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心玉外傳 正文 第二十四集(上)百鳥朝鳳
    紅櫻被晴川一路拉回府邸,此時正氣喘吁吁,遵照小姐的吩咐站在案前磨墨。看著小姐坐在書桌前發愣的樣子,不禁喚道:「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晴川此時正聚精會神,完全聽不進別的聲音,仍然伏在桌上,一手握筆,一手托著下巴,兀自沉思著。片刻過後,才愜意一笑,抬手蘸了墨,在紙上書寫起來。

    寫完之後,將紙張折好塞進一個信封,這才抬頭道:「真可惜,都這麼晚了,不知阿瑪現在睡下了嗎?」

    紅櫻答道:「今夜是七夕佳節,老爺還在喝酒看戲。」

    「太好了,我這就去找阿瑪,需要他幫我一個忙。」

    看到小姐丟下這句話就衝出屋去,紅櫻也只得跟上去,不敢多問。

    費揚古正在後院看戲,身子舒坦的倚靠在座椅上,手指頭愜意的輕輕在扶手上點著,不時笑上幾聲,完全陶醉在其中。突然,身後一聲高昂的「阿瑪」嚇了他一跳,讓他渾身一個激靈,直起身回頭望去,裝作驚嚇,輕拍胸脯笑道:「哎喲我的寶貝女兒喲,你可把阿瑪嚇慘了,以後可不要這麼調皮了,阿瑪已經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啊。」

    「阿瑪,不好意思,不要介意。」晴川擠出一堆笑,把手放在耳旁輕搖幾下,「其實我是有事相求的。」

    「這麼火急火燎的,什麼事啊。」費揚古和藹問著。

    晴川將手中的信封遞上去,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道:「我想求阿瑪此刻進宮一趟,幫我把它交給胤……皇上。」

    「交給皇上?」費揚古接過來,有些詫異,「明日不行嗎,想必皇上此時正與妃嬪娘娘歡度佳節,如此打攪到聖上恐怕不合時宜吧。」

    「阿瑪,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急,我給你跪下了。」說著,晴川就要下跪。

    費揚古扶起她的身子,看到她認真的摸樣,也是不忍拒絕,便道:「好好好,我幫你這個忙。」但是看看手中的信箋,又有些摸不著頭腦,道:「女兒啊,不知你七夕送信是何意,莫不是對皇上有意?可不要步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後塵啊。」

    「阿瑪,說來話長,一言難盡,以後你會知道的。此時我心中急迫,也難以給阿瑪解釋清楚。」晴川正在急頭上,沒有心情詳細的解釋什麼。

    費揚古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阿瑪這就整裝進宮,了你這個心願。」

    看著阿瑪離去的身影,晴川心中感激萬分。如此心急也是不得已,不知不覺中都已經離開他三年多了,不知他現在怎樣,不知自己那個剛剛降世就離開生母的阿哥過得怎樣,亦不知此刻的七夕之夜他在想些什麼,是否也像自己這般思念?

    御花園,因為夜風漸涼,胤禛早早的命人將弘歷送回去休息。自己又少坐片刻,覺得無聊寂寞,又不停的被苦思襲身,便也起身回到養心殿。七夕之夜?他只希望能早些入眠,快些度過這個令人生悲的時辰。

    胤禛正在寬衣解帶,發現高無庸從屋外進來直接走向書桌,手上似乎拿了樣東西,便問道:「高無庸,你在做什麼?」

    高無庸連忙躬身道:「稟皇上,費揚古剛剛送來一封信,奴才見皇上就寢,不想打攪,便將它放在書桌上的賀詞信堆裡。倘若皇上想看,明早可以一併過目,倘若不想看,奴才也可以將它們一起丟掉。」

    胤禛揮揮手,疲憊的道:「想必也是一封佳節賀詞,朕不想浪費時間去看,此時就將它們一併丟掉吧。」

    「庶。」高無庸抱起桌上的一堆信紙,向著門外走去。

    一隻腳剛剛邁出門欄,想不到身後又傳來皇上的一聲:「慢著!」

    高無庸連忙收住腳步,回身道:「奴才在。」

    胤禛稍微一忖,道:「費揚古不像個奉承之輩,怎麼突然送起賀詞了,會不會信中有政事要談,拿過來給朕過目。」

    「庶。」高無庸放下懷中的一堆信箋,翻了片刻,道:「皇上,奴才剛才混在裡面,一時找不到了,請皇上稍等片刻。」

    「找不到就算了,朕也累了,跪安吧。在這七夕佳節,又怎麼會有人談論政事,是朕想多了。」胤禛上床,同時搖了搖頭,「想不到費揚古也隨波逐流了,變得趨炎附勢,學會了阿諛奉承,朕的身邊何時能得一個清廉耿直的臣子。」

    話音剛落,便傳來高無庸激動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他一路跑來遞到皇上面前,道:「皇上請過目。」

