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素言正來回踱著步子,隱約聽到外面有人過來,便走到門口向外眺望。
只見小春子低著腦袋一路走來,走到門口特意向後張望了一下,才進了屋裡。「年妃娘娘吉祥。」他行個禮。
素言上前,低聲道:「洛妃竟然沒死,本宮萬萬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演變成了這樣。」
小春子低下腦袋,道:「奴才也沒料到,皇上竟然對洛妃用情如此至深。千算萬算,百密一疏,這次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失敗?」素言花容露出一絲驚慌,「那本宮豈不處於危機?」
小春子笑道:「那倒不會,有鬧鬼的謠傳做掩飾,大家自然不會認為這其中有人作梗。」
「可是本宮心裡還是難安。」素言繡眉不展,來回踱了幾步,又道,「如果事情敗露,你千萬不可將本宮說出來,我想你已經知道這樣做的好處。」
「娘娘早就告誡過奴才了,奴才早已銘記於心,娘娘大可高枕無憂。況且,皇上現在已經有意修復啟祥宮,等啟祥宮復原,任何證據都無跡可尋了,這件事情從此便石沉大海,永不見天日。」
聽了這話,素言坐下來,但還是難鬆一口氣。見娘娘若有所思的樣子,小春子又道:「娘娘是不是又有了新的計劃用來對付洛妃?這次失敗了不要緊,洛妃不會每次都有這樣的運氣,只要娘娘堅持不懈,定然能做到皇上身邊的位置。」
素言無力的擺擺手,道:「本宮突然有些怕了,現在沒有心情去想這些,你先退下吧。」
小春子「庶」了一聲,走之前又回頭道了一句:「如果娘娘什麼時候有了新計劃,需要奴才的時候儘管吩咐,奴才與娘娘始終一條心,盼娘娘早日蒙受聖寵,鳳冠加冕。奴才也好依仗娘娘,只望到時候娘娘別忘了奴才的好處。」
隨後便匆匆離去,在深宮裡,一個奴才能找到一個有潛力的靠山,並協助她往上攀爬,未嘗不是在為自己鋪墊錦繡前途。只是挑選這樣的「靠山」是需要風險的,一旦眼花,全盤皆錯。但是既然被自己認為是「有潛力」的,因此小春子甘願走進這樣一場賭局,只為了賭一賭自己的前途。
從養心殿走出來後,晴川就一路直奔啟祥宮。跟在身後的金嬤嬤不敢多言,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娘娘怎麼才要了一天時間,這可怎麼查啊,為何不向皇上多要幾天,這樣也不用如此倉促了。」
晴川邊走邊道:「我是怕引起罪魁禍首的注意,這樣查辦起來就會有難度了。只要讓他掉以輕心,很快我就能得到一些蛛絲馬跡,再經過推敲,我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走到啟祥宮時,負責修建這裡的人都已經暫時離去了。皇上命令他們停工一日,他們自然滿心歡喜,畢竟可以休息一天。
晴川望著眼前宮殿遺骸,慢慢回憶著,想起了當天下午來檢查屋瓦的小太監小春子。便轉身對金嬤嬤道:「你知道小春子這個太監是哪裡的嗎?」
金嬤嬤想了想,回道:「娘娘,宮裡太監這麼多,奴婢也記不清是哪個。」
晴川嗯了一聲,道:「那你去查一下,看他是屬於哪個宮殿的太監。」
「奴婢遵命。」
「還有。」金嬤嬤剛要轉身走開,晴川又將她叫住,繼續道,「要秘密調查,不要讓別人知道。」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就是。」金嬤嬤說完這話,便離去了。
晴川一人望著黑乎乎的啟祥宮,一手點著下巴,自語道:「該從哪裡下手呢?」
她圍繞著啟祥宮走了一圈,地上一塊奇異的小石頭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撿起來,大小剛好能放在手心裡。可是,這樣的石頭不像是啟祥宮裡的,也不可能是用於建築的石材。
她回憶著以前學過的化學知識,觀察片刻,又低下頭去聞了聞,有些吃驚:「是燧石。」
記得以前學過,燧石是是比較常見的硅質岩石,與金屬摩擦碰撞後會生火。也就是擊火石,古代早有應用,火祖燧人氏取火便是如此,又名「火鐮子」。
看來這樣東西與這次的火災有著必然聯繫,本不屬於啟祥宮的東西,怎麼能赫然出現在這裡呢?晴川隱約有了點頭緒,先將燧石收藏起來。
又去出現鬼影的窗口下觀察,發現地上的一塊磚有些鬆動。
晴川開始用同心圈的方式圍繞宮殿勘察,並漸漸向外擴散開來。直到走在離宮殿有些距離的泥土地上,晴川又發現了異樣之處,好端端的泥土上有個很深的窟窿,顯然曾經被插過一根枝幹。
再測測它的寬度,有一寸寬,或許是一根竹竿。晴川又望著那個曾經出現過鬼影的窗戶,思路漸漸清晰起來。
雖然整個過程已經有些眉目,但晴川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如果自己這次真的死在裡面,宮裡的人對這件事完全是道聽途說,因此都會當成鬼魅作怪來處理,那麼自己和劉嬤嬤的死豈不是冤屈了嗎?任那肇事者逍遙法外?
