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胤祀再也坐不住,從馬車上跳下來,攔截道:「這些都是行禮,裡面是我的衣物和生活所需。剛剛整理好的行禮,你們想給我翻亂嗎?況且我的行程很遠,沒有功夫再重新打點。」
侍衛歉意的躬身作笑,「為皇上辦事,還是謹慎點為妙。」隨即恢復一臉的嚴肅向著馬車內的箱子查探過去。
看到侍衛的手伸向了箱子,胤祀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他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是裝有晴川的,心中難免擔憂。
侍衛打開一個箱子,又伸手在裡面翻騰幾下,道:「果然都是些衣服,再看看其他的箱子。」
正要繼續檢查,他的手卻被胤祀拉住,同時聽胤祀道:「已經讓你檢查了,以一概全,無須多此一舉,我還急著趕路,你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你要知道,此番出宮皇上已經恢復了我的爵位,未經允許翻查廉親王的東西,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嗎?」
一聽這話,侍衛不敢再嚴查,況且也感覺不出馬車裡有什麼異樣,便收回了手,臉上堆滿了笑,讓開身子道:「耽誤廉親王出行了,廉親王好走。」
胤祀不再多言,架上馬車呼嘯而去。
看到廉親王順利出宮,同時漸漸消失在黑夜深處的馬車,站在遠處隱蔽觀望的熹妃只覺得渾身清爽,就連微涼的夜風都暖心起來。
「晴川,你放心的跟廉親王去吧,本宮會善待你的皇子。」她的笑隱隱露出來,在這黑暗中莫名多了一絲詭異的感覺。或許是黑夜的壓抑與她此時心情的豁然形成了對比,才有了這種微妙的變化。
旁邊傳出陳嬤嬤的聲音:「還是娘娘英明,預備了這麼多箱子避人眼目,才使得廉親王順利出宮。眼下廉親王已經離去,娘娘是否要去稟明皇上了。」
「本宮要等到明日再去稟告,本宮要給廉親王時間,讓他遠走高飛,絕不能被皇上追回。因為本宮今生不想再見到晴川,確切的說,是不想讓大阿哥見到晴川。」
「娘娘這麼喜歡大阿哥,如今洛妃已經走了,大阿哥就在啟祥宮裡,娘娘已經毫無阻礙,不如此時先去看看大阿哥?」
「不急,都這麼晚了,大阿哥正在安睡,本宮不想打擾他。況且……」熹妃稍稍一頓,略有所思,「況且啟祥宮現在狼藉一片,本宮唯恐躲之不及,又怎能去沾一身泥濘惹禍上身?今晚不能再去啟祥宮了,等明天稟明皇上以後才能隨聖駕前往。」
「還是娘娘顧慮周全。」
「咱們回宮好好睡一覺,只希望廉親王一路順風,明天又有好戲看了。」熹妃這一句話過後,黑暗中的這兩個人影漸去,又賦予了深夜寂靜。
清晨,養心殿裡的胤禛早早的從床上坐起,道:「朕昨晚商議國事,看天色不早便沒有去啟祥宮打擾洛妃,僅僅一夜不見,倒讓朕甚是思念了,難以安眠。」
見皇上醒來,小順子連忙上前,道:「皇上,門口有個小太監等了很久,說是有要事稟奏皇上。只是剛才奴才怕擾了皇上的清夢,所以沒敢放他進來。」
「傳。」胤禛淡淡的說了一句。每天在朝上聽「要事」聽的耳朵都快起繭了,因此對於這個詞他已經很淡定,同時像往常一樣下床讓小太監伺候更衣。
門口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小太監,緊急的樣子彷彿逃命一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戰慄,「奴、奴才參見皇上。」
「何事。」胤禛的眼登時沉暗下去,眉頭一緊。面對眼前緊張的氣氛,他隱隱預感到什麼,這似乎是一種心有靈犀的微妙感應。
「稟皇上,奴才今早路過啟祥宮,發現啟祥宮、啟祥宮、啟、啟……」小太監突然結巴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因為從沒碰到過這種事,害怕的都不知如何形容,話含在嘴裡怎麼也出不來。
胤禛神色一凜,感覺到背後冒出的冷汗,走上前道:「啟祥宮如何了,不要慌,慢慢說。」
可是面對皇上的走進,小太監更加急了,結巴的更加厲害,「啟、啟、啟、啟……」如何也說不出第二字來。
胤禛也不再指望從他口中得知原委,倒不如親自前往,便回身道:「快給朕更衣。」
就在這時,又見熹妃急切跑來,「皇上,皇上!」她進了屋連忙行個禮,「臣妾參見皇上。」
「你如此神慌,莫不是也為了啟祥宮一事?」
「原來皇上已有耳聞,臣妾今晨才得知,所以急切來稟明皇上。」
「啟祥宮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馬上就要擺架啟祥宮,但胤禛還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熹妃裝作焦急萬分,同時束手無策的道:「臣妾今晨聽說啟祥宮出事了,便趕早前往一探究竟,發現洛妃不見了蹤影。並且昨晚啟祥宮裡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迷暈過去,而洛妃寢宮裡的金嬤嬤被殘忍殺害。」
「失蹤?」胤禛忽的抓起熹妃的手腕,痛得她忍不住叫出聲來,滿懷質問的語氣。
一時間嚇得熹妃不敢繼續講話。
而此時的胤禛深邃雙眸深深凝視著遠處,若有所思,神傷之態稍縱即逝,又扔下熹妃的手臂,將她推搡到一邊,快步向門外走去,「朕不相信!」
看到皇上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獨自出了養心殿,小順子連連喚道:「皇上,皇上!」
他想了想皇上必然是去啟祥宮,便拍了下大腿,道:「哎呀,瞧我這腦袋,快跟上去。」隨即一邊追著一邊高聲喊了一句:「擺架啟祥宮!」
啟祥宮,胤禛因為來的比較急湍,因此微微喘著粗氣。望眼其中,裡面的太監宮女都晃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對昨晚的事一概不知,見到皇上連忙作禮,但對於這裡曾發生的一切卻茫然不知,看來昨晚確實受迷藥所制。
洛妃的寢宮中也只剩下金嬤嬤的屍體伏在那裡,已經變得空蕩蕩。看到那空閒的床榻、桌椅,昨日溫情猶然在目,伊人芬芳似在鼻尖,竊語笑聲仍繞樑迴盪,一幕幕難道只能化作腦海中回憶了嗎?
