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國 第一卷流浪者 ○○二 危險的小鎮
    很遠便能看到大路邊的那株參天古樹,樹冠開闊,足夠遮蓋住樹下的整棟木屋。屋前的空地上擺三五張矮几,撐上數層不知從何處收購的洗退色的麻布床單,再把玲琅滿目的各種耀眼的小玩藝和一大桶茶水列在櫃檯前,這就是槐樹鎮入口的雜貨鋪了。比不上大城市的商店,農村的小店總是顯得破敗,但是相對的,會更加熱鬧溫馨一些。鎮上的夥計,鎮郊的農夫閒暇時來此喝杯茶,或者夏天裡,附近的居民都聚集在這裡聊天納涼,偶爾也有醉鬼在這裡賭點無傷大雅的小錢。

    道路從這裡開始,由黃泥的路面變成石板路,一直通過槐樹鎮,到鎮子的對面再變回黃泥路。雖然紫羅蘭帝國國力強盛,但對於這偏遠的小鎮來說,帝國的強盛更多的是一種象徵。租稅一般,生活一般,鎮公所的一切事務向風城的夏爾侯爵負責。這條連通周邊農村的路是鎮民集資修的,只有鎮內的部分是侯爵府的規劃。事實上,大多數帝國的鄉村道路都是當地居民自己出錢,貴族們只負責街道和連通主要城市的軍用大道。所以,每當談及這條路,飽受泥濘之苦的槐樹鎮民總是抱怨連天:

    「瞧瞧,我們為陛下交了那麼多租稅,政府卻從沒有為我們辦過什麼事情!」

    愛麗絲住到鎮上剛剛兩天,已經是第十次聽到這樣的抱怨了。面對一臉義憤的旅店招待,愛麗絲有禮貌的結束了她的問話,塞給對方五個銅板以作酬謝。看來,要想在槐樹鎮問出點什麼信息,就千萬不要去提那條路。

    推開窗,清晨新鮮的空氣讓金髮的少女精神清爽。她暫時的忘記了一切,深深的呼吸來自鎮外森林裡的綠色氣息。越過鱗次櫛比的低矮平房,遠古森林的蒼莽身姿掩映在迷茫的晨霧中。鬱鬱蔥蔥的樹冠為鳥類提供了生活的樂園,它們成群歡快的歌唱,往返於森林和農田之間。

    不可否認,旅店老闆別出心裁的選則這塊全鎮最高的地蓋上最高的樓佈置最豪華的客房的確有他獨到的眼光。然而,即便是這種「天做幕,地做床」的景觀樓,住一宿才2個銀幣,相比大城市那些動輒數十金幣一晚的豪華客房,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珍妮捧來餐盤,這是愛麗絲今天的早餐。住在旅店本不需要貼身侍女的照顧,然而珍妮對服務生的工作總不滿意。為愛麗絲繫好餐巾,女僕又忙著打掃房間。她12歲開始照顧9歲的小姐,如今她18歲了,還在照顧15歲的小姐。珍妮和愛麗絲之間並不是簡單的主僕,有些類似於手帕交。所以,凡是愛麗絲使用的東西,珍妮必然親自過問,放心後才會放行。

    「珍妮,這麼浪漫的房間,讓被子浪漫一些又何妨?沒必要把它折起來。」

    「我不折一會服務生也會折。這裡的服務生太差了,還有廚師!一看他們那雙黑漆漆的手我就受不了。小姐的東西怎麼能讓這些粗人來動?!」

    愛麗絲聳聳肩膀,揭開蓋子。不出所料,又是珍妮親自下廚。這讓愛麗絲既高興又矛盾。高興的是珍妮的手藝就是她的口味,矛盾的是,她除了珍妮的手藝外已經嘗不到其他口味了。

    「小姐今天準備穿哪套衣服出門?」珍妮整理好那張鬆軟的天鵝絨的床鋪,從一旁的箱子裡拿了幾套裙子出來,「看起來在箱子裡折皺了,您選好了我去給您燙一燙。」

    「恩……」愛麗絲看了一眼那幾口碩大的箱子,直到離開家之前她都不知道她有這麼多衣服可以帶,事實上她為自己的收藏能裝滿這麼大的箱子吃驚了好些天,「白色有花邊的那套。把上次那頂寬邊遮陽帽拿出來。」

    吃過早點,愛麗絲決定到村口的雜貨鋪去坐坐。儘管昨天她就留意到這裡人多熱鬧。但,就像窮人進高檔商店需要一點勇氣一樣,像愛麗絲這種從小沒有接觸過窮人的貴族小姐,要到那種低俗、骯髒的集會場所拋頭露面也是需要一天時間來為自己打氣的。