正想的入神,身邊傳來金嬤嬤的聲音:「參見娘娘。」
晴川轉過頭來看她,又聽金嬤嬤道:「奴婢去查了,小春子並不屬於六宮,只是內務府一名普通的小太監。」
晴川一時又犯了難,想了想,道:「那他沒必要害我啊,難道是受了某人的指使。這樣的話,怎麼樣才能讓他供出幕後黑手呢?」
金嬤嬤也歎口氣,道:「是啊娘娘,一個奴才既然能幫主子做這樣的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殺了他恐怕也難得一點消息……如果真是哪位妃嬪嫉妒娘娘起了如此歹心,就算沒有把她查出來,奴婢認為她也會心虛難安,受到不安的煎熬。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話未說完,晴川眼中一亮,道:「你後面的話提醒了我,我想我有辦法了,隨我去見皇上。」
養心殿內,一時間多了很多人,六宮中的所有妃嬪,以及一些太監宮女,都擠在了養心殿裡,自然是晴川讓皇上幫忙做的。
胤禛高高坐在椅上,雙手伏案,沉著冷靜,一言不發。各位妃嬪紛紛被賜座,坐在下面兩旁,不禁傳來幾聲小聲的議論。太監宮女站在後面,中間空出一個寬敞的過道,留給晴川調查。
晴川站在中間,道:「在這裡,我將把這一起鬼魅事件抽絲剝繭,證明是有人作祟。不過這其中希望各位娘娘能夠配合,也希望皇上能賦予我一些權利,可以在這裡隨意走動調查。」
胤禛點頭,微昂著臉,靜靜觀望。
熹妃笑道:「只要能讓真相大白於天下,本宮也願鼎力相助。」隨後一些妃嬪也連連做了表示。
「那我現在開始了。」晴川一笑,一邊走動一邊道著,「先說窗戶上的鬼影,其實就是皮影戲……呃,或許你們現在還不知道,那我這樣說吧。鬼影只是一張紙布,在亮著燈火的屋裡,從窗戶看去就像一個影子飛過了。至於為什麼能自動從地底下飛上去,很簡單,在不遠處的泥土地裡安插一根竹竿,一隻長線吊住,當拉動竹竿後,被埋在磚下的紙布就會騰空飛起,也就是拉力的作用。」
「至於啟祥宮為什麼會自燃。」晴川說著,舉起手中的燧石,「全憑這個東西,這是火鐮子,碰撞到金屬物品會產生火焰,以前的人都是用這種辦法生火的。只要把燧石綁在那個紙布上,紙布向上飛起的同時碰撞到被安插在屋簷的金屬物品,火焰就自己冒出來了。不過整個過程都需要人為的,而能做到這些的只有一個人了。」
晴川指向站在最後面的小春子,道:「就是他,小春子!」
小春子渾身一顫,慌忙竄出人群,跪倒在中間,面對皇上連連磕頭,道:「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晴川面對跪地的小春子,道:「當天下午只有你上過啟祥宮的屋頂,也是你在啟祥宮周圍做的檢查。所以安插竹竿的人是你,埋放紙布的也是你,在屋簷安置金屬物品的人更是你。」
小春子面對晴川的這些判斷,一時間覺得腦袋哄得被人當頭一棒,自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看來是低估了洛妃,只恨當時沒能燒死她,現在能做的只有辯解了,道:「娘娘,不要冤枉了奴才啊。」
「冤枉?」晴川看著他,「不如讓我來理一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當天下午你到啟祥宮藉故檢查,在屋簷上放了金屬物,埋好紙布,插了竹竿,又在房頂屋簷塗了油。到了晚上,你往啟祥宮的屋內放入大量可以致人昏迷的藥,也就是那股奇香。隨後你去拉動竹竿,讓鬼影飄過,鬼影布上的燧石撞擊在屋簷的金屬物上引起火焰,火勢順著屋頂的油迅速蔓延,直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雖然取走了竹竿,紙布這些證據,但是……」晴川將手中的燧石仍在他面前,「燧石在撞擊的時候掉落下來,沒有被你收回去,因此才得以令真相大白。其實,這一切鬼魅只是謠傳,都只是你在做怪。」