    雖然找不到就算了,既然找到了,胤禛也有興趣看看這個一向清廉的費揚古會說些什麼,便接過信箋,打開一看。

    上面清秀的字跡躍然紙上:「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未曾與君絕。烏喇那拉氏,晴川。」

    捏住的紙張開始顫抖,胤禛猛然起身下榻,一臉驚異,口中不由自主喊出了一聲:「晴川!」

    久違的笑顏躍上冷峻的面龐,「晴川還活著。快,給朕更衣,擺架出宮。」

    幾個小太監又連忙上前為皇上更衣,高無庸「庶」了一聲,正要轉身去操辦旨意,不想又被皇上叫住。

    「慢著。」胤禛的語氣急切但又低沉柔和,彷彿怕驚醒了夢中人。

    高無庸躬身道:「奴才在,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胤禛輕蹙眉頭,深深吸了口氣,望望窗外,道:「此時都這麼晚了,如此行去倒有些突兀。況且晴川一定已經睡下,朕也不想擾她清夢。朕不如先撰好聖旨,明個兒一早再動身。高無庸,給朕碾墨。」

    「庶。」高無庸站在桌旁,一邊磨墨,一邊看著旁邊的皇上撰寫聖旨。

    不知過了多久,胤禛才將寫好的聖旨收起,遞給高無庸,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眉間一絲輕鬆,道:「明早帶去費揚古府,順便將啟祥宮裡的鳳袍一併帶上。」

    高無庸接過聖旨收好,並派人去啟祥宮取了那件鳳袍來。看看天色,此時夜已深,高無庸早有了睏意,便上前輕聲道:「很晚了,皇上還是就寢吧,龍體為重,明早還要出宮呢。」

    「朕沒有睡意。」胤禛放下手中奏折,忽又抬頭問他,「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子時剛過。」

    胤禛一聲歎息,不再說話,繼續低頭批閱奏折。只有奏折帶來的忙碌與疲憊,才會讓他無暇顧及其它,才會欺騙著自己,在煎熬難安中尚且緩步前行。

    黑夜的沉寂,點滴進行著,每一分每一秒都似乎成就一個過去。高無庸站在後面,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

    「什麼時辰了?」

    聽到皇上問話,他連忙打起精神,道:「回皇上,寅時。離天明尚有一段時間,皇上已經問了好多遍了。」

    胤禛抬頭望望窗外,一片漆黑,正如一雙深邃的眼眸,讓人心裡壓抑沉重,迫切想要衝破這道壁障。一聲長長的歎息,他擱下手中筆,道:「想不到一夜竟有如此漫長。」

    「高無庸。」隨即,他喚了一聲。

    而此時的高無庸早已難敵睏意,兩個眼皮直打架,當下被皇上這樣一叫,趕忙瞪大雙眼,打起精神道:「奴才在。」

    「即刻擺架費揚古府。」胤禛起身道著。

    高無庸不解的抬頭,以為皇上剛才沒聽見自己的應答,便又重複了一遍:「皇上,此時尚在寅時,天還未明。」

    胤禛走下來,左手微抬,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道:「等到了那裡,天就快明瞭,晴川也快醒了。只要此番行動悄然無聲,切勿虛張聲勢,就不會吵醒她,讓她好好睡一覺。」

    「奴才遵旨。」

    皇宮駛出一輛黃頂黃幔的馬車,後面跟著浩蕩的侍衛,高無庸坐在馬匹上跟隨在旁邊,一路毫無聲息的駛到費揚古府。

    因為沒有聲勢,就連府邸看門的下人也只是在開門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皇上已經來到了門口,登時嚇得臉色煞白,道:「皇、皇上。」隨即趕緊跪拜:「參見皇上。」

    高無庸怪罪的道:「不要這麼大聲,皇上的旨意不想驚動任何人。」

    「是,是。」下人被允許起身以後,壓低聲音唯唯諾諾的點頭,「奴才這就去給我家老爺通報一聲。」

    高無庸用手中的拂塵敲了他的腦門一下,小聲道:「你這笨奴才,都說了不要驚動任何人,你怎麼還去通報。」

    「可是……」那個下人有些為難了,畢竟通報來客是他的職責,況且此時又是皇上到了府邸,這麼大的事,萬一事後老爺怪罪下來怎麼辦?

    胤禛看出他的為難,便要給他吃顆定心丸,淡淡道:「讓你家老爺明早醒來再來見朕領旨,倘若事後問起來,就說是朕的旨意。」隨即嘴角一揚,望向他道:「晴川在哪?」

    下人連忙指引,道:「我家小姐在後院那間屋裡休息,奴才給皇上帶路。」

    來到一處門前,下人剛要上去叩門,卻被胤禛攔下。

    只見胤禛將食指豎在嘴前,示意他不要做聲。隨即轉身拿過太監手中的蓋著鳳袍的托盤,輕聲道:「你們只管在此靜靜等候便是。」

    一話說完,便獨自上前,小心翼翼開門,盡量不讓它發出一點聲響。胤禛的身影消失進去,又將門輕輕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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