頭皺得更深。
「是誰?」
「庫德親王。」
「會是他?」
梅因不置可否,臉色也出奇的嚴肅起來。
「或許,聖龍帝國會希望這個人繼位。」
杜林是個聰明人,他立刻就聯想到特雷澤婚禮上的爆炸案,以及梅因對此進行過的一系列調查。坦白說,從梅因提起庫德之前,杜林從來不認為紈褲庫德是個危險的人,但仔細回想,卻覺得這個人如同在黑暗中注視獵物的猛獸,令人不寒而慄。
「既然如此……」
「回到帝都以後,可以去炎龍魔法商店落腳。華萊爾已經控制了整個太陽城的地下勢力。我安心他對你下黑手。」
這些情報杜林也都知道,但由梅因提出來卻別顯得心中溫暖。即使是再冷漠的人在這種純粹是出於私人友情的感染下也不由得鬆動。杜林露初他罕見的笑容,點了點頭。
這次密談之後,新北、南甸、藍湖、蒼山、黑山、冰原六地達成了實際上的攻守同盟,並開始在領地內開始一系列的經濟和軍事上的革新。執行或模仿這些改革的大臣,以及積極聲援這些改革的大臣,最終在朝堂上獲得了一個統一的稱呼,維新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