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掙脫開侍衛的擒拿,衝上去跪在胤禛面前,抓住他龍袍一角,落魄的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妾已經知錯,求皇上開恩。」
胤禛抬腳將熹妃踹倒一旁,道:「即便將你凌遲,也難消朕心頭之恨。」
看到侍衛再次來拉熹妃,伺候她的陳嬤嬤再也顧不得聖意難違,撲上前來阻攔著侍衛,同時哭道:「請皇上看在熹妃娘娘曾為了四阿哥弘歷剜肉的份上,饒過娘娘一次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
「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胤禛微抬的面,冷漠的眼,冷的不可一世,面對敵人,一股至尊帝王的威嚴與潛行夜狼的凶凜迸發出來,讓人不敢違抗不敢靠近,同時不寒而慄。沉著冷靜的聲音,繼續冷冷的在他喉頭發出:「主僕沆瀣一氣,這一切定然也少不了你的份。來人,將陳嬤嬤一起拉出去斬了。」
陳嬤嬤一聽這話,渾身大顫,已經嚇得癱軟在地,被侍衛架起了胳膊,無力掙扎,只能嘶聲竭力的喊著:「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侍衛已經將陳嬤嬤制服,只等其餘人制服了熹妃,然後一同拖出去施刑。
誰知熹妃再一次掙脫開侍衛的束縛,又衝著晴川撲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她的身前,淚眼絕望,道:「皇后娘娘救救臣妾,只有你能救臣妾一命了,皇上一定可以接受你的懇請,求皇后娘娘讓皇上收回成命吧,臣妾以後做牛做馬報答皇后娘娘。臣妾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做傻事,臣妾今後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是不想死啊,死了就不能再見到四阿哥弘歷了,臣妾還想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成人,還想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為皇室開枝散葉。臣妾別無所求,哪怕能在一旁遠遠地看著他,已經知足,即便革去臣妾的封號,做個卑賤的宮女也心甘情願。」
晴川往後退兩步,避開她想來抓住裙角的手,道:「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求本宮也沒有用,本宮救不了你,更不會救你。」
熹妃眼中的絕望穿入眼底,直至墜入心底。她將頭磕的砰砰直響,卻似乎一點也覺不出疼痛,「臣妾知罪了,看在臣妾對弘歷有恩的份上,求皇上開恩,求皇后娘娘開恩……」
她不停地磕頭,額頭漸漸滲出血來,染紅了身前的大片地面……
弘歷從上書房回來,很奇怪今天皇額娘為何沒在路上接他。跟奶娘回到景仁宮的大院裡,仍然看不到皇額娘的身影,或許是在屋裡,他沒有多想,高興的想衝進去,跟皇額娘玩耍。
奶娘感覺出今天景仁宮的氣氛異常,便拉住了正溜走的弘歷,同時找了一個宮女問道:「今天景仁宮裡有什麼事嗎?」
宮女作答:「皇上皇后娘娘,還有年貴妃和熹貴妃都在裡面,皇上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叫了許多侍衛進去,我沒有進去,所以不知道是什麼事。」
「哦。」奶娘點點頭,心想皇上既然也在裡面,還有兩位貴妃,想必有什麼大事,還是管住四阿哥別讓他進去搗亂了,萬一皇上怪罪下來……
正想著,沒想到手底下的小弘歷開始掙扎起來,只因他聽到了皇上也在裡面,便扭著身子想進屋去,道:「放開我,我要找皇阿瑪,我要找皇額娘。」
奶娘緊張起來,按住他不老實的身子,道:「四阿哥不要鬧了,皇上此時在屋裡有大事,等事後奴婢再帶四阿哥進去。」
「我不,我就要進去!」弘歷越發激烈的掙扎起來。
奶娘不敢生硬的壓制,無奈之下,只得將弘歷抱起來,道:「奴婢先帶四阿哥出去玩,過會再回來,好嗎?」
雖然是請求的語氣,但奶娘說著,已經抱著弘歷往外走去。
「不,不好,不好!」弘歷的小手像雨點一樣拍打在奶娘的肩頭,但是奶娘根本不聽他的話。弘歷眼看著已經被帶出了景仁宮的大門,知道無濟於事,但靈機一動,又道:「奶娘,你不是說陪我在外面玩嗎?既然到了外面,我們來做遊戲好嗎?等玩夠了我們再回去。」
一聽這話,奶娘當然開心,覺得離景仁宮漸遠了,便放下他的身子,道:「好啊,不知四阿哥想玩什麼遊戲?」