    走下樓梯,正碰上衛隊長詹姆斯在和隨行的管家羅林談話。由於要在鎮上休整採購,所以無論是詹姆斯還是羅林看起來都是公務纏身的樣子。看到愛麗絲下來,羅林微微欠身,而詹姆斯則很熱情的同她打招呼。

    「嗨,我們可愛的帝都百靈終於起來了。哈哈,今天又有什麼安排呢?準備去哪裡玩?」

    詹姆斯是個粗爽的漢子,早年當過傭兵,後來受雇於帝都望族都鐸家族,成為忠誠的家族衛士。長期以來詹姆斯負責老爺的安全工作,這次是因為菲曼老爺的獨生女兒愛麗絲小姐要遠行,才破例讓他隨行,照顧小姐一路周全。

    「到村口坐坐。您應該是那種地方的常客吧。」

    「那倒是,想當初詹姆斯年輕的時候,可是茶館的焦點呢。詹姆斯的故事十天十夜都講不完。」

    愛麗絲禮貌的淺笑。對於這句話她是絕對相信的。詹姆斯叫過兩名士兵,負責保護愛麗絲和珍妮。為了安全起見,也為她柔嫩的皮膚著想,愛麗絲用紗蒙了面,除了高雅外又多了一絲神秘。

    出門,左轉,旅店門口的佈告牌上貼著幾張佈告。有的是招聘的,有的是通緝的,還有一些找失物之類的紙條。愛麗絲草草的掃了一眼。頂上第一張是關於通緝流竄犯的。紫羅蘭帝國多年來治安良好,法律也相對寬鬆。能夠被通緝的多半是十惡不赦的土匪惡棍。畫上的男人有張剛毅的臉,身型魁梧,名字一欄寫著雷頓,不像是真名,罪行是叛國罪。愛麗絲在帝都時聽傳言東部有伙人常年在遠古森林邊緣活動,大概這個人是其中一份子。旁邊有張小些的紙條,沒有畫像,是臨近的藍湖城委託風城侯爵府張貼的,說是有兩個農夫偽造了證明從領土上逃離,希望有知情者向甘河村的圖溫先生回報。

    來到鄉下一切都有種新鮮感,不過愛麗絲也只是新鮮而已。在都市裡面,這些告示通常在傭兵工會發佈,旅店老闆為了避禍,通常對類似的告示牌都是能扔多遠扔多遠。繼續往前走是一家鐵匠鋪子,昨天愛麗絲坐在馬車上進旅店的時候就聽到這裡的打鐵聲。老闆很年輕,肌肉結實,古銅色的皮膚到處張顯著力量的美感,讓愛麗絲的眼睛多停留了一秒。

    過了鐵匠鋪是一個街角,拐過去,穿過一塊趕集用的小廣場,然後再往前走不遠就能看到鎮口的雜貨鋪。在樓上看著不遠的距離實際走了十多分鐘。主僕四人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聚集在那裡了。現在是夏天,農夫不算太閒,但是鎮上總有些游手好閒的人存在。愛麗絲挑了張桌子,珍妮仔細的擦乾淨,再鋪了絨布,才允許小姐坐下。本來一路走來愛麗絲那身華麗的衣裳就已經成為眾多眼球的焦點,如今又有如此標緻的侍女精心伺候著,周圍的交頭接耳多了起來。

    查爾斯覺得自己是撞了大運。昨天露西給他的衝擊還在腦海裡沒有退卻,今天又碰上人生中的第二位讓他無法忘記的高貴少女。但今天,面對保護愛麗絲的兩名護衛和忠誠的珍妮,查爾斯沒有像昨天那樣妄動。通過凱瑞一晚上的諄諄教誨,查爾斯已經深刻認識到貴族和平民間的巨大身份差異。

    「他們什麼來頭?」查爾斯伏在桌上小聲向凱瑞詢問。

    凱瑞緩緩端起茶杯,姿勢非常優雅。這讓查爾斯略為意外。他原以為這小子看到吃喝的東西就會完全失去形象。這端莊的姿勢讓查爾斯瞬間有些愣神,突然覺得娘娘腔的凱瑞有種特殊的魅力。凱瑞顯然發現了查爾斯目光的變化,他低下頭,猛吞一口茶水,良好形象蕩然無存。查爾斯撇撇嘴,就知道是錯覺,這傢伙怎麼可能會那麼有風度?