猶記得前夕還纏綿床締,佳人在懷,難道這些終究要用「曾經」一詞來表述了嗎?
「晴川。」字字沉重的從胤禛口中脫出。
他環顧著倩影蕩然無存的空室,眼神中突然茫然的像個孩子,就好像曾幾何時,聽到生母德妃那句「臣妾已有椅子,在撫養恐怕有難處」的寒心話,以及九子奪嫡時的無助。
心裡不覺得泛上一絲冷氣,如同寒冬砌冰掃雪的風,整顆心都在戰慄。
他微抬的手無力的握緊,深深呼吸,這樣似乎會讓自己的心痛感少一點。
就在這時,熹妃等人也已經追了進來,她上前道:「皇上,昨晚廉親王恰好接受皇恩出宮,臣妾倒覺得與洛妃失蹤有著必然關係。況且有個小太監說,廉親王昨晚確實帶了很多人有朝著啟祥宮的方向走過。他定然是命人將啟祥宮附近的宮女太監迷暈,把洛妃帶走,或許是金嬤嬤力保主子,才慘遭毒手。」
胤禛觀察片刻,發現金嬤嬤的屍體下有些異樣,便挪了挪她的手,赫然醒目的血字「廉」印入眼簾。身邊的小順子不忍去看,扭了扭頭,道:「原來真是廉親王干的。」
熹妃繼續道:「臣妾也詫異廉親王為何非要昨晚出宮,而不能等到今日。想必是趁著皇上昨晚因國事不能分身,才出此詭計。可惜臣妾當時沒能發現,還念及皇恩去為他送行,殊不知他竟然做出了這等逆天之舉,有負皇恩啊。」
胤禛直起身,忽然似想到什麼,道:「大阿哥呢?」
熹妃略加思索,道:「大阿哥應該在奶娘房中,臣妾這就過去瞧瞧。」
屋門推開,熹妃已經迫不及待去抱她夢寐以求的皇子。剛抱在懷中,忽的驚叫出聲,臉色煞白,雙手不自覺的一鬆,任懷中襁褓摔落在地。
身後的陳嬤嬤不解,低頭望去,但眼見實情,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渾身一顫。
隨即趕來的胤禛看到地上散落開的一堆綢布,以及空空如己的襁褓,哪有大阿哥的影子,便急促上前,沒有多言已經心知肚明。又轉身欲要詢問奶娘,誰知奶娘在床上不動分毫,伸指在頸間一探,早已氣絕身亡,屍首冰涼。
他再也無法隱忍心中痛楚,閉目深吸,微抬的手握得咯吱作響,「老八,朕對你仁至義盡,你卻如此回報朕。搶走了晴川,就連朕的骨肉也不放過,朕決不再對你手軟。」
隨即轉身對小順子道:「傳朕的口諭,追殺廉親王,救回洛妃。」
「庶。」小順子連忙領旨。
而此時的熹妃已經腦中一片空白,她的計劃果然失敗了,而且是最失敗的一個結果。沒有得到大阿哥,她所做的一切都等於徒勞無功,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笑起來,笑得莫名其妙,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還能笑的出來。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的永壽宮,她覺得此時的自己狼狽不堪,是最失敗的人,竭盡了全力,卻為他人做了嫁衣。大阿哥呢?難道早已被洛妃察覺到異樣,一同帶出了宮?想不到身經百戰的自己也會被手中的棋子戲弄一番。
她突然覺得一股血氣衝到頭頂,如何也不想罷休,道:「陳嬤嬤,暗中派人追查廉親王行蹤,奪回大阿哥。」
「奴婢遵命。」
「等等。」熹妃忽又叫住,稍稍一頓,才細聲道,「如果搶到了大阿哥,就順手把洛妃殺掉。」
陳嬤嬤聞言神色驚變,道:「萬一皇上……」
「本宮不想聽萬一,要做就做到天衣無縫,緊密周詳。」
「奴婢遵命。若是早知道還要追查廉親王,昨晚就不讓他逃得那麼遠了。」
「如果事事都能預料,本宮也不必如此狼狽了。」
長春宮,素言聽李嬤嬤一番耳語神情激動,道:「真的嗎?晴川真的被帶出宮了?太好了,看來這次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本宮可以在宮外派人動手,為福宜報仇了。」
她又起身走了兩步,沉思片刻,道:「本宮似乎可以出手了,李嬤嬤,派人追查廉親王行蹤,把晴川剷除。」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