「玩捉迷藏。」弘歷說著,用小手指著背對景仁宮大門的一面牆,繼續道,「你先捉我,你趴在這裡閉上眼睛,數一百下,然後來找我。」
奶娘覺得四阿哥還是個這麼小的孩子,應該是玩心很重,所以想到做遊戲也是無可厚非,不會有別的心思了。因此,她沒有顧慮的點點頭,遵照四阿哥的吩咐,面對那座牆,閉眼開始數數。
「不要偷看哦。」小弘歷看奶娘中計,便撒開小腿,往景仁宮裡衝去……
屋裡,地面上已經赫然一片血跡,然而熹妃依然不停地叩首,同時哭道:「皇上開恩,臣妾現在追悔莫及,臣妾已經悔過,臣妾什麼都不想要了,只希望今後還有見到弘歷的機會。臣妾雖然曾對晴川狠毒,但對弘歷卻是至情至愛啊。皇上,皇上開恩啊。」
她說著,繼續用力的叩頭。
「你說完了嗎?」一句冷冰冰的話終於從一直默然相視的胤禛口中發出,「說完就去吧。」隨即衝著侍衛低喝道:「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把熹妃拖出去,凌遲!」
「凌遲」這兩個字毅然決然,沒有一絲緩和的餘地。
熹妃自知劫數難逃,身子一軟,終於放棄了掙扎,坦然的接受下來,最後的一叩首:「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面對侍衛擒來的手,她晃悠的站起身,已經被侍衛牢牢的抓住。她昂面笑起來,額頭上佈滿的血跡襯在笑臉上,顯得格外猙獰慘絕。
幾聲笑罷,她歎了口氣,「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這話道完,她不再反抗,隨著侍衛轉身向門外走去。
忽然卻見弘歷從門外衝進來,跑上前抱住了胤禛的腿,道:「皇阿瑪,可不可以不要殺熹妃娘娘?」
熹妃一怔,目光不捨的轉過來望向弘歷。
胤禛眉頭一緊,抬頭看向門外,道:「怎麼把四阿哥放進來了,奶娘呢!」
「奶娘不在這裡,是我偷偷跑進來的。」弘歷說著,抓起皇阿瑪的龍袍搖晃起來,「皇阿瑪為什麼要殺熹妃娘娘,她對我很好,我不希望她死。」
「可是她是壞人,罪有應得,壞人就應該死。」胤禛俯身看向弘歷,面容平緩。
弘歷小手依然不肯放開,道:「可是她對你們來說是壞人,對我來說是好人。壞人不一定完全是壞人,她對別人來說也許是好人。每個人都有做壞事的時候,如果壞人就一定要死,那豈不是天下的人都死光了?」
這番話著實驚住了晴川,想不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心想果然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也難得心地仁慈,與他的父親雍正截然相反。此時看來,乾隆果然會成為一個仁君,難怪後人評:純皇帝乾隆即位,承憲皇帝雍正嚴肅之治,皆以寬大為政,萬民歡悅,頌聲如雷。
胤禛聽後也微微一怔,但是依然決絕,抬頭道:「朕不可姑息養奸,縱容罪人。快快將熹妃拖出去正法,不可再有絲毫遲疑,以正綱常。」
「皇阿瑪你好殘忍。」
這句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微乎其微,卻彷彿撼動了胤禛埋藏深處的靈魂,不由令他身子一僵。
殘忍這個詞他聽過好多次,虐殺政敵時,判決兄弟時,甚至有人說他為了皇位殺害生父康熙,將「傳位十四子」的詔書改為「傳位於四子」,之後氣死生母德妃……
漸漸地,殘忍似乎成了他的代名詞,甚至成了一種慣稱,連他自己都快要習慣。但是為何從最愛的皇子口中聽到,卻亂了自己的心神?一直掩埋的靈魂也經不住顫抖起來。
難道是因為自己在面對晴川母子時,剝去了自我保護的外殼,將內心與靈魂赤裸裸的展露。因而當受到他們帶來的傷害,才會使自己無法防備的承受,然後不可避閃的痛苦。
「慢著。」不知怎的,他突然抬手喝止住侍衛的離去。稍稍閉目冷靜片刻,又轉眼望向身下的弘歷,饒有興趣的道:「歷兒,如果換做你,你會怎麼做?」
「以功補過。」弘歷年紀雖小,但他早已經識字,並被安排卓越的師傅教導,背詩誦文。再加上他天生機靈聰敏,文章背後也懂了不少,心領神會,因此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見解。
「可是歷兒,你要明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胤禛此時面對著他,已經完全不把他當做一個年幼的孩子,而是當成皇太子,當成下一代君主。而此時,他也當做這是兩代君主間的談話,用認真的眼神凝望著,等待著皇子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