    「那個……」凱瑞紅著臉,頓了一下,穩定心情以後小聲的解釋起來,「那些護衛身上的花紋,是帝國第一財閥都鐸家族的族徽。都鐸家族雖然是貴族,但沒有爵位。所以都鐸家族能夠擁有的隨從不超過12人。按理說都鐸家族一般不會單獨派護衛陪同女眷出行。女眷往往是同商隊一起。如今這位小姐顯然不在此慣例範圍內。聽說當今菲曼家主有個15歲的獨生女兒,我想大概就是這位了。」

    查爾斯吞一口口水。驚詫的望一眼身邊的凱瑞。他本是試探性的問一句,沒想到得到如此詳細的解答。看到查爾斯一臉的不可思議,凱瑞揚了揚小臉,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查爾斯的汗毛再次起義,他甩了甩頭,瞄一眼金髮的愛麗絲。陽光透過高大槐樹葉間的縫隙透射下來,給美麗少女更增添了聖潔的氣息。查爾斯有些癡了。凱瑞無奈的搖了搖頭。此時愛麗絲正在和珍妮嬉笑低語,沒有注意到查爾斯,倒是兩名衛士警惕的注視著四周,但凡有朝這邊多看的鎮民立馬回瞪過去,當然就包括了查爾斯先生。

    「走吧。」凱瑞拍了拍查爾斯的手,「像這種美女,看看就算了。以你的身份沒希望的。」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查爾斯深受打擊,面色沮喪,「好吧,繼續走吧。」

    正在談話間,從鎮子裡飛奔出一人一馬,還未到跟前,馬上的人已經大聲叫喊起來。

    「小姐快逃!小姐快……」

    話未說完,突然從那人身後飛來一團巨大的火球,生生他燒成焦炭。在座的鎮民目瞪口呆,僅僅一秒之後尖叫聲和著亂七八糟的叫喊聲就四下響了起來。愛麗絲無比驚詫,剛才的聲音似乎是詹姆斯的,可他為什麼要讓她快跑?

    「小姐?」珍妮嗅到了不安的因素。

    「走,趕快回去看看。」

    「小姐,恐怕是遇到襲擊了,剛才既然是詹姆斯隊長,我看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再做打算。」

    就在一名護衛攔住往回衝的愛麗絲時,襲擊者已經可以看的清楚了。一群身著褐色披風赤紅鎧甲的騎兵,正在一名銀甲高級騎士的帶領下朝這邊衝過來。訓練有素的衛士迅速保護愛麗絲向森林裡退卻,而另一邊,凱瑞生生按住想英雄救美的查爾斯,躲在路邊的草叢裡。

    剛才還寧靜浪漫的小鎮此時像被突然撕裂的畫布。襲擊者所到之處屍橫滿地,此時查爾斯和凱瑞才發現鎮子上空早已是濃煙滾滾。難怪先前一聲呼叫都沒聽到,原來這夥人竟是斬盡殺絕。屠夫們提著滴血的長劍從鎮子裡呼嘯而出,鐵蹄讓大地不住顫抖。兩位逃亡的農夫屏住呼吸,直到那群人衝進森林,奔向剛剛那位小姐逃走的方向。

    「走這邊。」

    凱瑞拉著查爾斯的手,順著叢生的雜草向森林的另一個方向潛行。

    「就這麼走了?真的不去救她?」

    「她是你什麼人?你死了誰給我弄吃的?」

    「厄……」查爾斯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他突然覺得自從出了甘河,眼前的娘娘腔凱瑞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明明是他帶凱瑞出來的,為什麼現在成了凱瑞成天在指使他?

    「凱瑞,我覺得我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查爾斯停住,以凱瑞的綿力基本沒可能把他拉走,「是我帶你出來的,我們要做什麼由我決定!」

    凱瑞撇撇嘴,放開手,眼眶裡霧氣開始凝結。

    「人家只是給你做個指導嘛,這些人不是你能對付的。走吧,求你了,查爾斯我們走吧……」

    面對像孩子一樣撒嬌的凱瑞,查爾斯徹底無語。他甩開凱瑞,向愛麗絲逃走的方向追過去。臨走,他將手裡沒剩多少的乾糧扔給凱瑞。

    「在附近找個地方藏起來。如果我今天晚上之前沒回來你就一個人回去。這些吃的應該夠了。」

    「我不要!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帶上我。」

    查爾斯試著甩開凱瑞抓住他衣袖的手,發現這次似乎沒有甩開的可能。打消了把衣服脫下裸奔的念頭,他最終同意帶著凱瑞一起。畢竟這小子似乎知道的不少,有個參謀也不太壞。

    「跟著我也可以。不過你要保證,一切聽我的指揮。」

    「好,沒問題,只要你不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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